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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我现在心跳得好快。”

定江山 顾言丶 2757 2023-12-24 19:04:46

宁怀瑾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宁衍出来得很匆忙。先不说他前天晚上才遣秦六往外送了信,单凭宁衍身上的衣饰,都看得出来他出发时多么急迫。

小陛下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哪怕是亲征出来都是体体面面的,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从来都是妥妥当当,没有出错的时候。

可现在他路远迢迢地跑到军营中来,身上却只穿着一件柔软轻薄的水色外衫。一般来说,只有待在室内不见客的时候,宁衍才会为了图舒服这么穿,若是要出门或者见客,总要换一件面料更挺括的深色外衫才是,更别提他现在怕冷得厉害,出门赶路怎么会连件披风都不带。

宁怀瑾的视线略微下移,发现他腰上只随身挂了个装着药草的香囊,连他平日里出门会佩的玉都没戴在身上。

宁怀瑾的眼神只是扫了这样一圈,就几乎能想象到宁衍收到传信时的模样——他甚至连回后堂换身衣服的时间都等不及,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而且谢珏扎营的地方选的偏僻,这整整一天他和谢珏都不在营中,也不知道宁衍是不是走了弯路,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宁衍除了最初那两步之后就没再往前走,他站在原地,背后的烛光被厚重的帐帘挡住了大半,只有一些细微的光晕铺在他身上,将他勾勒得有些单薄。

宁怀瑾默不作声地伸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自己往前迎了几步,将披风披在了宁衍身上,顺手将他裹了起来。

“臣答应陛下的事情,不会反悔。”宁怀瑾认真地说:“既然以前不会,以后当然也不会。”

宁怀瑾这一整天除了杀人就是放火,又在林子里来回奔忙了大半天,披风上沾了些灰土,宁怀瑾帮宁衍系上披风的系带,又极其自然地将兜帽上的一片枯叶摘走了,顺手拂了拂肩上的浮灰。

宁衍却也不嫌弃,下意识伸手将其拢紧了些,埋下头嗅了嗅。

宁怀瑾的披风上沾染了些许火油味道,闻起来有一种硝烟散去的余韵感。宁衍紧了紧抓着披风的手指,忽而打心底里涌上一股倦意。

那股倦意似乎是随着安心一起出现的,宁衍从接到信开始连夜赶路,一直到见到宁怀瑾之前,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地稳不下来。他迫切地想从宁怀瑾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想,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他想得太多,这样贸贸然赶来,反倒显得十分自作多情。

但就在刚刚这一刻,宁衍忽然觉得,好像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宁怀瑾现在告诉他,他其实并未打算回应宁衍的感情,那封口信不过仅仅代表着他肯开始“动摇一二”,宁衍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落的。

就在刚刚宁怀瑾将披风搭在宁衍身上的那一瞬间,宁衍忽然久违地回忆起了当初对宁怀瑾动心时的模样。

这几年来,他时常能记得那个令他勘破自己心意的诡奇梦境,但他到底是为什么喜欢上宁怀瑾的,却仿佛模糊了起来。

若是要仔仔细细地分辨起来,宁衍坐在皇位上,心底自有一道底线,任谁都无法叩响,这么多年来也只对宁怀瑾一个人敞开过。最初是相依为命,是无理由地信任,后来宁衍一天天长大,那种信任便在宁怀瑾毫无底线的帮扶和细心中一点点地变了味道,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来。

宁衍曾经以为,他对宁怀瑾的喜欢是细水长流,藏在日常的细微之处,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

——可现在看来却不是。

他心里忽然突兀地浮现出一块块碎片式的回忆,这些回忆斑驳杂乱,出现得毫无规律,但大多稀松平常——要么是宁怀瑾跟着药碗一起放在他面前的蜜饯,要么是宁怀瑾找到他藏起的折子时又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宁衍发现,他曾经无数次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对这些细小的琐事心动,而他对宁怀瑾近乎执念一样的喜欢,则是这些心动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积攒到藏无可藏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么多年来,宁衍正是被这种近乎纯粹的心动驱动着,一点一点去探听宁怀瑾的心意。

他早就做好了要长期奋战的准备,所以无论宁怀瑾是否愿意回应他,他都早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确实。”宁衍眨了眨眼睛,说:“……皇叔从来言出必行,从不出尔反尔。”

宁怀瑾本能地觉得宁衍这话有一点微妙的言外之意,但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有什么地方值得宁衍说反话,于是说道:“外面天冷,进去吧。”

“再等等。”宁衍温柔而专注地注视着宁怀瑾,像是许久不见他,要将他刻在脑子里一般。

“皇叔不知道。”宁衍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低声道:“……我现在心跳得好快。”

在此之前,宁衍一直觉得,“喜欢”是一种延绵不绝的心情,就如一坛美酒,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愈加香醇。但“心动”却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就像烟花一般,转瞬即逝,无法捕捉,哪怕之后还能再燃新的,那一瞬间的绚烂也并非旧时感。

可就在方才,宁衍从营帐里走出来,看着得胜归来的宁怀瑾朝他走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他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因为他对宁怀瑾的心动从来未停,且一如当初。

正如覆上他肩头的这缕暖意一般,一路延伸回去,在他年轻的生命中串成一条连绵不绝的线。

——史书上帝王千千万,宁衍想,我比他们都要幸运。

宁怀瑾几乎是在伸手覆上宁衍心口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里面明显而杂乱的心跳。

就像宁衍所说,他心跳得很快。宁怀瑾甚至有种错觉,仿佛那样鲜活而热情的生命像是要透过单薄的布料,蹦到他手上来。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宁怀瑾就怀疑自己被宁衍同化了,一缕极其细微的热度从他的掌心一路向上,攀着他的手臂混入骨血之中,酥酥麻麻的,将他的心跳与对方拉扯到同样的频率。

“我也听到皇叔的心跳声了。”宁衍突然说:“变得比我还快。”

宁怀瑾下意识抽回了手,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

宁衍也没太硬气,顺势放开了他。

“进帐子吧。”宁怀瑾干咳了一声,说:“夜里风大。”

宁衍这次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好。

不知道是宁衍这次出门没有带随从,还是影卫已经自己找了别的地方安置,宁怀瑾帐中并没有其他人,除了床榻上多出了一个小包袱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宁怀瑾先走到帐子角落,就着一盆冷水洗了手和脸,才觉得刚才那股莫名的热意消退了许多。

宁衍会追到这里来,是宁怀瑾之前没想到的。但既然宁衍追来了,宁怀瑾便知道他也是被那封信弄得心中难安。

恭亲王向来是个守礼知进退的人,虽然有的事一时间看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他着秦六送出那条口信时,心里便大略盘算好了这件事,想着要尽早了解桐柏县这场乱子,回去跟宁衍说个清楚。

但既然宁衍现在来了,有些话早一日说晚一日说,都是一样的。

宁怀瑾心里打定了主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了身。

宁衍已经裹着披风坐在了榻边,帐子里没有火盆,对他来说还是冷了一些。

宁怀瑾用布巾擦干了手,走过去坐在了宁衍身边。

这么多年,宁衍对他已经相当熟悉了,一看到宁怀瑾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已经打好了腹稿,留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于是宁衍先发制人,说道:“皇叔说,我觉得那封信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这话当真吗。”

宁怀瑾抿了抿唇,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唇瓣有些微微发白。

宁怀瑾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又问道:“那陛下是认真的吗。”

“天地可鉴,日月皆明。”宁衍说。

“其实——”宁怀瑾刚开了个头就卡了壳,他顿了顿,缓慢地说:“臣之前想过许多次,是不是陛下错观了感情,将相依为命的君臣之情看成了别的什么。”

“我想过很多遍了,皇叔。”宁衍低叹一声:“说来也不怕你觉得我不坚定,若是……若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我也更想跟皇叔当叔侄。”

宁怀瑾沉默了片刻。

他相信宁衍说得是实话,因为哪怕是从宁衍自己的角度来看,做一对毫无血缘的君臣叔侄,也都要远远比做爱人更安全,也更长远。

“臣相信。”宁怀瑾说。

“先前江大人曾经劝过臣,若是真对陛下无意,则应该快刀斩乱麻,把该说的话跟陛下说清楚,省得陛下心中总留有希望,到头来伤得更狠。”宁怀瑾说:“当时我深知他说的是实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实话,但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每次提笔写信时,都说不出那样的话。”

宁衍没想到之前还有这样一出,心念一动,忙问道:“为什么?”

“君子不可妄语。”宁怀瑾转过头,看着宁衍:“说出那样的话,臣于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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