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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朕不能恳求皇叔爱朕。”

定江山 顾言丶 2724 2023-12-24 19:04:46

宁怀瑾从来没见宁衍动过这么大的气。

哪怕是好几年前,阮茵一脉的臣子趁着宁衍年岁尚小时欺上瞒下,阳奉阴违被他发现,他也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宁怀瑾并不知道宁衍今日这一出的症结何在,他心里惶惶然没了底,也觉得面前这个宁衍实在太过陌生。

宁衍看起来并不是只是生气,他的愤怒像是痛苦和委屈衍生出来的,那些情绪乱糟糟地糅杂在一起,鲜活而明显地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看起来伤心又失望,短暂的情绪宣泄似乎带走了他的傲气,宁怀瑾眼睁睁地看这个宁衍单手撑着桌案站稳了,肩背向下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似乎是本能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宁怀瑾其实明白,他若是想要宁衍不要这么再这么钻牛角尖,其实只要反驳他方才说的话,告诉宁衍不是那样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么想过,事情也就结束了。

——但是宁怀瑾做不到。

他本性如此,正像当初他明明那样排斥宁衍这堪称枉顾人伦的感情,但还是要被宁衍一句“你当真对我毫无感情吗”说得哑口无言,以至于顺着这句话被宁衍敲出一条裂缝,从此一点点地挤进了他的生命里一样。

宁怀瑾不能骗宁衍,更不敢骗自己。

他确信自己对宁衍有感情,也并不是勉强自己因为“皇权”二字而待在宁衍身边。但是宁衍非要让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分得清清楚楚,宁怀瑾自认也做不到。

他要是能做到,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宁衍了,何至于走到今天。

“皇叔。”宁衍撑着桌子,迟缓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的动作脆得就像是一身许久没保养过的生锈铠甲,宁怀瑾在旁边瞧着,都觉得他浑身的骨头都会随着动作咔哧咔哧直响。

年轻的小皇帝仿佛在短短几句话内平白老了几岁,他身上那股横冲直撞的蛮劲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像是在瞬间沉成了一池静水。

“朕是皇帝。”宁衍低声说:“朕不能恳求皇叔爱朕。”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失望,声音轻而又轻,像是真的伤心了。

宁怀瑾一瞬间心痛如绞,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先解释也好,哄人也罢——只要宁衍别再这样伤心。

“陛下——”

可话刚一出口,宁怀瑾还没说出什么,就忽而自己噤了声。

因为宁怀瑾突然发现,此时此刻,他心里出现了一个堪称下作的想法——如果宁衍因为这个对他失望,甚至觉得伤心想要回头,其实也不是不行。

一个按部就班,娶妻生子的皇帝,名声可要比一个跟叔叔断袖的皇帝安全多了。

这念头方起,宁怀瑾便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皱了皱眉,强自克制住抚上胸口的本能,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最初不就这么想吗,宁怀瑾想。

他对宁衍有情谊固然是真,但就是因为如此,他真就能为了自己心里满足,而拉着扯着阻止宁衍往“正路”上走吗。

连宁怀瑾自己也没发现,时隔两年再想起这个念头,他思虑担忧的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恭亲王府的名声”变成了“宁衍的名声”。

宁怀瑾心里分明有百种滋味,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只感到了一阵空茫,什么都没在想。

——算了,宁怀瑾想。只要宁衍愿意,无论他是伤心了想回去娶妻生子,还是他依旧放不了手就是想跟他在一起都可以。

只要宁衍高兴,他什么都无所谓。

宁衍在宁怀瑾长久的沉默中获得了某种答案,他勾了勾唇角,无力而自嘲地笑了笑。

“皇叔。”宁衍垂着眼睛,轻轻一笑,说:“之前是朕错了……是朕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给皇叔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宁衍这次没等宁怀瑾说话,便扬声唤了一声何文庭。

何文庭方才在门外就听见了屋里那声巨响,在外面提心吊胆半天,终于听见里面有了声响,于是连忙将拂尘一揣,推开门进屋去了。

内殿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茶碗摆件的碎片,宁衍和宁怀瑾一站一坐,彼此脸色半斤八两,哪个看着都是一脸心碎不已的模样。

这两位主又是在这闹哪出,何文庭心里叫苦不迭,心说前几天还蜜里调油似地眉来眼去,怎么这又吵起来了。

而且瞧这模样,像是宁衍一个人负责了吵,宁怀瑾负责了“逆来顺受”。

何文庭也不知道他俩人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关系看似更进一步了,但怎么三天两头闹别扭,仿佛头十年的架都攒在这两年吵了似的。

“外头天冷,送王爷回去。”宁衍说:“交代下人路上小心些,别滑了脚。”

宁衍说完,也不看宁怀瑾一眼,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转身向寝殿走去。

宁怀瑾想要叫住他说两句什么,可没来得及开口,宁衍就已经离开了。

于是宁怀瑾也只能叹了口气,转头走出了大殿。

何文庭亦步亦趋地跟着宁怀瑾,态度还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他跟着宁衍这么多年,对于他的性格心里门清。别说是一时怄气,就是宁怀瑾真的惹了宁衍不高兴,宁衍也不会真的就对这个小皇叔记恨在心,所以该敬着还是一样要敬着。

“王爷也别太在意。”何文庭站在殿前的屋檐下,小声劝道:“陛下可能只是一时不高兴,几天过去或许就好了。”

宁怀瑾苦笑着摇摇头,说:“是本王不对,陛下生本王的气是应该的。”

“怎么会呢。”何文庭连忙道:“陛下对王爷的心,王爷心里最是清楚了,怎么会真的跟王爷置气,不然也不会担心外头天冷冻着王爷了。”

宁怀瑾现在越听这样的话心里越不是滋味,于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现在心里也乱得很,既想要去抓着宁衍说个明白,好让自己心里别这么难过,但又觉得既然宁衍都说了“一厢情愿”这样的退却话,他又怎么能再冲上去要求宁衍再像以前一样对他死心塌地,那不是——那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吗。

何文庭和知道他俩既然能吵到这个份上,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小事,于是也为难地叹息一声,没再多劝,而是叫了两个内侍去送宁怀瑾。

这日之后,宁衍便莫名地跟宁怀瑾开始了“冷战”。

其实说冷战也不尽然,两年前,恭亲王刚刚得知宁衍心意时,那真是郎心似铁,避着躲着,几乎是连句话都不肯跟宁衍说。

宁衍的“冷战”比起宁怀瑾来,说句“消极抵抗”也不为过。他也不多表示什么,上朝的时候照样接触,下朝议事时也一切正常,只是不肯像以前一样一得空就把宁怀瑾叫进宫来说话。

何文庭最开始还以为这两位主子是在单纯闹别扭,可在旁看了两天却觉得好像不大对劲——宁衍似乎开始慢慢在收回宁怀瑾身上的特权。

不再干涉起居官的记录这也就算了,反正宁怀瑾最近不常来,要记也没什么可记的东西。

但宁衍居然吩咐御前的人,说是以后宁怀瑾来了,也像其他人一样通报一声,否则万一他在殿中做别的事儿,王爷贸然进门反而尴尬。

这话糊弄得了别人,上哪能糊弄得了何文庭。这位御前最得脸的大内侍听了消息时只觉得心里直返苦水,心说恐怕这次宁衍是真的气狠了。

偏偏那天下午正巧宁怀瑾进宫来,他在家里歇了两三天,越待心里越不是滋味,只想找个由头进宫来见见宁衍。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理由,终于扒拉出一个“年关岁尾禁军换防”的由头来,自欺欺人地进了宫。

只是他那天刚走到紫宸殿门口,就被在门口徘徊的何文庭给堵了个正着。

这位大内侍在宫里这么多年,人都修炼成精了,也没直说宁衍现在要他通报才能进,只挂着一脸笑模样,委婉地说宁衍这两天天冷,宁衍身上不大爽利,刚吃完了药歇下,得先进去看看人睡没睡,再出来回禀王爷。

然而饶是何文庭已经说得这样小心翼翼,宁怀瑾还是在瞬间就听出了这是托词。

他明白,这是宁衍的意思。

否则别说是吃药歇下,就是宁衍真的睡着了醒不过神来,何文庭也照样会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去。

“那就不用回禀了。”宁怀瑾低声道:“陛下既然不舒服,那就……那就多歇着,告诉太医院多照看,别懈怠了。”

这还是宁怀瑾平生头一次被宁衍拦在外头,他握着手里的奏折,有些无措地退后了两步,似乎是想走,可迈了几步又觉得舍不得,于是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殿门。

在这一刻,宁怀瑾忽然发现,他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宽宏又大度,能心甘情愿且毫无怨言地“牺牲”自己的心意,来成全宁衍的名声。

他自私且贪婪,矛盾而又善变——明明说了让宁衍随心而为,但当宁衍真的收回一直向他张开的手时,他又不受控制地感到了后悔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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