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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想护着你。”

定江山 顾言丶 2670 2023-12-24 19:04:46

颜清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收拢了针包和银刀,顺着紫宸殿外的回廊转到了偏殿。

偏殿里,江凌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挑着灯花,江晓寒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条散开的剑穗。

“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江晓寒一愣:“不是说要放血,少说得两个时辰。”

“宁怀瑾回来了。”颜清言简意赅地说:“有他看着,我算准了时辰再去就行。”

“怪不得。”江晓寒嘀咕了一句,就着抬头的时机轻轻拍了一把江凌不安分的手,说道:“遮着光了,你还修不修?”

“修修修。”江凌连忙点头。

她下午太生气,不小心把剑穗上用来固定的死结扯散了。偏这剑穗是她好不容易才求了颜清给她编的,宝贝的紧,只能央求江晓寒再给她修修。

江晓寒也是好脾气,顺了几根红绳跟颜清一起进了宫,还真的坐在偏殿给她修了一下午。

“不过算算日子,宁怀瑾应该是明日下午才能回京。”颜清将针包收在一边,随口道:“怎么突然回来的这样早。”

“突然?”江晓寒摆弄着手里的剑穗,闻言笑了笑:“不突然,是我给王爷传信过去的。”

颜清不记得有这印象,奇怪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下午,你在书房收拾针的时候。”江晓寒将一根极细的红绳穿过断口,绕了两个扣收紧,头也不抬地说:“陛下不是傻子,既然有心踩这个套,想必是之后有更大的盘算要走。我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这事或多或少有点险,不能由着陛下的性子让他横冲直撞——这要是不叫王爷回来,恐怕没人劝得住了。”

“确实。”颜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略略拉长了音调,说道:“果然是你亲自教出来的好学生。”

江晓寒:“……”

江大人顿时冤枉极了,叫屈道:“这怎么能是我教的。”

“义父,义父——”景湛反应甚快,从桌下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袍,用气音小声提醒道:“当年,当年……”

“这……这不能一样,我当初是逼不得已。”江晓寒也猛然想起了什么,气势登时弱了三分,小声道:“阿清,这不能翻旧账。”

颜清走到他身边,将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烛台从江凌手中拿出来,往江晓寒那边推了推,然后用拇指轻轻捻了捻他的下巴,没说话。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乍响,宁怀瑾骤然从那种脱力般的茫然中回过神来,重新看向了宁衍。

为了施针方便,宁衍在之前便挪到了外间的软榻上,他上半身里衣半褪,整条胳膊都露在外面,只披了一件外衫,盖了一条薄被。

小号的熏炉放在榻边,正安静地散发着热量,宁衍扎满银针的左手臂软软地垂在榻边,手腕下方放着一只银碗。

——啪嗒。

宁怀瑾愣了一瞬,才发现那是宁衍的血滴在碗中的声音。

他好像瘦了许多,宁怀瑾忽然想。

他先前总跟宁衍在一起,不说日日相见,但也差不离,很少能感受到他变了什么模样。

但现下,宁怀瑾很明白地感受到了宁衍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衍正恹恹地病着,他总觉得宁衍憔悴了一些,人也消瘦了许多,脸上最后一点孩子样的轮廓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彻底散了个干净,下颌向内收紧,勾勒出一个削薄又俊俏的侧脸。

——宁衍好像长大了,宁怀瑾突兀地想。

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褪去了最后一点少年气,变得是个十足的大人了。

但宁衍看他的眼神还没变,依旧赤诚,热烈,带着满满的欣喜,仿佛只要看见他在这,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宁怀瑾说不好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在外头,看不见宁衍,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便也想了许多。只是这玩意终究得靠自己悟,江晓寒提点也没提点出个什么,宁怀瑾想得云里雾里,半天也没想明白。

但就在这一刻,他浑身被雨浇湿了一层,跟宁衍一个赛一个狼狈的时候,宁怀瑾却忽然摸到了一点微妙的感觉。

——因为宁衍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专注了,宁怀瑾居然真的福至心灵,从里面看出了比“高兴”更多的情绪。

那是一种非常期待,却又有些顾虑的眼神,他似乎很想亲近,却又因为什么克制住了。

是因为我,宁怀瑾忽然想。

或许江晓寒说得对,宁怀瑾想,我可以不接受,但我不能看不起它。

宁衍眼神柔和地看了宁怀瑾一会儿,他没有出声催促,因为他知道,宁怀瑾既然能为了他漏夜进宫,就一定会进屋来的。

“玲珑。”宁衍唤了一声。

玲珑放下手中的汤碗,柔顺地答应了一声。宁怀瑾愣了愣,这才发现屋中居然还有一个人。

“外面下雨了。”宁衍看了看窗外,意有所指:“正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奴婢明白。”玲珑说。

“知道怎么说吗。”宁衍问。

“知道。”玲珑冲他福了福身子,从外殿一角取了一把油纸伞向外走去。路过宁怀瑾时,玲珑还停下来给他见了个礼。

宁怀瑾了解宁衍,不光是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也熟悉他的所有处事风格,所以一听他的吩咐,就知道他这应该是想做什么了。

宁怀瑾终于在一次又一次打岔中梳理好了情绪,迈步进了殿。

宁衍目光温柔地将他迎进门,看着他走到榻边,单膝跪在了地上。

离得近了,宁怀瑾便看清了宁衍身上的玄机,他身上那些银针并不要紧,腕子下搁着的那只银碗才是让宁衍动弹不得的元凶——颜清在他的左手手腕旁横着开了个足有两指节长的小口,用一根极细的空芯苇管撑着,正在往外导血。

血已经积了小半碗,宁怀瑾摸了一把,发现那碗冰凉冰凉的。

“陛下——”宁怀瑾心疼得厉害,想问他疼不疼,又怕给他提了醒,踌躇了片刻,只得干巴巴地问:“臣给您寄的信,没收到吗。”

“收到了。”宁衍低声说:“可是晚了。”

宁怀瑾咬了咬牙。

“臣应该……”他想说他应该手脚再快一点,或者在蒋璇入宫时便不要置气,应当早些将这事儿查明白再放人,但是宁衍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是故意的,皇叔。”宁衍不想让他自责,承认得很痛快:“我与你的事被阮茵知道了,那她是一定会用这个做文章的。与其让阮茵留着这个把柄在手里,我不如先给她指一条有用的明路,让她在我能接受的范畴内把这个把柄用掉。”

宁怀瑾不是那样好糊弄的人,不会宁衍说什么就信什么。若真一门心思地往前论,他跟阮茵打交道的时间还要比宁衍更早。

宁衍说得轻描淡写,但也是要在“阮茵可接受的范畴之内”,她才有可能把这把柄用出来。宁衍说得仿佛是云淡风轻,但其实事实不过是权衡之下,他为了“想做的事”,让渡了自己觉得不太重要的一部分。

“阮茵让您感到威胁了吗。”宁怀瑾说:“所以才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给她下一个更大的套。”

“是。”到了这个箭在弦上的地步,宁衍不想骗他,干脆地说:“我本不想这么早动手的,但天时地利人和,谁让她自己心大,还妄想用朕的心思来拿捏朕。”

宁怀瑾从他陡然变换的自称中看出了他对阮茵的敌意,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宁衍自己说完,也发觉自己戾气有点重,于是顿了顿,轻轻松了口气,抿着唇冲宁怀瑾笑了笑。

“不光如此吧。”宁怀瑾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陛下还有什么理由,一并说了。”

宁衍张了张口,迟疑了一瞬。他看着宁怀瑾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态度来,好决定要不要说实话——他仿佛是被宁怀瑾先前两次态度决绝的逼问吓怕了,于是本能地想要掩饰。

宁怀瑾也没说话,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就见宁衍微微侧了侧身,有些吃力地将右手伸过来,似乎是想拉他的手。

宁怀瑾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他姿势别扭又辛苦,便自己将手递过去,任由宁衍握住了。

“我想护着你。”宁衍轻轻地说。

宁怀瑾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都到了这个地步,皇叔可千万别说教……”宁衍说:“说也来不及了,我是一定要继续下去的。”

宁怀瑾又沉默了一会儿,顺着宁衍拉他的动作坐上榻边,伸手掖了掖他的被角——他看出来了,宁衍中毒后变得极为怕冷,哪怕现在正是盛夏时节,他还是得披张薄被才行。

“臣不明白。”宁怀瑾低声说。

他确实不懂,也不明白无趣又古板的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宁衍能这样豁的出去。

“皇叔不明白,也不必非要明白。”宁衍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世上多得是糊涂人。”

往常里宁衍惯会见缝插针地撒娇讨宠,但只要一谈到感情,他就不知犯了什么倔,也不撒娇也不讨宠了,像是生怕自己的感情染上一丝一毫软弱一样,硬邦邦地说:“皇叔只要等着看我的真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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