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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心上人,皇叔认识的。”

定江山 顾言丶 2899 2023-12-24 19:04:46

“心上人?”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微微有些哑,并不苍老,可她非要刻意压低音调,作出一副不伦不类的老态模样。

她手里攥着串长长的紫檀佛珠,略长的指甲将珠子一个个向后拨动着。那串珠子从她手心滚了一圈,又被一块黄蜡带着坠下去,在半空中左右荡了一个来回。

“哀家可没听说,皇帝有什么心上人。”女人说。

她半阖着眼靠在软枕上,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跪在榻前,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腿。

舒秋雨规规矩矩地坐在软榻下首的木椅中,手里攥着张绣着水仙的丝帕,时不时会掩着唇干咳两声。

屋内的香点得很浓,大大小小三四个暖炉同时燃着,屏风上还挂了两三个香包。她对这么浓烈的熏香实在不适应,坐得久了脸色都有些发白。

“回太后娘娘的话。”舒秋雨低声道:“陛下确实是如此跟臣女说的。”

舒秋雨说话时身子微侧,面对着榻上的女人。只是她垂着眼睛,安分地望着足前那一小块青砖,眼神不曾乱飘半分。

早先进宫前,舒家一直将她视作皇后来培养,舒夫人也明里暗里提点了她不少关于面前这位“太后娘娘”的事。

这位太后娘娘阮茵是先帝心腹——当时户部尚书的嫡长女,按理来说,原本也能称得上是清流一脉,与舒家半斤八两,家世上没什么出挑的。

但特殊就特殊在她的母亲——先帝的大长姑母,正经嫡出的大长公主宁书云不知为何看中了当时的新科进士阮文华,不管不顾地非要下嫁。

当时满宫里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公主,正是受宠的年纪,谁也拗不过她,只能抬了抬阮文华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叫她嫁了。

当时还是皇子的宁宗源跟着几个哥哥替他父亲送的亲,也在那时跟阮家结下了些毫末情分。

后来,宁宗源及冠后出外游历,等到几年后再回来时,就不知为何迎娶了小他十余岁的阮茵做王妃。

这再往后的事儿,舒夫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若要仔细算算,当年先帝能在群狼环伺中脱颖而出登上帝位,除了先帝手腕强劲之外,这位太后娘娘也在后头出了不少力。

这位太后娘娘一边揽着清流的家世,却在宗亲那头却也很说得上话,着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今日找你来,只是随意聊聊。”阮茵说着弹了弹指甲,从枕边捡起一枚掌心大小的玉如意放在手里把玩着。

阮茵今年已经五十有余,却因为多年养尊处优的缘故保养得甚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几岁的模样。

“是。”舒秋雨恭顺地回答道。

今日宁衍动身去冬狩,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从内司叫来了仁寿宫,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舒秋雨心里明白,这位太后娘娘并非宁衍的生身母亲,与他之间必定隔着一层——何况宁铮又被宁衍扣在封地整十年都未曾回京,这“母子”亲情可见不会好到哪里去。

舒秋雨感念着宁衍对她的看重,还未进门时便提着一颗心,生怕一句话说了不对,反倒给了阮茵宁衍的把柄。

她这样乖巧谨慎的模样没怎么讨到阮茵的欢心,阮茵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其实叫你前来,倒没什么旁的事儿,只是问问你宫内过得如何,是否受了委屈。”

“怎么会呢。”舒秋雨轻轻一笑,略微垂下头,温和地说:“臣女是陛下亲封的女官,掌管内司,哪能受什么欺负。只是内司俗务繁杂,臣女一时无法上手,又怕耽误了年底的大宴……幸好有太后娘娘派了亲近的女官内侍过来教导,才免得臣女手忙脚乱。太后娘娘如此体恤,臣女实在感激涕零。”

——不愧是舒家的女儿,阮茵想,进退有度,滴水不露,却又不是个软柿子,几句话把她派去的心腹从内司摘了个干净,变成长辈体恤的帮衬之人了。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连阮茵也不免想在心里喝一声彩。舒秋雨说这话,便是要明着将这些人分作内司的外人,只待过了年关岁尾这段忙乱的时间,便可叫他们“功成身退”。

偏她说完后又以此为由将阮茵架在火上夸了一顿,让阮茵再想反驳也是不能了。

小小的丫头,初来乍到地掌起权来就这样霸道,半分权柄都不从指缝往外漏。

也不愧是宁家的儿子——阮茵饶有兴味地想。这才几天的功夫,就骗的人家姑娘对他死心塌地,从好好的皇后位置上落下来也不记恨,还话里话外替他说话。

虽说舒秋雨暗驳了阮茵的面子,但这位太后娘娘反倒对她更起了些拉拢之心,她摸了摸手里的如意,心思转了两圈。

“这倒好说。”阮茵挥了挥手,示意身侧的两个小侍女下去,又说道:“皇帝那个人,我了解。在宫内这么长时间,我却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心上人,想必是一时不想成亲,找的托词。”

舒秋雨不清楚她把自己拉来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于是只是状若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哀家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总有自己的心思。”阮茵也笑了笑,说道:“哀家当年与先帝也一样,只是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觉得对方最好,一晃便也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哀家将你接进宫来,就是觉得你是个好孩子,适合皇帝。”

舒秋雨终于听明白了点——不知为何,阮茵居然也开始存了撮合她和宁衍的心思。

明明先前议亲时,阮茵还对此爱答不理,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现在见事情尘埃落定,她反倒巴巴地凑上来,就像是天生喜欢在宁衍身上指手画脚一般。

万寿那一夜,舒秋雨便彻底知晓了宁衍的心思,早已不奢求什么皇后不皇后,对现下内司之位已是满意得很了。

于是舒秋雨只笑了笑,柔顺地说:“这样的事,臣女怎能做主。既然陛下有他自己的盘算和思量,臣女只听命便是。”

“自古以来,婚约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茵摩挲了下手里的玉如意,笑了笑,冲着舒秋雨扬了扬手:“……过来。”

舒秋雨站起身来,一头雾水地走到阮茵面前跪下,就见阮茵将手里的玉如意放到了她手里,万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腕。

“有件事,或许连你父亲不知道。”阮茵笑着说:“……你和皇帝的婚事,先帝当年是留了旨的。”

舒秋雨一怔。

“端看你愿不愿意了。”阮茵说。

墙角一只暖炉里的香片约莫是烘烤时薄厚不均,烧到一半时便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整片掉进了火里。

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道弥漫在屋内,这些复杂的香气将香谱上的体面搭配都忘了个干净,拥挤不堪地左争又抢,乱糟糟地混作一团,最后好容易在外间的一扇窗缝里寻到了个指甲大小的口,争先恐后地钻了出去。

房檐上的碎雪顺着光滑的冰棱落下来,被这香气一染也变得污浊不堪,沉甸甸地落在台阶上,瞬间化成了水花。

——啪嗒。

搭起的帐篷外接连不断地响起碎雪落地的声音,是有内侍在外头收拾帐子,免得有残雪凝成了冰,压得帐子沉甸甸的。

宁越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一味地冲着宁衍直眨眼。

“心……”宁越用气声说:“心上人?”

宁衍不觉得自己丢下了颗平地惊雷,倒是给屋里剩下的三个人惊得够呛,岁数小的宁越沉不住气,差点失声叫出来,被宁辞一扯才想起外面还站着一水的护卫和下属,硬生生又把尖叫咽回去了。

“是啊。”宁衍神态自若地撇了撇茶碗上的浮沫,低头抿了一口,说:“不成吗?”

“也……不是不成。”宁越实在按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往身边瞄了两眼,先看了看宁怀瑾,又看了看宁辞,见这两位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问道:“皇兄的心上人是谁啊。”

“是江家的凌姐姐,还是大理寺卿家的玥姐姐,亦或是太常寺少仆家的嫡二小姐……”宁越一边问一边猜,还越说越来劲,掰着手指头算:“或者是永安王的外孙女,还是……”

宁衍见他越数越离谱,轻轻踢了踢他的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对京中待嫁的姑娘们如数家珍啊。”

宁越:“……”

果不其然,宁衍搁下茶盏,说道:“我不如在里头寻一个年岁相当的,先配给你算了。正妻王妃的,比你大上几岁也无妨,正好管家。”

宁越从他六哥嘴里明晃晃地听出了威胁俩字,登时嘴角发苦,一个字儿也不敢多问了。他一边赔着笑,一边连忙扯起宁辞来,小步小步地往外挪。

“哎呀,臣弟开玩笑的。”宁越干笑道:“皇兄喜欢的姑娘,那必定是天上有地上无,怎能是我等凡人能猜到的——那,那皇兄慢慢喝茶,臣弟跟五哥出去逮兔子了!”

宁越话音刚落,便跟来时一样,脚底抹油地溜了。

宁衍一场仗大获全胜,心情甚好,笑眯眯地搁下茶盏,重新将那张软皮子扯过来,跟宁怀瑾一人一半地分了。

帐子内没了旁人,一直在旁边装严肃的宁怀瑾也松了口气,心里琢磨起来——他先前知道宁衍不成婚的事,却从没听说过他有个心上人。

为长辈的,打听侄子的私事总归不太稳重。

但宁怀瑾又实在好奇,用余光瞥了一眼宁衍,干咳一声,下意识直了直腰,力求自己这句话问得平静又随意:“陛下先前怎么没说,自己有个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皇叔认识的。”宁衍好像早等着他这句话,几乎是立刻便笑着对他说:“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介绍你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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