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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朕已经想了三年了

定江山 顾言丶 2753 2023-12-24 19:04:46

宁衍前脚方一出门,阮茵身边的内侍便跪了下来,往她腿上垫了张柔软的绸布,一边给她按腿,一边语气轻柔地道:“是太后娘娘心善了。”

“倒不是我心善,而是这种事儿,若真要拿出来做文章,那务必要一击即中,才有效果。”阮茵半合起眼睛,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念了声佛,然后才道:“留在手里的把柄才叫把柄,若是真将把柄捅了出去搞得尽人皆知,那这把柄还能威胁得了谁。”

“娘娘说得是。”内侍笑了笑,埋头下去:“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到底不上台面,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帝王,竟然还搞出这种丑事……要奴才说,咱们王爷那才是有福的,年近四十还能得子,必定是上天庇佑,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嫡系龙子呢。”

阮茵不是听了奉承便耳根子发软飘飘然的人,她轻哼一声,将手里的佛珠攥进掌心。

“朝堂上的人,相比起十年没见的王爷,他们更喜欢如日中天,正当壮年的陛下。十年过去,君臣中有了不少情分,宁衍不喜怒无常,性情也不错,侍上不用多难。”阮茵慢悠悠地继续道:“所以如果宁衍不失心疯到把这事儿坐实,他只要不承认,然后娶妻生子,大家就都会心照不宣地当没有这件事,动摇不了根基,反倒白白与他撕破了脸皮。”

内侍这个马屁没拍到点子上,心里有点没底,便没敢说话。

“而且,若真撕破了脸,他便可以放开手脚,肆意妄为了,等到那时,他再怎么做旁人也只会说我这个做嫡母的先不慈,但没人会说他的不是。”阮茵心情很好地笑出了声,佛珠下的那条丝绦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散发出浓郁的香粉味道。

内侍被那穗子晃得眼晕,不由得低了下头,他吸了吸鼻子,听见阮茵继续说:“可现在大家相安无事就不一样了……无论他心里怎么想,为了在天下人嘴里的好名声,他也得恭敬孝顺。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我可不能白放手。”

阮茵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内侍不用抬头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来。

“十年了,这天下安定,山河稳固……哀家原本都在想,或许是我和铮儿命里无福,他就是登不上那宝座。”阮茵说:“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事儿若是处理得当,便能叫我儿得着天大机会。”

内侍是阮茵的心腹,一家子命脉都攥在她手里,闻言也未曾惊慌,只是讨好地笑了笑,将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柔了些。

“真是贴心,简直是母后想要瞌睡就睡枕头。”阮茵说:“你说这样的‘好儿子’,哀家怎么能不喜欢。”

“是娘娘仁厚。”内侍轻声细语地说:“何况娘娘想做的事,自然是能做成的,当初温贵妃受宠如斯,不还是未曾动摇您的地位吗。”

阮茵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她受宠?你们这些人,都被先帝骗了。这么多年里,先帝根本就没爱上任何人,这满宫里的任何一个,都没入过他的眼。”

“先帝那双眼睛根本就是空的,除了他自己,他还能看见谁?这满宫里的所有人,哪有一个得着了先帝半分真心。”阮茵说起这个,情绪隐隐有些激动,她手里的佛珠被她捏得吱嘎作响,那副精致妆容糊出的假面也有了些裂缝,露出里头些许狰狞来:“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得心狠,心冷——宁衍也一样。就例如今日这事,若是咱们手里没有切实的证据就贸贸然捅了出去,宁衍必定会死不承认。”

“事情既出了,便不会无迹可寻。”内侍说道:“物证没有,想要人证却很容易——”

“你当是这么简单的事?”阮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内侍从身边挥开,自己坐起了身子,从旁边端过了茶盏,低声说道:“若是逼得他紧了,宁衍必定会将所有事都推在宁怀瑾身上,到时候我们非但不能得偿所愿,反而会被他倒打一耙。”

“情爱跟皇位比算得了什么。”阮茵将茶碗盖一扣,冷笑道:“宁家人从来就没出过情种。”

阮茵的语气太冷,却又燃着熊熊烈火,那内侍听得心惊胆战,也不知道她是冲着宁衍,还是冲着别的什么。

阮茵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又拾起碗盖撇了撇茶面上的浮梗,缓了语气,状若平常地说道:“……所以,若这把剑真有机会真叫我捅出去,那一定是一击必杀,捅得他立时毙命。”

内侍后背嗖嗖地冒着寒气,在这如春的正殿里浑身发凉,他膝行着退后两步,沉默不语地给阮茵磕了个头。

宫城另一头,宁衍刚进紫宸殿的大门,便毫无征兆地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陛下万岁。”何文庭连忙讨了个彩头,忧心忡忡地说:“陛下是不是受凉了,要不要传个太医来请平安脉?”

宁衍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一想二骂,保不齐是背后有人骂朕呢。”宁衍笑道。

“陛下是天子,谁敢妄议。”何文庭将宁衍换下来的袍子搭在搁好熏炉的衣架上,又回过身来伺候他擦脸洗手:“怕不是在外头吹风了,今日陛下舟车劳顿,回来也没怎么歇息。”

“半天马车算什么舟车劳顿。”宁衍将双手浸在热水中,哭笑不得地道:“说不定是皇叔还没消气,在家骂朕小兔崽子。”

宁衍话未过脑子,刚一出口,自己面上的笑意便先淡了下去。

他这一整天都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宁怀瑾,但这东西哪是但克制就克制得住的,若是真能行,他那点毫末之情也不会日益长大,变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何文庭见他一脸落寞,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陛下。”

宁衍叹了口气,说道:“你也想说朕不对,是吧。”

何文庭想说是,却又不忍心。他是个内侍,对圣人之言知晓得不多,也没那么教条,只看着宁衍露出这样伤怀的眼神,心就软得说不出什么来。

“其实朕知道,换了谁,谁都要说不是。”宁衍低声道:“别说是皇叔了,就算是谢叔叔和老师这样的人,也不会说出一个‘对’字来。”

宁衍说话间,无意中也将谢珏和江晓寒都拉高到了“长辈”那个高度,仿佛只要这样,便能将宁怀瑾拒绝他时带来的那种失望和惶恐一并平摊。

何文庭于心不忍,将铜盆放在了脚边,跪在他床边,小声说道:“陛下,或许王爷说得对……”

“他说的不对。”宁衍伸手捂住了半张脸,低声道:“今日既然是你说出这句话,朕也不瞒着你——他只知朕一时冲动,却不知这件事,朕已经想了三年了。”

何文庭也被宁衍惊了一跳,他本以为宁衍是少年时期情愫懵懂,一时将爱慕和敬慕搞混了,却不想……

何文庭也有些不敢信——他这位小主子今年才多大,三年前又多大,竟然就有这心思,还硬是藏了三年未曾示人。

这件事坠在宁衍心里,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烙铁,先前被爱意烤得滚烫,后又被宁怀瑾一盆冷水泼得冰凉,怎么都是不舒服。宁衍独自一人揣了它千余个时日,今日才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卸下些许。

小陛下的软弱转瞬即逝,宁衍深深地吸了口气,硬了硬心肠,咬着牙又往这“烙铁”上栓了几根麻绳,硬是将其又栓得更深更紧了些。

只在呼吸之间,宁衍面上那些怅然无助的痕迹便荡然无存。

宁衍借着方才的姿势顺手揉了揉额角,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先前叫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已经查着了。”何文庭虽还是担心,但也知道正事儿为主,忙道:“也不是什么秘密,与跟他同行的公子哥儿们细一打听就知道。”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好的纸张递给宁衍,回话道:“其实左不过是内宅的事儿,郑学海现在的正妻是个续弦,并不是郑绍辉的亲生母亲。这位续弦进府的时间早,当时陛下还未登基,所以不晓得这点小事。”

宁衍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说。

“郑家的两位少爷都是嫡子不假,可却不是从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有亲有疏。”何文庭说:“这位续弦对先妻所生的孩子又不怎么喜欢,所以自然忽视得多。二少爷有亲母庇佑着,也能在郑大人那露脸,可郑绍辉只孤身一人,自然容易被忽视。”

“正当青年,不出来科考,也不往禁军推举,这可不是单纯的忽视了。”宁衍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随口道:“说来郑学海家是三代文臣,走科举路子的,家里也没有爵位要继承,有什么值当这样打压嫡子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何文庭笑道:“寻常人家,没有个爵位,好歹还有财产,没有财产,还有个家主的权柄,都能争上一争。何况奴才听说,这家续弦是真心爱慕郑大人,既存了爱慕之心,那又怎么会对先妻所生之子有好脸色。”

“所以说,不光皇家如此,哪怕是寻常人家,若是沾到利益,也会拼全力争个你死我活。”宁衍说:“不过那郑绍辉也是个人才,不然也不能想到这个办法,拼命在朕面前露脸了。”

何文庭早知他对郑绍辉有兴趣,顺势问道:“那陛下可要见他。”

“不急。”宁衍说:“先放他在禁军历练着吧——他这次从冬狩回去,郑宅也有得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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