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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走吧。”

定江山 顾言丶 2728 2023-12-24 19:04:46

上书房外的梅花终于不甘的谢了,整座皇宫的花匠使尽了浑身解数,培了半个多月的冻土,还是没能保这棵梅树活过下一场雨水。

最后那朵梅花打着旋从枝头落下的时候,宁衍就站在窗边看着,左相江晓寒就站在上书房的殿中,静静地等着宁衍。

门外的仪仗龙撵已经备好,只等着宁衍走出这个门,走向他人生的另一个开端。

宁衍一宿都未曾合眼,昨夜宁怀瑾的话言犹在耳,实在让他视而不见都不成。

“如果皇叔是想来问这个的话……”宁衍在摇曳的烛火影中艰难地扶上桌面,动作缓慢地向后退了两步,坐回了椅子里:“……那就算了。”

他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不配合,想不用说出那些对峙一样的冷硬话,就能让宁怀瑾知道他的态度。

宁怀瑾看明白了。

可他不想照做。

就在这一瞬间,宁怀瑾忽而发现,其实他与宁衍的性格是一样的。

宁衍执拗地不肯收回自己的爱慕之心,他却也没有想要自退一步,而是非要逼着宁衍将那句话说出来。

他们两心中都有一道底线,不能模糊,也不许旁人染指,更别说粉饰太平。

唯一的区别是,他心中的底线是江山社稷和大局,而宁衍的底线是他。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皇帝。

不过这念头有点大逆不道,宁怀瑾在心里腹诽一下也就算了。

宁衍惯常会掩藏心意,可在宁怀瑾面前,却总有那么些零星的疏漏。小貂从他袖口里钻出来,吱吱叫着盘上他手腕,瞧着就跟他很亲近的模样。

那小貂被他喂得白白胖胖,毛皮油光水滑的,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宁衍垂下眼瞅了一眼那小貂,手脚轻而又轻地托了它一把,将其拢在了怀里。

不知为何,宁怀瑾瞧着他这动作,忽而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宁衍大约确实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他想,不论这是不是宁衍的一时兴起,起码他真的认真过。

“陛下。”宁怀瑾叹息一声:“臣不想逼迫您,但您要知道一件事,无论您接受与否,您心里所念所想的,是不容于天下的。”

“皇叔想说什么。”宁衍淡淡地道。

“这天下不能有个明目张胆断袖的帝王。”宁怀瑾说得很坚定。

宁衍与舒秋雨退婚这件事确实惊着了宁怀瑾,他虽然不想自视过高,但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宁衍那样执拗地拒绝选秀和大婚,就是为了守着心中的那点“情谊”。

守情专一当然是好,可宁衍是个帝王,他哪怕真的要守情,也不能守在一个男人身上。

“帝王无后,则天下大乱。哪怕您看中的不是我,是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男子,也不能为了这点私心放弃大局。”宁怀瑾说:“否则,宗亲要怎么看您,这天下臣民要怎么看您。”

宁怀瑾这是掏心挖肺地来劝他了,宁衍想。

宁衍下意识想问那你呢,如果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外事,如果他不是皇帝,宁怀瑾还会这么坚定地拒绝,以至于一点私下的念想都不想给他留吗。

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是被他咬着舌尖,死死地咽了回去。

——还不到时候,宁衍用一种近乎自虐的自控力想。

因为这些“如果”压根不可能存在,那些东西就是真实横贯在他和宁怀瑾之间的一道鸿沟,比“宁衍”这个人都要真切许多。

在填上这道鸿沟之前,说任何“如果”,都是无病呻吟,是承认他无能的懦弱期许。

毫无意义。

而且,宁衍自己深知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说句荆棘丛生也不为过,若他真的想在这条崎岖小路上撕开一道口子,身边的陷阱刀剑绝不会少——甚至哪一日若他松懈,那荆棘刺划出他一条血口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走过这条路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能代表着他终于有了能去宁怀瑾面前求爱的资格,仅此而已。

之后是能如愿以偿,还是前功尽弃,还是要看宁怀瑾对“宁衍”这个人,究竟是否有意。

若是让宁衍真的将那句话说出来,按照现在的宁怀瑾来看,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拒绝他。

而宁衍不能确定,如果现在他听到了宁怀瑾确切的回答,他心里的念想还能不能燃得那样坚定;在面对着那些风刀霜剑时,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所以还不如就让这个问题留在那条路对面,等他一步步蹚过去再听,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是不留遗憾。

宁衍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揣了满肚子的思念、期许和委屈,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宁衍摇了摇头,低声问:“如果朕还是坚持,那明日的及冠礼,皇叔会来吗。”

他问得那样可怜,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宁怀瑾心里也不落忍。

他不明白自己跟宁衍怎么会弄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可宁衍毕竟还小,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利落地结束,对两方都好。

若真是因为他犹豫心软而害了宁衍一辈子,到最后也还是只能落得个相看两厌,可能连最后一点情分都剩不下来。

“陛下。”宁怀瑾又叹了口气,说道:“您自己心里有数,何必问臣。”

“那皇叔的意思是,只要我一日不肯回头,皇叔便一日不肯见我?”宁衍尾音上扬,终于激动了起来:“皇叔是要在王府躲我一辈子吗!”

宁怀瑾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宁衍。

相比起宁衍,他看起来就从容得多,他表情平静,连失望和恼怒都消失不见了。

然而他这样的表情,却看得宁衍心里发凉——他忽然想,宁怀瑾恐怕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臣顶撞陛下,是犯上不敬之罪,原自请禁足于府中。”宁怀瑾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若陛下瞧着臣在京中不顺眼,臣也愿去守皇陵。”

若比起狠来,宁怀瑾倒比宁衍更像皇家子弟。

宁衍到最后还是没拧过他,虽是再一次跟宁怀瑾闹了个不欢而散,但宁怀瑾临出门时,宁衍还是没忍住,出口服了个软。

“……倒也不必闹得这样难看。”宁衍低声说:“皇叔病了,在府中修养便是。”

宁怀瑾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一瞬,应该是听见了他的话。只是这大约不是恭亲王想听的回应,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迈步出了门,像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御花园的桃树已经浅浅的冒出了花骨朵,早春的花儿也开的七七八八,绿叶铺满地面,爬上假山,生机勃勃的向人们展示着春日茁壮的生命力。

不久之前的那个风雪漫天的冬天,好像已经随着最后一片雪花的消融而烟消云散,只剩下时而冷冽的倒春寒固执的留在原地,不肯被世人遗忘。

“陛下。”江晓寒说:“时辰差不多了。”

“老师。”宁衍忽然提起了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您及冠的那天,在想什么?”

“小二十年前的事儿了。”江晓寒温和地笑道:“不过说来惭愧,那时候臣已经入朝为官了,及冠那日恰巧没赶上休沐不说,又恰逢涝灾,告假只能告半天,上午在家做完及冠礼,下午便赶回朝中去了,仓促得很。”

“是吗。”宁衍笑了笑,说道:“倒是委屈老师了。”

“其实倒也未必。”江晓寒说:“当时确实觉得仓促了些,可后来想想,那日与平常也没什么差别。天照样蓝,水照样清,无非是因为先前有所期待,所以会将那日子看得特别些——但发觉这个后,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何况转念想想,为着这个‘印象深刻’,反倒叫臣记了这么多年,也不算坏事。”江晓寒玩笑道:“话说回来,那时候正赶上雨季,甚至天气还没陛下今日好。”

“说的也是。”宁衍终于从窗外那棵梅树上转回了目光,说道:“老师有大智慧,学生望尘莫及。”

“家里住了一大一小俩神仙,耳濡目染的,凡人也有几分仙气。”江晓寒笑道。

宁衍终于被他逗乐了,抿着唇笑着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了下旁边的内侍。

何文庭早就等着他发话了,连忙挥了下拂尘,指使着侍女们替他套上外袍。

今日是大礼,宁衍穿得也繁琐,里三件外三件地套着,腰带勒得都比平日里紧一些。

若是按照寻常及冠,则应该在及冠礼上加成人服饰,但宁衍情况特殊,是以帝王之尊及冠,便取了个折中的流程,只将十二章祭服外的那层绛纱袍取下来,等着一会儿做二加之用。

玲珑替他穿好外袍,然后从宁衍身后绕过来,跪在他面前,伸手替他挂上荷包和香囊,然后将衣摆向下顺好,将一小块薄薄的银锭塞进袍角内侧的小袋中。

因着今日是及冠的缘故,他暂且并未带上大典中的冠冕,而是暂且搁在了一旁的托盘中,一会儿由何文庭托出去交给景湛。

少年人的长发从脸侧垂下两缕,衬得他眉眼俊秀,少年气十足。

他的目光从江晓寒肩上擦过去,落在大开的殿门外。那里停着他的车撵和随行的侍从,宁衍的目光扫了一圈,到底没见着想见的人。

宁衍收回目光,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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