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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我去取你的生辰礼。”

定江山 顾言丶 3035 2023-12-24 19:04:46

宁衍在睡梦中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没等来宁怀瑾前线的军报,倒是先等来了一场雨。

秋雨寒凉,宁衍被寒毒染过的身子经不起这个,到凌晨时分便睡得不安稳起来,迷迷糊糊地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时不时地发着抖。

他像是回到了当初刚中寒毒的那个晚上,仿佛凭空掉进了万丈冰窟,虽然有心想要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只可惜这次没有宁怀瑾在他身边哄着劝着,最后还是破晓时玲珑进来伺候他起身,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急急忙忙地往屋里添了好几个火盆。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宁衍起身时也显得蔫蔫的。

他怀里抱着个烫烫的汤婆子,围着四五个火盆,身上没什么力气不说,也实在懒得下地,便吩咐人将送来的奏折和军报拿进屋来。

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下到天明时分还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下愈大,俨然要变成一场大雨。

宁衍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懒懒地倚在床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热粥。

玲珑手里攥着一小沓撕得细细的布条,正站在窗户旁边,将渗风的窗缝一点点塞紧。

她这活做得很仔细,会将窗户先稍微打开一点,塞进布条之后再关上,一点缝隙也没落下。

“陛下。”玲珑轻声细语地问道:“国师的方子就放在奴婢那,一会儿是直接抓了药,还是找当地的大夫来看看再说?”

宁衍下意识皱紧了眉,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

他一想起景湛那苦得倒牙的药方就头疼,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于是咬了咬牙,退让求其次地道:“……阿湛那个还是算了,朕书案上的方匣最下层里有一张新方子,按那个抓便是。”

那是宁衍上次去见宁怀瑾时,程沅给他开的方子,虽然也不至于好喝到哪里去,但总比景湛那份强个一星半点。

玲珑顺从地答应了一声,将手里剩下的最后两张布条一起塞进了一道窗缝里,然后自去洗净了手,照他说的去取方抓药了。

宁衍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慢吞吞地喝着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头的雨声。

这场雨下的又急又大,明明已经是天亮的时辰了,外头的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不见一点光。

宁衍不由得想起了宁怀瑾,也不知道他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是否进城了。

阴雨天,驿站的脚程都要慢上许多,宁衍虽然心里着急,但也知道他今日大概是难听到宁怀瑾的消息了。

他今天早上本来就被这场秋雨折腾了一顿,现在连身带心更不爽利了。

宁衍勉强喝完了半碗粥,也没什么胃口,正巧见十里抱着他的奏折回来,便顺势将碗搁下了。

自从亲征以来,宁衍人在南阳,朝中的事情却也没落下。一些平日里内阁能做主的小事不需要他太多过问,但江晓寒也会每隔几天将这些琐事梳理一遍送抵南阳,好让宁衍不至于对朝中的事情两眼一抹黑。

除此之外,更多一些内阁不敢擅自做主的大事,便都需要快马加鞭地送到宁衍手里批复,这样仔细算算,他反倒并不比在京城中时轻松到哪里去。

十里跟着伺候了他这些日子,渐渐也得心应手起来,许多事不再一味地指望玲珑,自己也能做得像模像样了。

他先是将奏折放在宁衍手边,又将他吃剩的早膳撤下去,换了张干净的炕桌,重新抬上床,架在宁衍面前。

宁衍顺手从奏折堆里摸出最上面的一封,拆开来才发现,这是江晓寒写给他的总集。

江大人上奏时一向是简明扼要,条理分明,宁衍看完了他这一份,就几乎对这一沓奏折的内容心里有数了。

宁衍先前往京城里放出的风声有了回音,阮茵那边果然沉不住气,三天里传了六个太医进仁寿宫,不是说自己头疼就是说自己胸闷,总之是没一处好地方。

宁衍知道,阮茵闹得世人皆知一是为了给他这个做“儿子”的难堪,二是为了掩藏自己心腹的踪迹,省得宁衍查到太医院中到底谁是她的人。

可这都不耽误宁衍看她的笑话,他只要一想到阮茵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宫内反复算着寒毒发作的时间和玲珑“身孕”的时间,就觉得好笑。

就慢慢算去吧,宁衍在心里暗自笑道,希望她能算出个称心如意的结果。

玲珑的身孕来得尴尬,时间不早不晚,若是往回推算,很容易能推算出她“侍寝”的时候,宁衍还是好模好样,没被寒毒害了身子的时候。

阮茵的性子多疑,哪怕在宫里找不到侍寝的记档,恐怕也会怀疑是玲珑私下里跟宁衍暗度了陈仓。

这样一来,她自己就会在心里将这件事坐实了,反倒不必宁衍去过多费心操持。

——机关算尽,若阴差阳错地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也不知道阮茵是该怨天命不佑,还是要怨宁衍过于命大。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信了这回事,其实宁衍并不在乎,他自己有自己的盘算,若能给阮茵找点麻烦自然是好,若不能,其实也并不耽误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但现在看来,阮茵显然被这个错漏百出的直钩钓得有些慌乱,宁衍垂着眼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做个好人——给阮茵一个跟宁铮通气的机会。

宁衍舔了舔唇,在心里略想了片刻,便拾起笔给江晓寒回了封信,话里话外暗示他可以适当地插手一下禁军的排布和换防,天渐冷了,省得禁军辛苦太过。

江晓寒当了十年帝师,跟宁衍彼此间平衡朝堂十多年,必定能看出他的“言外之意”。

写完回信的功夫,玲珑也已经熬完了药回来。

不比宁怀瑾那头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连大夫都要从城里现寻,从宁衍住进南阳府衙的那天开始,石家荣就已经重金寻了南阳府最好的大夫随时候着,生怕宁衍有个什么差错。

程沅的药方比景湛的简单一些,抹掉了些平常药铺难以寻到的珍稀药材,大多都是常见的东西,抓药熬药也要更快。

宁衍一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就觉得胃疼,话还没说出来,眉头先皱得死紧。

玲珑仿佛知道他说什么一样,将药碗放在桌上,又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陛下。”玲珑手脚麻利地将纸包拆开,放在了药碗旁边,说道:“这是王爷先前留下的果脯,您尝尝。”

宁衍:“……”

他一听宁怀瑾的名号,注意力还真的被吸引了过去,追问了一句:“皇叔?”

“是王爷从宫里带的,出征之前放在了奴婢这里。”玲珑说:“一共一小盒,用油纸分成了几个小包。”

——从宫里带出来的。

宁衍心念一动,连带着觉得那碗药也没那么难闻了。他拨开纸包,从里面捻了块果脯放进嘴里,发现确实是他常吃的那一种。

汁水浓郁的蜜桃切块晒干后还保留着一点绵软微沙的口感,上头额外洒了一层极其细密的糖粉,含在舌下时,丝丝缕缕的甜味小心而又精细地盈满整个口腔,刚好处在一个不会发腻的程度上。

宁怀瑾大概也是猜到了他在外面也不能完全断了药,所以才未雨绸缪地带了一小盒果脯,准备随时用来哄他。

宁衍抿了抿唇,残留在桃干中最后的一缕汁水流入他的喉口,留下一片难以言喻的甜。

“拿来吧。”宁衍说。

玲珑惊讶于他今天如此好说话,但也知道陛下这样的决心可遇不可求,于是连忙端了药碗送进他手里。

宁衍苦大仇恨地看了一会儿那药,但是碍于宁怀瑾的桃干还放在桌上,也只能咬了咬牙,将其一口喝了。

——真是,宁衍忽然没来由地想,皇叔人不在这里,还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宁衍喝完了药,嘶嘶地抽着凉风,一边努力地压下那股反胃的感觉,一边又往嘴里塞了两枚桃干。

“还有。”玲珑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递给他:“方才王爷的鸢也到了,大约是前线军报。”

宁衍一愣,连苦味都觉不出来了,忙伸手接过来,一边拆信一边不满地说:“方才怎么不说?”

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玲珑的回答,只随口问了一句,便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手里这封皱巴巴的信上。

玲珑看着他略显急切的动作,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回答,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候着去了。

宁怀瑾的信件很薄,只有两页纸,宁衍将信纸抖落开,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发现他们已经成功拿下了桐柏县,正在当地整军。

宁怀瑾的奏报写得很清楚,连伤亡几何这样的事情都写得很明白。

宁衍的目光在“臣也受了些许小伤,伤在左臂,并不严重”那一行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是他自己要求宁怀瑾“同甘共苦”的,宁衍虽然欣慰于他真的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却也第一次尝到了“共苦”的苦头。

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其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宁衍心里叫嚣着想要把宁怀瑾从战场上抢回来关在家里,锦衣玉食地好好养伤,却自己也知道不行。

宁衍心里发沉,但好在宁怀瑾没什么大事,也成功拿下了桐柏县,到底给了他一点安慰。

他抿了抿唇,继续往后看。

在第一页纸的末尾,宁怀瑾奏报了接下来的去向——他说他只会在桐柏县整军两个时辰,然后会按照谢珏行军的方向去跟他汇合,然后一起夹击信阳城。

宁衍看到这时,眉头已经锁得很紧了,按他来看,宁怀瑾身上有伤,无论严重与否,也应该在桐柏县休整,何至于要这么着急,连一晚都不肯歇。

只可惜这张纸已经写到了末尾,宁衍顺手将下一页纸抽上来,想看看他的理由,可眼神刚一落上去,整个人便愣住了。

因为在第二页纸上,宁怀瑾舍弃了敬称,只写了一句话。

“我去取你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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