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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我拿他没有办法。

定江山 顾言丶 2642 2023-12-24 19:04:46

这些天在外头,宁衍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也并不是完全气定神闲的。

他身在敌军腹地,面对着一个随时想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亲兄弟,仿佛一座孤岛般被暗地里的千万兵马围困着,要说完全不怕,那是骗人的。

四下无人时,他心里也慌。说服沈听荷,带走宁铮的幼子,然后以沈听荷的掩护逃出安庆府,这无疑是宁衍提前就算计好的路,但也是当时情况下他最好的一条出路。

这条计谋环环相扣,每一步都险之又险,其中若有一环出了差错,那便不是现在这种有惊无险的情形了。

无论是沈听荷真的是个毫无主见的后宅女人,还是宁铮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在宁怀瑾起兵那一瞬间便要带着他一起走——其后果都是宁衍自己都不敢去想的。

甚至于在安庆府时,宁衍诓骗宁铮的话也不全是假话——起码那封诏书是真的有过,只不过在他安全脱身的那一刻,他就从秦六手里要回了那封信,又打发人去京中给江晓寒和景湛各自报了平安而已。

宁衍自己也心知肚明,他此行远远不仅仅是“冒险”这样简单,甚至说一句“玩命”也不为过。可他依旧去了,且跟谁都没有商量过。

“我喜欢皇叔,这绝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冲动之言。”宁衍一字一顿,认真道:“我当初就告诉皇叔,我既说出这句话,便是情之所钟,敢让天地神明都知晓,朕也绝不后退。”

宁衍说着向前一步,声音似有颤抖,却坚定地很:“所以我早想过了,我既然要跟皇叔在一起一辈子,那就要干干净净的在一辈子。什么后宫子嗣,既然我看中了皇叔,我就只想一心一意地对皇叔。”

“我不能肆意妄为对不起江山,但我也不想被什么所谓“大局”辖制着对不起皇叔,现在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宁衍说:“那孩子是三哥的嫡子,论起嫡庶血脉来,倒比我还要名正言顺许多——百年后闭了眼睛,我也能跟先帝和祖宗们交代。”

这些话显然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早已经在心里想过千百遍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才终于能让他不吐不快。

宁怀瑾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样的心意太沉太重了,几乎是承载了宁衍往后余生的所有真情。年轻的少年人将其一股脑地翻出来捧在手里,说给就给,给得毫不犹豫,毫无保留,似乎压根没想过“以后”应该如何。

宁怀瑾不得不为之触动,却也不得不惶恐。

因为他一边不敢担当这种近乎于沉重的爱意,一边又因为自己没法拿出这样不计后果的情谊而觉得于心有愧。

他自认不能训斥宁衍,也不能指责他什么,否则岂不是无情无义,不知好歹么。

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宁怀瑾便只能将这些苦楚自己吞下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自己说服自己,等到他劝服自己看开了,再去轻松地接受宁衍对他的好。

可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想通的事,起码在这一刻,那些被宁怀瑾强自咽下去的痛苦仿佛无端化作了一块实心儿的铁秤砣,在他心里那块破开的大洞里急速下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宁衍心里也不好受。

他明明刚刚将此生最大的难题解决了,可回过神来,这情况怎么反而比解决后嗣之前还觉得棘手。

他无意惹宁怀瑾伤心,虽知道宁怀瑾会气他恼他担心他,却也从没想过会这样严重。

宁衍手上的伤处突突地疼,心里也又疼又酸,还夹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怀瑾。”宁衍轻叹一声,垂下头避开了宁怀瑾的目光,低声道:“你这样眼明心亮,之前的事情也不用多说了。我只想听句实话,你是气我瞒着你,还是气我不处事不稳当——你总要告诉我才是。”

宁衍声音语气都那样低声下气,听起来比一年前跟他争执时还要可怜。

那时候宁衍尚且还能理直气壮地跟他争跟他闹,怎么逼也不肯低头。现在只不过是看他生气难过,便服软服得这样快。

一年前宁怀瑾尚且对他狠不下心来,又何况是现在。

“……你之前跟我说,你觉得之前坦诚心意时不是个好时机。”宁怀瑾艰难地开口道:“你想的好时机,就是这时候吗。”

“是啊。”宁衍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我本来想,将这一切都解决之后再去跟皇叔表明心意,到那时候,也好让皇叔无后顾之忧地答应我。”

算了,宁怀瑾想,别问了。

他多问一句,不过是多知道一点宁衍对他的深情厚谊,再惹得他自己多心疼一分罢了,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我拿他没有办法,宁怀瑾近乎悲哀地想,我拿他永远没有办法。

“臣……”宁怀瑾顿了顿,态度松动了些许,自暴自弃地改了口:“我是担心你。”

宁怀瑾方才冷言冷语的尚且还好,现在一和软下来,宁衍反而觉得眼眶一热,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但宁怀瑾退让不易,宁衍还是忙递了个台阶过去:“这是唯一一次,除了皇叔外,这世上再没什么能值得我这样冒险了。”

宁怀瑾嗯了一声,他终于肯认认真真地直视着宁衍——他先前一直不敢细看,生怕多看两眼自己就心软得不战而退。

然而现下一看他才发现,宁衍确实比他想象的更憔悴些。

但想也知道,他一个从没吃过苦的少年天子,跑到敌军那去转了一大圈,难不成还能养得白白胖胖的回来吗。

宁怀瑾心里不落忍,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宁衍的脸,眼神柔软下来。

“陛下瘦了。”宁怀瑾说。

宁衍本想语气轻松地说两句玩笑话,可扯了扯嘴角,却没成功。

他以往惯会顺杆爬,仗着宁怀瑾心软就撒娇卖乖地讨宠,除了想以此为由头占占宁怀瑾的便宜之外,也有故意讨他心疼的意思。

于是宁衍哪怕心里想着赶紧顺着这个台阶将这一页掀过去,手却已经习惯性地抬了起来,小声道:“皇叔,好疼啊。”

当初在阵前,宁怀瑾是看到过那支箭的。那支重箭剑身粗重,比普通将士用的白羽箭要粗上一倍还有余。这些日子以来宁怀瑾也没忘了他这处伤,几乎日日悬着心,生怕宁铮心狠不管他。

宁怀瑾抬手接住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地用手心接了一把。

因为伤了骨头的缘故,程沅裹伤时多加了两枚薄薄的竹片用以固定,所以伤处包得十分厚实,几乎与小臂一样粗了。

但饶是如此,宁怀瑾还是没敢用力,只用手指松松地圈住他的腕子往上抬了抬,侧头在纱布外亲了亲。

宁衍浑身一颤,压根没想到宁怀瑾会做出这样的亲昵之举,于是自己也蒙了。

宁怀瑾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离得近了,宁衍能轻而易举地看清宁怀瑾的颤抖,他拧着眉,担忧地看着宁怀瑾,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怕再刺激他,于是左右为难,什么都不敢说。

“我是恨他。”宁怀瑾忽然道。

宁衍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什么?”宁衍问。

“宁铮。”宁怀瑾又重复了一句:“我是恨他。”

宁衍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满腹安慰之语顿时一滞,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原本只觉得宁铮是个犯上作乱的反王,仗打完了,平了叛也就完了,没必要多在意他——退一万步讲,他有心大位,我不奇怪。”宁怀瑾低声道:“但那天,我在阵前看到他将陛下带走的那一天,我忽然就不这么想了。”

“我知道。”宁衍安抚道。

宁怀瑾咬了咬牙,恨声道:“我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恭亲王这句话说得堪称凶神恶煞,但宁衍非但没被他吓着,反而自责不已。

他应该提前跟宁怀瑾商量的,哪怕宁怀瑾不同意,要百般防着他,他也应该说的。

“可我也恨我自己。”宁怀瑾声音颤抖,他垂下眼,轻轻握住了宁衍受伤的那只手往上拉,贴在了自己侧脸上。

“是我一意孤行,怎么能怪皇叔。”宁衍忙说:“是我自己带君出征,也是我给了三哥可乘之机,离得那么远,我有心要被俘,皇叔哪来得及救我。”

宁怀瑾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陛下心悦的不是我,这一切都不必发生了。”宁怀瑾低声道:“陛下不必为子嗣之事烦心,自然就也不用以身犯险。”

“我早该——”

“怀瑾!”宁衍略提了些音量,低喝了一声,打断了宁怀瑾。

这话再说下去就不一定会说出什么了,无论宁怀瑾心里想得是什么,宁衍也不能让他再这么继续懊悔下去了。

“可是我就喜欢皇叔一个人,改不掉了。”宁衍顺势用指节轻轻摩挲了下宁怀瑾的耳根,温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君心似我心,我就没白费心思,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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