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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万幸,先帝是属意我的。”

定江山 顾言丶 2802 2023-12-24 19:04:46

从南阳府到霍山县,大约需要七天,但玲珑只走了一半。

南阳府到霍山县山路居多,夏季多雨,山路湿滑难行,玲珑的马车在过二岭山时不慎从小路上滑落,连车带马摔下了万丈深渊。

当时随车的侍从只来得及从车上救下了“大皇子”,却没来得及拉出玲珑来,事后再去山下找时,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随行的亲卫在山下找了足足五天,除了几片马车残骸之外一无所获,只能无功而返。

听说消息传回霍山县时,帝王大为悲戚,接过皇子的襁褓时几次红了眼眶,最后为皇子起名为“靖”,吩咐人在当地为玲珑设立了衣冠冢,着人祭拜。

当时恭亲王宁怀瑾已经去往前线,霍山县无人敢在这个关口上去触陛下的霉头,最后还是江二小姐敲开了陛下的房门,前去规劝安抚了一二。

“外面都在传呢,说你看你如此难受,想必是极为在乎玲珑的。”江凌怀里抱着宁靖,用一只拨浪鼓逗着他玩。“还有人想要去小沅叔叔那打听你的情况呢。”

被外头传成“悲痛欲绝”的宁衍此时面色红润,神色放松,正靠在榻上看话本。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问道:“打听什么?”

“打听打听你身体呗。”江凌说:“小地方的人,又不像京中那么讲规矩,当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你面前卖卖好——听说还有人在打听玲珑长什么样子的,我估计是想给你塞人。”

“霍山县的县丞政绩平平,就会在这些事儿上动歪脑筋。”宁衍轻哼一声,随手翻过了一页书,说道:“反正朕不露面,其他的都随他们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外头也有风言风语,说你光说了风光大葬,但也没说要给个名分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冷情了。”江凌将拨浪鼓塞到宁靖手里,问道:“衍哥哥,外头风言风语不好听,要不要找两个传瞎话的下人杀鸡儆猴。”

“有人问到你头上了?”宁衍问。

“那倒没有。”江凌说。

“那就不用管,等他们传着传着自己就歇了。”宁衍说:“朕不打算给玲珑名分,本就是个靶子罢了,物尽其用也就得了——朕可不想朕的皇陵里边放个女人的牌位。”

江凌撇了撇嘴,心说你想的可够远的。

“外头传什么都别理,随他们去,等过一会儿,晚间的时候你请程大夫来一趟,就说皇子受了惊,请他来给看看。”宁衍说。

江凌:“……”

江凌低下头,看了看正把拨浪鼓往嘴里塞的宁靖,实在不知道怎么把“受惊”俩字跟他联系到一起去。

“至于外头有人打探朕和阿靖身体如何的,就真假参半地说就行了,别说得太好,也别说得太坏。”宁衍嘱咐道:“皇叔他们已经拿下了庐州府,打下安庆也是迟早的事儿,这段时间将府里看严点,别叫人浑水摸鱼了。”

宁衍这句话倒不是无风起浪,昨日前线传来军报,说是庐州城已破,谢珏和宁怀瑾已然率军进了城。

在宁怀瑾的有意放纵下,宁铮率军回撤,现下下落不明,不清楚是回了安庆府,还是中途转道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宁铮撤得太过干脆,左右两军还未曾回拢,是以叫宁铮钻了个空子,短暂地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宁衍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宁铮若是有那个能耐绕过己方大军跑来后头刺杀他,那就证明他气数已尽,老天要亡他,挣扎也无用。

倒是宁怀瑾对此如临大敌,熬了两个晚上没敢睡,前后排出了几波探子去找宁铮的踪迹。

“他跑也跑不远了。”谢珏掀开帐帘走进来,将手里的一碗热汤递给宁怀瑾,随口说道:“这东南西北四面,他还能往哪走,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怀瑾接过瓷碗抿了一口,眼神还是未离开沙盘:“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谢珏知道他被之前宁衍被俘的事儿吓出了毛病,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劝,而是随意地勾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听说,玲珑在去霍山县的时候死在半路上了?”谢珏问。

宁怀瑾嗯了一声,神情间并不意外。他早就隐隐猜到宁衍不会留着玲珑回京城,现下这样处置,也算是给玲珑留了个好名声了。

“这消息也该传回京城了,就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怎么想。”谢珏向来不喜宁铮一家,也没掩饰自己言语里的幸灾乐祸:“恐怕京中那些墙头草们心里也该有个数了。”

“朝堂上总要收拾,看陛下的动作,想来是想从舒家开刀了。”宁怀瑾说。

前些日子他还在霍山县时,宁衍也没闲着,找人问了京中的情况还不止,还令人将先前积压的折子送了回来,捡了几封临近的看了。

宁衍的右手还不太能活动,碰一碰都要疼。于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宁怀瑾替他代笔写批复,亦或是往京中传信。

宁衍三天前曾去信江晓寒,暗地里吩咐他,若是阮茵再闹着要回宫便不必拦着,随她去,只要看好她和舒家,其他的都不必管。

虽然宁衍未曾说明此间用意,但凭着对他的了解,宁怀瑾还是猜到了。

——他是准备将此事彻底收尾了。

毕竟等处置了宁铮回京之后,宁衍总不好再去皇寺跟阮茵对峙,到那时候,阮茵若是以宁铮为由头对他避而不见,别的不说,不孝的名声肯定是扣下了,反而容易让宁衍下不来台。

“从舒家下刀也好,省的那些老臣总自诩辈分大,就对陛下指手画脚的。”谢珏三口两口喝完了碗里的热汤,把碗一搁,凑过去跟着一起看了看沙盘,说道:“王爷,就剩下这巴掌大的地方,你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啊。”

“本王心里不安定。”宁怀瑾捏了捏鼻梁,疲惫道:“总怕百密一疏,再出什么乱子。”

谢珏理解他这种想法,他当初刚开始掌军时也是如此,夜夜睡不好觉,越到最后越紧张,总怕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想到,搞得前面满盘皆输。

这种事儿旁人劝是没用的,只能靠自己调节。

“郑绍辉的左军方才已经送了信来,说是到了预定的位置。”谢珏说:“顺昌府那边咱们都没工夫去管,倒也被他打下来了。郑绍辉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倒还有几分带兵的天赋。”

“确实。”宁怀瑾说:“郑绍辉最初出来时还有点瞻前顾后的,现在一年多下来,带兵似乎也越加得心应手了。”

谢珏并没有要独占武将江山的意思,看见有旁的将领崭露头角,他心里也甚是欣慰。

当初谢家就是因为锋芒太升无人分担,才导致招惹无端祸患,现在宁衍手里有其他将领出头,谢珏反而觉得心里安生。

“不说这个了。”宁怀瑾捧着手里的汤碗,最后看了两眼沙盘,然后收回目光,询问道:“昭明觉得,宁铮会往哪逃?”

谢珏跟宁怀瑾对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道:“若是宁铮还想苟活,不如趁早弃了手里的残棋,带着心腹隐姓埋名走水路往西,说不定还能有个一线生机。”

“但说实话,我觉得他不会选这条路。”谢珏说。

“怎么说?”宁怀瑾说。

“我不太了解他——”谢珏顿了顿,叹息道:“但是换作了我,我就不逃了。”

——我会回到自己的封地里,堂堂正正地等着陛下打到我的门前来,然后当着他的面自裁,也算是保全最后一点皇室尊严。

但这种“假设”太过大逆不道了,谢珏没说出口。

不过宁怀瑾已经瞧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慢吞吞地将剩下的半碗热汤喝完,默认了谢珏的看法。

也不知是两位主帅对敌方反王太过了解,还是他们这些皇室子弟都将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总之宁铮还是像史书上那些数不清的反王一样,走向了一条近乎既定的惨烈结局。

三天后,前线探子回报,宁铮已经抵达了安庆府,径直往府衙的方向去了。

宁铮回去之后便将安庆府全城戒严,军探显然不能跟进安庆府打探消息,但据怀玉当铺传来的消息来看,宁铮似乎并没有禁止平民出城。

这比当初冯源的守城之法要人道得多,起码宁铮还给了百姓们一点生路,大约是他这个“封王”做了整十年,虽然大半的时间用来琢磨怎么反扑京城,但也或多或少对羽翼底下的那群百姓产生了一点微妙情分。

围困安庆府是件枯燥的事儿,两两僵持的情形看似漫漫无期,却也瞬息万变。以至于宁怀瑾既不能率军攻城,也不能见缝插针地回去看宁衍。

不过宁怀瑾闲暇时候倒是给宁衍写过几封信,战事僵持到这个地步,他俩之间的信件往来也变得随意起来,不再是以军报为主,反而更像是闲聊。

某天宁怀瑾巡营回来,无意中跟谢珏提起对面的江南两府,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当天晚上写信时便加了一句“还好宁铮的封地只到安庆为止,若再往东一点,哪怕是占了江南其中一府,今日情形如何都不好说。”

宁衍的回信来得很快,他右手依旧不怎么能动,又不好找江凌代笔,于是这些日子的回信都力求言简意赅,字少得令人发指。

不过这封信他显然比以往那些信件更在乎一些,也难得地多写了几个字。

——“万幸,先帝是属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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