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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命数

定江山 顾言丶 2604 2023-12-24 19:04:46

宁衍亲自开口说要留人,那旁人谁也说不出什么。

哪怕在场的几位知情人已经快对视到眼皮抽筋,最后还是默契地集体沉默下来,谁也没在这时候去捋阴晴不定的老虎须子。

阮茵仿佛早对宁衍会留人这件事胸有成竹,见成事之后也没有太过得意忘形。

不过饶是如此,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不做,“太后在宫宴上给陛下送了个人”这件事在明天也必然会在朝上引起轩然大波。

宁衍这些年不近女色,却一收就收了阮茵的“礼”,这中间能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先不说这女人会被外头如何揣测,就说阮茵自己,几乎是踩着宁衍给她自己做了面子,这母子的“其乐融融”在大庭广众之下演了个一清二楚,还一时半刻反驳不得了。

宁衍心里也心知肚明,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略坐了坐便推说酒喝多了,要回宫歇息。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回宫歇息是其次,小陛下是怕再坐下去恐会失态。

宁衍一离席,这宴席也就散了大半,几位位高权重的重臣打了两句场面话,互相一告辞,剩下的小鱼小虾便走的七七八八。

舒秋雨惦记着要回去找舒清辉问个清楚,刚一散席便顾不得许多,紧忙追着舒清辉的脚步出了宫。

江晓寒倒是比旁人落后两步,等着景湛将国师府的事情交代完了,才带着孩子一起往外走。

谢珏比他走得早些,在宫门外等了他半天,一见江晓寒出来,便不见外地跟着江晓寒钻进了江府的马车。

马车方一动,谢将军便深吸了一口气,活像是憋了满肚子的话,压根等不到回府一样。

“别说了。”江晓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小看太后娘娘了。”

“她从哪找来这么个妖精。”谢珏百思不得其解:“这简直……简直吓人,若说是她从收到消息便开始找人日夜不停地教,也不可能教得这么像吧。”

“也不一定就是教的。”江晓寒向后靠在了车壁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若是寻一个性子天差地别的,哪怕教得再好,也会显得生疏僵硬。但蒋璇瞧着,仿佛原本性子便有些……”

他本想说与宁怀瑾有些相似,又觉得不妥,便换了个说法:“瞧着安静。”

“何况性子举止能教,身形却教不了。”江晓寒说:“能找出这么个人,也难为阮茵上心了。”

景湛坐在颜清旁边,先是瞅瞅自己义父,又看了看对面谢珏的脸色,少见地有些懵了。

江府人口简单,后院干净,景湛这样一个冰雕玉琢出来的少年人,哪见过正儿八经的后宅手段。

“陛下收了那女人,恐怕以后还有更多麻烦。”景湛犹豫地说:“别的不说,这女人收回去,总不能摆在那当花瓶看,若是阮茵要给她个名分,陛下怎么拦着啊。”

“拦不住的。”谢珏性子直率,又常年在边疆军营,对这种阴私手段极为不齿,闻言哼了一声,语气凉凉地说:“陛下的后宫没有皇后,那这些事儿便都是太后一手说了算,她想升谁降谁,陛下也不好插手什么,不然总要落得个插手后宫事务的口实。”

“插手又如何?”景湛反问道。

“不是那么简单的。”江晓寒摇摇头,说:“权利这种东西,总是伴随着目的。”

“哪怕是再小的权利也有钳制性,而一旦有人愿意为此牺牲,权利就是有意义的。”江晓寒说:“所以世俗有世俗的规矩,大家互相都要留上三分情面才好办事,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儿。陛下不插手后宫,明面上是说不在女人堆里掺和,实际上不过是变相分权给外戚的一种手段,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景湛一噎,顿时无言以对。

“那要不,只能问王爷了?”景湛问。

“也不行。”谢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傻孩子,这事儿怎么好让恭亲王出面。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陛下瞧上他本来就很荒唐了,又找了个跟他那么像的女人进宫,你让他怎么好开口,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那……那怎么办?”景湛说:“这一局……”

“输了。”谢珏说:“只能认输,没有别的办法。以后的事儿只能以后再说,今夜陛下收了蒋璇回去,无论用是不用,都代表明面上这一局是太后娘娘赢了。”

“这倒没什么。”江晓寒淡淡道:“太后娘娘与陛下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朝堂之上,争斗之下有输有赢也实属常事,只是看陛下怎么想。”

“那还能怎么想?”谢珏没好气地道:“要是我,我肯定选蒋璇。”

江晓寒默然不语。

确实,这事儿若换了他,他也不好说自己究竟会怎么想。对于宁衍来说,抛开他心里那一关不说,蒋璇此人明显更加安稳,比起宁怀瑾那样的不确定来说,更能让帝王“爱”得放心一点。

但就江晓寒对宁衍的了解来说,他应该不是会纡尊降贵去屈就的人。

可也不好说,江晓寒又想。这中间夹了“情爱”这东西,连他也不能十拿九稳。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又跟舒清辉扯在一起的。”谢珏百般不解:“舒家是疯了吗,在陛下及冠这个当口跟太后娘娘站在一起,那跟站在宁铮那有什么不一样?”

“舒家不本来就是三殿下的人吗。”江晓寒语气平静地道:“十年前,长乐王之所以能跟四殿下抗衡,不就是因为舒家在中间帮了一手吗。”

“那是因为当初他是嫡子。”谢珏哼了一声:“舒川那个老顽固,只认嫡长不认人,要是换过来,宁煜做嫡子,你看他还帮宁铮?”

江晓寒没说话,他侧过头与颜清对视了一眼,眼中藏着某些谢珏看不太懂的深意。

“怎么?”谢珏皱着眉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十年前皇位交替的时候,谢珏家里正逢变故,大多数时间都躲在宁怀瑾府上,对外面的消息确实不怎么灵通。

思及此,他也隐隐有点不确定,又追问了一句:“舒川跟阮茵之间有交易?”

“那倒没有。”江晓寒说:“你想哪去了。”

谢珏不由得大松了口气。

“查查看吧。”江晓寒说:“看看这位蒋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后娘娘说是舒清辉的远房亲戚,我看到不见得。”谢珏说:“舒家几代京官,舒夫人也是门当户对的贵女,身后哪有姓蒋的亲戚。”

“太后娘娘没必要在身世上撒谎。”江晓寒说:“不然陛下之后着人去一查便会露馅,到那时候反倒被动,她不会这么傻。”

“那要真的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也实在太过难找了。”谢珏说:“天子还有穷远亲,那些弯弯绕绕沾亲带故的偏房,对着族谱都难找。”

“往西北找。”颜清忽然说。

谢珏一愣:“先生说什么?”

“主要是往西方向。”颜清伸手比划了一下,说:“不会太远,但应该不在中原境内,往河西行去,应是在凉州附近。”

谢珏:“……”

他满脸茫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一句两句,下意识转头看向江晓寒,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什么端倪。

“师父是说……”景湛忽而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今夜参宿旁确有小星隐隐发光,有脱云见月之相。”

“什么玩意?”谢珏问。

“是星宿。”景湛冲谢珏解释道:“参宿是西方第七宿,属边地。它身边有星从乌云中脱出,正好被月光映着了。”

谢珏听得云里雾里,茫然道:“……那照你们这么说,那蒋璇还挺有福?”

“不是的,小叔。”景湛说:“星斗迁移,离了原轨,这便成了孤星。”

“不止如此。”颜清摇了摇头,伸手用右手小指在自己左眼尾处比了个位置,一路下滑,停在了脸侧,接着说道:“她正缘时候未到,也不在京城。她本是张流离相,却巧在姻缘处正好牵成了条链,将这命数兜了起来,也算是个阴差阳错的好命数。”

“可她现在没遇着正缘,反倒进宫了。”景湛说:“断了这条底锁,便只能落得个流离失所的命数。”

“从面相上来看,确实如此……若是未曾进宫,未来或许会许给家境不错的行路商。”颜清点了点头,谦逊地对谢珏说:“没有八字,手里也没有卦签,只能这样粗略看看,倒并不一定十分准。”

谢珏:“……”

“明远。”谢珏转头看向江晓寒,磕磕巴巴地说:“你老实说,这么多年,你在家是不是什么坏事儿都不敢干。”

“……我在家也不用做坏事。”江大人没好气地反驳道。

“她家境不一定有你们这样的京城人家好,在当地却不一定差到哪里去。”颜清接着说道:“观其面相,其家有阴盛阳衰之势,家中必定是且母亲势强,父亲懦弱。若实在找不着她,往这一面打听打听也使得。”

“好查了吗。”江晓寒问谢珏。

“好……应该好查了。”谢珏说:“西北联防属军是我谢家军的旧部,我明日便修书一封过去,查查这位蒋姑娘的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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