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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田产

定江山 顾言丶 2907 2023-12-24 19:04:46

冬狩这件事决定得很迅速,甚至到了有些仓促的地步。

休沐在家的宁怀瑾尚不知朝堂上是什么反应,可他听见这消息时,第一时间还以为传话的下人是耳朵蒙了没听清旨意。

而后直到他看见正厅里等着见他的何文庭时,才发现自己错怪了传话的小侍从。

宁衍的雷厉风行这次似乎有点用错了地方,现下赶着年根底,回京述职的官员不少,吏部要调度考察的人也有的是,这些事务虽说不怎么繁重,但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琐碎得很。若是去了冬狩,少说要十几二十天,等到再回京时,几乎就要赶上年关休沐了。

“王爷不必忧心。”何文庭显然是被宁衍嘱咐过,有备而来的,见他忧心忡忡,便笑着劝他:“陛下说了,今年正好外将回京,去冬狩正好松松筋骨不说,也让陛下考校一下咱们武将们的本事。”

宁怀瑾一听这话,便说不出不妥二字来。武将们的性子大多爽直,又常年戍边,宁衍能跟他们拉近关系的机会不多。冬狩里又是骑马又是打猎,住在猎场内的帐篷里喝酒吃肉,确实比起在京中饮宴赏赐更能让这些武将们高兴。

“而且陛下说,他也点了些文臣随行,不会玩儿散了性子。”何文庭略略拉长了些音调,听起来倒有点宁衍的的味道。他不紧不慢地说:“何况一些不着急的琐碎事务有内阁处理,舒大人家中没有适龄冬狩的嫡子女,便不必去了,留在内阁照应正好。”

宁怀瑾一听这个话头,便知道宁衍这是早有打算。他虽不知小陛下怎么破天荒地爱玩儿起来,但仔细想想宁衍毕竟才十六岁,偶尔有些任性也是再正常。

冬狩的时间被宁衍定在了腊月初三,除了景湛和宁怀瑾这样的重臣之外,京中家有适龄嫡子的臣子皆收到了帖子。除此之外,还叫上了几个年龄合适的宗亲,连带着宁衍的两个亲族兄弟,浩浩荡荡地凑了一群人。

皇家冬狩,去的是京城百里外的一处皇家猎场,那猎场山地林场什么都有,占地足有千来亩,每个月会有庄子上的人往猎场里放些猎物,平时也不去过多打理,跟山野地没什么差别,别说是鹿啊兔子这些小玩意,就是狼和熊听说也有那么几只。

先帝在世时就常爱来这里玩乐,是以宁衍登基这十年虽然不常来,但也没荒废,还是日常叫人打理着。

宁衍说要去,听起来倒像是一时兴起,但京中的显贵之家无不欢喜若狂,只觉得是个让家中子女在宁衍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别说那些收到帖子的,就是没收到的,也在拐弯抹角地攀着关系,试图将家中子女送去参与一二。

所以临到腊月初三那一日,出发的车队倒是比预想的还多些。

只不过外头的事儿自有人去操心,天寒地冻的,宁衍懒得下车,便一个人猫在车上看书喝茶。

他倒是有心叫宁怀瑾也一起上车来,可惜今天不如平日出宫里玩耍一般,阵势太大,若他贸贸然在众目睽睽下叫了宁怀瑾上他的车,恐怕不出半日,便又要传出些闲话来。

宁衍倒是不在乎被人说什么过于宠信权臣,就怕有人背地里指着宁怀瑾的脊梁骨说他蒙蔽幼帝。

这话当闲话听听尚且没什么,说多了便惹人厌烦,宁衍虽不在意这些酸言酸语,但也不乐意让人家对他和宁怀瑾之间的相处之道指手画脚。时间久了,小陛下便也学会了收敛一点。

因着是大队人马出发的缘故,马车行也行的慢,辰时出发,估计要过了午时才能到。

宁衍天不亮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现下恹恹的不舒服,裹着个毯子倚在软枕上,正翻着折子看。

在车内随侍的玲珑低眉顺眼地占据着马车的一个角落,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只巴掌大小的蒲扇点着碳。

宁衍从小几上摸过一块蜜饯塞进嘴里,也没背着玲珑,大咧咧地从将看完的奏折随手往旁边一扔,又摸过新的一封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江晓寒书信来往紧密,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书信到他手上。

江晓寒这次离京,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无事一身轻,宁衍在他离京前就曾拜托过他暗查对外封地,尤其以京城附近的封地为重。

江大人这活干的一回生二回熟,借着顺路的由头,便轻巧地答应了。

大楚的封地制度大略沿用了前朝,只是在细枝末节上有所改变。例如封地只封给嫡系子孙——也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若有新帝上位,先前的封地便会自动收回,封地上的老王爷要进京“荣养”。

说是荣养,其实无外乎是撤封,只是说的好听一些。

可近几代来,渐渐有些受宠的皇子得脸,也会得着些不撤封的恩典。像是先帝的亲弟弟,宁衍的亲叔叔便是如此。如今已是崇华十年,可永安王人虽进京荣养了,但九江府的契书和官文还是握在他手中,与没撤封也没什么两样。

到了宁衍这辈,先帝子嗣凋零,顶头的夭了几位,除了宁铮外,宁衍京中倒是还剩下两位兄弟,一位身份低微,没什么存在感,另一位年纪尚小,还都未有封地。

可饶是如此,外头除了九江府外,还有宁铮的安庆府,还有西南两府,都是分出去的封地。

可封地这东西,若是每隔几十年便收回来重新管理一次还好,常年累月地握在一家之手便容易藏污纳秽。

江晓寒不过是隐姓埋名地在安庆府的地界随意转转,便转出了好几桩侵占农田,肆意抬租的事儿来。

这些田产大多是农民们在旱年交不起租子时,被人低价抵走,又租还给农民耕种的。

江晓寒给宁衍的回信里算过一笔账,说是若是按这个方式来算,这些田主一来一回间,便多出了两成租的利钱。

这说来不算大事,但长久下去,粮价就成了一锤子买卖,农民越种越穷,钱未到国库里不说,伤的也是农民的心。

江晓寒也因此在安庆府多停留了几日,他装作是看粮的商人,在周遭几处有名的大村里都走了一趟,然后将案情记录整理在册,日日按照进度送回京城。

宁衍给江晓寒当了十年的学生,师徒俩自有默契。宁衍现在手上拿的这封便是最新的一封,江晓寒来信时便在最前头的一页里附上了日期,正是三天前的。

信上说,他已经查到了抵买农户农田的源头,是从宁铮一处庄子出来的管事,那管事手里攥着两三个村的田产地契,俨然算得上个地主了。

安庆府的米不如江南两府,但其他粮食长势却不错,因着长江和渡口的关系,粮价一直也很客观,加上最近几年天气风调雨顺,粮产也不错。

宁衍看到这时挑了挑眉,凭他对位老师的了解,后边保不齐就还有“可是”。果不其然,宁衍翻过这一页,便发现了最后一页上的玄机。

——“可臣想法子去当地县衙暗查了土地账目,也在村中跟农户们核对过,却发现这几年来,那家奴手里的地产还是在逐年递增,并未因天气和顺而有所耽误。”

笔尖上的墨迹因天寒而变得有些凝滞,带出一点斑驳的笔锋。在夜色下伏案疾书的男人动作略顿,又从砚台中续了点墨,将方才那一画重新描了一下。

他身侧的烛火摇晃一瞬,影子下,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帮他将烛台拉得更近了些。

“这些田产交付都有着契约文书,也符合律法,不算是强行侵占。”说话的是个听起来有些清冷的男声,他挪完烛台,便就着八仙桌坐在了男人身侧,挑了挑灯芯,随口说道:“加上田税也在宁铮的管辖之列,就算上报给宁衍,恐怕他也插手不了太多。”

“到也未必。”江晓寒又蘸了些墨,笑道:“咱们这位小陛下,看着年龄是小,心思可一点都不小。他命我来暗查封地时,那表情瞧着与当年先帝一模一样,都是一副带着盘算的模样。”

颜清将手中的配剑搁在了桌上,学着他的语气,稍微压低了声线,带着笑意道:“那是自然,江大人教出的孩子,自然聪明伶俐,满腹城府。”

江晓寒啧了一声,笑着道:“阿清现在也学会揶揄人了。”

伏案的男人说着,顺手从身边摸过一块软布递了过去,颜清正巧拔剑出鞘,自然地接过软布,开始擦拭剑身。

“安庆府跟江南两府地势不同,产的粮食种类也不同。江南雨水充足,多种稻米,安庆这边虽然也种稻米,但小麦和果树种的却更多,按理不会产生什么冲突。”颜清说:“何况近些年来风调雨顺的,粮产不错,若是按寻常价卖,必定不会出现交不上租的情况。”

“可问题是,它就是出现了。”江晓寒笔锋未停,说道:“我问过附近的农庄了,这几年的收粮价越收越低,说是因为年头好,所以产量太多,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

“胡说八道。”颜清语气微凉。

“我也觉得是胡说八道。”江晓寒说着写完了最后一笔,搁下笔,等着墨迹晾干:“村子里卖粮,除了少部分新鲜蔬菜是是扛去镇子上自己卖之外,其余大多数都要卖给收粮的。但若是收粮的心眼坏些,几个联合起来压低价钱,农户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江晓寒将信纸拿起来抖了抖,就着烛火光折好塞入信封里,又用融化了的热蜡封好口,才笑着说:“若有人刻意在压低粮价,便能轻而易举地侵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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