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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同甘共苦”

定江山 顾言丶 2761 2023-12-24 19:04:46

这段离经叛道的感情终于在这个狭窄而又简陋的军帐中的得以真正挑明,并以恭亲王的退让和坦诚为结果,暂且告一段落了。

宁衍从叫完宁怀瑾之后,就再没说过话。宁怀瑾坐在床边纠结了一会儿,自认为经过刚才的“约法三章”后,他现在跟宁衍之间,应该已经不能再算作单纯的“君臣”或“叔侄”,而是要往“爱人”的方向挪动一点了。

宁怀瑾剖析自己的时候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答应宁衍的时候也是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但现在该说的事情说完了,该约的“三章”也约过了。等到该是做一个“爱人”的时候,宁怀瑾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了。

这么多年以来,宁怀瑾兢兢业业地做着“恭亲王”,确实没尝试过情爱的滋味,也不懂得要怎么跟喜欢的人相处——是要亲近一些,还是要相敬如宾?宁怀瑾舔了舔唇,他心里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表达一下态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往日里,一提起这档子事总是宁衍围追堵截,寸步不让,现下他一安静下来,宁怀瑾反而显得有些无措。

宁衍拢着披风,倚在床头上悄悄打量着宁怀瑾的表情,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大概能猜想到他心里天人交战的场景。

年轻的崇华帝骨子里那点恶劣性子蠢蠢欲动起来,他抿了抿唇,唇角偷摸染上了些许笑意,只当没看见宁怀瑾的诸般纠结,自顾自地伸手往床榻前的小竹篓里摸了摸,从最底下摸出一只青橘。

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橘皮,间或用余光去偷瞄宁怀瑾,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好开口说话。

恭亲王比他想象的耐心还差一些,宁衍一只橘子还没剥完,就听宁怀瑾清了清嗓子,终于是要开口了。

“陛——”宁怀瑾刚一开口,就在宁衍不满的目光中发现了自己称呼上的“不对”,于是干咳一声,“知错就改”地说道:“小衍,你……你用晚膳了吗。”

宁衍:“……”

他看得出来,宁怀瑾已经在很努力地试图转变一二了,但他们俩人之前的相处模式本就很亲近,宁怀瑾一时找不到更进一步的办法,所以显得有些笨拙。

宁衍抿着唇笑了笑,莫名觉得这样的宁怀瑾有点可爱。

“吃过了。”宁衍说:“我到营地的时候时间还早,你和谢将军都在外头,我就跟着大锅饭一起吃了,反正行军时也是这么吃的。”

“那就好。”宁怀瑾说。

这个话题并不足以支撑很长时间,恭亲王拧了拧眉,正试图再没话找话地说两句,就见宁衍坐直了身体,将手里剥好的青橘放在了他手心里。

“怀瑾。”宁衍说:“你尝尝看。”

手里的青橘剥了皮之后只有半个手掌大,宁衍将上头的白丝剔得很干净,看起来圆滚滚的,让人颇有食欲。

宁怀瑾是了解宁衍的,他嗜甜如命,这种带酸味的水果他一向不怎么喜欢,不知道今天怎么带了个这个出来。

但虽说是心里打鼓,宁怀瑾还是习惯性地将那只青橘一掰两半,撕下一瓣来塞进嘴里。

宁怀瑾:“……”

宁衍手里的青橘是树上的头茬果,皮薄肉嫩,但酸得实在是人神共愤,几乎没半分甜味儿,说是水果都抬举。宁衍也是为了怕连夜赶路困倦,才临走时摸了两个揣进怀里。

宁怀瑾被这一瓣青橘酸的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醒过了神,但碍于礼仪又不好往外吐,只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这一口青橘酸得他犹如醍醐灌顶,甚至还真的微妙地开了一点窍,心说宁衍这莫不是在行使“亲近”的权利,整他来的吧。

恭亲王虽然未曾成家,但是在内阁听过不少同僚抱怨家中的正妻。这些名门望族大多与正妻举案齐眉,很少有宠妾灭妻的糊涂人,凑在一起诉苦时,也大多是什么“因为跟友人在外头多喝了两杯,夫人又让我睡书房”,“昨日夫人说我肝火过旺,一天三顿愣是没给吃肉。”之类的琐事,说得多了,倒不像是在抱怨,反倒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

宁怀瑾听得多了,大概也能隐隐约约明白一点,知道这类夫妻之间,总是会撒一些不那么温柔的娇,来体现出在彼此心里的特殊。

宁衍当然不知道宁怀瑾心里想的已经歪到了天边,见状笑了笑,问道:“是不是酸得很?”

宁怀瑾点了点头,将剩下的青橘拢在手里,看起来没有再吃的意思了。

“我来的时候,因为要赶路,怕中途困了从马上摔下来,所以带了两个。”宁衍说:“我来时路上吃了一个,觉得酸得难受,当时就想着要留下这一个,也让皇——”

莫说宁怀瑾,连宁衍本人也有许多习惯要一一改过来,他悬崖勒马地将那个称呼咽回肚子里,说道:“也让怀瑾尝尝看。”

“因为我不爱吃酸的,所以觉得吃了点苦头。”宁衍说:“于是自然想拿这点小苦头到喜欢的人身边卖弄一番,好让你知道,我过来见你,也是付出了点努力的。”

“我都知道。”宁怀瑾说。

宁怀瑾想说他都明白,毕竟他们不比寻常男女嫁娶,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连宁怀瑾这样接受感情的人最初都会觉得困扰,何况是一直坚定地付出感情的宁衍。

“但我分你橘子,却不是这个意思。”宁衍说:“我是想试试,与你同甘共苦的感觉。”

宁怀瑾微微一怔。

他隐隐好像觉得自己明白了宁衍的意思,这么多年来,虽说他与宁衍之间算的上相依为命,说“同甘共苦”也没什么差别。但他俩一直习惯于将“甘”主动拿出来共享一下,“苦”能藏的就藏一些。

王爷有王爷的不得已,皇帝自然也一样,他俩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粉饰太平”,都在试图将最好的拿给对方,从没有主动将“酸”拿出来共享过。

“其实,怀瑾也不必硬要拿出个章程来,非要将先前那段君臣相处的日子与之后的割离开。”宁衍刻意略去了叔侄二字,随意地说:“相比先前那些日子,现在只不过是地位有些变化,但你我还是你我,所以顺其自然便好。”

“但只有这一点。”宁衍说:“试试看,变一变,好不好。”

宁怀瑾不太清楚,宁衍是什么时候,又是从什么地方懂得这样多的相处之道的。相比起来,他年长宁衍这十二岁,倒一点没有个年长的模样。

宁怀瑾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几个橘瓣。

秋日里天气干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橘瓣已经变得有些干脆发硬,宁怀瑾用手指按了按,又从上头撕下了一瓣来塞进嘴里。

这样汁水浓郁的果子,酸到极致时便能尝出一点苦味,宁怀瑾下意识拧紧了眉,唇也抿得更紧了。

——宁衍一定很讨厌这果子,宁怀瑾突然想。

他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同甘共苦”是种什么感觉。其实说到底,这味道是酸还是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到对方的那一瞬间。

这是个非常玄妙的感觉,仿佛是在毫无联系的两个人之间,只凭着爱意和深刻的了解,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达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宁怀瑾将手里剩下的青橘放到床榻旁的小几上,说:“我明白了。”

他说着舔了舔唇,口中那股浓郁的酸涩味道消退之后,宁怀瑾终于从舌根处后知后觉地泛上了一点果香味儿的清甜来。

“其实还是有些甜的。”宁怀瑾笑着说:“要不要再试试。”

“算了算了。”宁衍也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一边后退一边拒绝:“下次下次,这次就不必了。”

宁怀瑾目光柔和地看了宁衍一会儿,轻轻叹息一声,感慨道:“在相处之道上,你比我看得更分明。”

“因为我已经想了三年了。”宁衍说:“说实话,我坐在那高台之上看了你十几年,却依旧记得年幼时与你在波涛汹涌间相依为命的那三年……或许你不相信,但恰恰就是那三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三年。”

“所以在年幼的时候,我曾惶恐过,想着未来的时光那样长,这样好的情分会不会有一天就没有了。”宁衍说:“或许你成家之后,会有自己的正妃,也有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日日都看着我,或许更简单一点——等我年岁渐长,长到你那样大的时候,你便会觉得我不需要你了。”

“不会。”宁怀瑾忍不住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知道。”宁衍安抚一样地冲他笑了笑,接着说:“直到后来,我终于发觉了自己对你的心意,才明白那些惶恐和不安从何处来。”

宁衍顿了顿,似乎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说的意思,只是匆匆提了一句,便带过了。

“所以从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得偿所愿,要怎么与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长长久久地过这样的日子。”宁衍说:“我想了三年,日日夜夜想,自然想得周全,所以……”

宁衍话还未说完,只觉得面前忽然一暗。

宁怀瑾伸手过来环住了他,像小时候那样,将他整个人压在了自己怀里。

“你不用想了。”宁怀瑾说:“因为你是小衍——所以无论日后是好是坏,我总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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