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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我要给你留一条后路”

定江山 顾言丶 2693 2023-12-24 19:04:46

大约一刻钟后,宁衍终于停下了脚步。

宁怀瑾感到了一股潮湿微凉的水汽,似乎是从不远处的左前方传来的。

长乐王府中只有最大的后花园里修了一片人工开挖的内湖,宁怀瑾在心里算了算方才的路程和时间,觉得大差不差,应该就是这里。

只是不等宁怀瑾开口询问,他眼前那缕一直替他指引方向的光亮突然消失了。

——是宁衍吹灭了那盏灯。

但奇怪的是,宁怀瑾眼前模糊的光晕却没有消失,他依旧能从绸缎细密的针脚中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透进来的稀薄光晕。

宁衍没再多卖关子,而是抽开绸缎上的活结,将宁怀瑾眼前的绸缎取了下来。

“皇叔看看,好不好看。”宁衍说。

宁怀瑾垂着的睫毛抖了抖,他的视线跟着宁衍手指的方向偏移过去,落在不远处的前方。

在那一瞬间,宁怀瑾忽然明白了宁衍口中的“惊喜”是什么。

宁怀瑾猜想的没错,长乐王府唯一的一片内湖就在他不远处的前方,他和宁衍站在干燥的岸上,湖水冰凉的水汽正缓缓蔓延开来。

星星点点的光亮铺洒在水面上,正随着水纹缓缓荡出好看的光色涟漪。

放灯并不稀奇,但而令宁怀瑾真正惊异的是内湖旁的几棵树上正挂着几层浅水色的薄纱,水色的薄纱将湖中的暖光隔绝了大半,原本刺眼的烛火颜色像是被无端蒙上了一层浅蓝色的雾,以至于一眼望过去竟不像是灯,而像是满天星河落于水中一般。

宁怀瑾下意识抬头看向夜幕,今夜月色沉沉,大半的星斗掩于乌云之后。乍一看去,像是这天上地下,只余下这么一条星河。

饶是宁怀瑾早就对宁衍的细心巧思有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面前这此情此景震住了。

宁怀瑾心口像是被人平白塞了块棉花进去,软绵绵的,虽不难受,却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宁衍将手里那条绸缎叠了叠揣进怀里,贴心地又问了一遍:“怀瑾觉得,好不好看?”

——好看,宁怀瑾想回答,可不知为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猜到了宁衍会为他的生辰费心,却没想到会费心到这个程度。

“看来怀瑾确实很喜欢。”宁衍弯着眼睛道:“不过现在还不到感动的时候呢。”

宁衍看出了宁怀瑾的激动,他笑着重新拉住宁怀瑾的手,带着他往湖边走。

宁怀瑾任他牵着往前走,时不时抬手拨开那些轻扬的薄纱,跟着宁衍一起弯着腰穿过这片乱杂的林木。

没了薄纱的遮挡,湖中的光景就显得清晰多了。宁怀瑾这才发现,湖中的光亮来源于一盏盏小巧的花灯。那些花灯巴掌大小,看起来是用竹条和彩色油纸糊出来的,花蕊处立着一根食指长的红烛,烛火在夜风中跳动着,被弯曲的花瓣护在内里,怎么都不会熄灭。

那些花灯打眼一看便不是小数目,这片内湖占地不小,可这些花灯几乎铺满了湖面,宁怀瑾瞧着,少说得有几百之数。

此时恰时一阵晚风过,满池灯火在晚风中摇曳着,散着淡淡的花草香。

宁怀瑾压根没想过宁衍会这样给他过生辰,他望着湖面上的那片连绵的明亮烛火,几乎挪不开眼。

“这——”

“怀瑾喜不喜欢?”宁衍恰时问道。

“……喜欢。”宁怀瑾说。

其实恭亲王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对他来说,花灯不稀奇,奇珍异宝也好,漫天烟火也罢,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宁衍的心意。

——安庆府不像宫中一样有能工巧匠背地里给宁衍出主意,今日种种,必定都是宁衍自己关起门来自己想出来的。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此处,宁怀瑾就觉得这满湖的花灯都变了味道,无端端蒙上一层令人感怀的美来。朦胧的光晕将透亮干净的湖水映得明如白昼,几尾锦鲤的红色鳞片也被灯火镀上了一层金光,缓缓划过湖面时,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宁怀瑾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两步,在湖边半蹲下身子来,想看得更仔细些。

宁衍看出来他喜欢了,心里满意得很,眼角眉梢皆带着满足的笑意,也不出声打扰他,干脆放开手,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等着宁怀瑾自己回过味儿来。

此时恰巧一盏花灯被水波荡到湖边,宁怀瑾眼尖,一眼瞧见那花灯里侧似乎写了什么,于是往前探了探身,伸长手臂,将那盏灯捞在了手里。

那行字写在花瓣内侧的小小一角,宁怀瑾将花灯在手里转了半圈,借着明亮的烛火,能清楚地看见那行小字。

——平安康健。

宁怀瑾认得出来,这是宁衍的字迹。他略略愣了片刻,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从水中捞起了另一盏灯。

不出他所料,这盏灯里头也写着字,只不过换成了“福寿绵延”。

宁怀瑾接连又捞了两三盏灯捧在手里,里面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写了祝福之语,连“升官发财”这样的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宁衍写到最后词穷了,才拿这个来凑数的。

小小的花灯漂在水里时看着如梦似幻,拿在手里时便有些露怯。这些灯看起来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有的是油纸和竹条贴得歪扭,有些是浆糊涂得太多,以至于油纸皱皱巴巴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

宁怀瑾手里捧着这几盏灯,呆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噌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宁衍。

宁衍笑着走过来,贴着宁怀瑾的后背矮下身子,他怕那些花灯的烛火不小心烫着宁怀瑾,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宁怀瑾手里取下那些花灯,一盏一盏又推回湖里。

“怀瑾发现了?”宁衍握着宁怀瑾的手,将最后一盏灯推回水中,小声说道:“确实,是我做的。虽然找了匠人来教,但还是做的有些粗糙。”

宁怀瑾的唇瓣抖了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问什么。

宁衍看出了他的意思,贴心地答道:“是,全都是我做的。”

宁怀瑾下意识看向了宁衍的手——这花灯一个只有巴掌大,想要填平湖面可不是个小工程。宁衍的右手伤得太厉害了,哪怕愈合后也没法恢复如初,平时多批两份文书都会酸胀发疼,宁怀瑾几乎不敢想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些灯攒出来的。

而且这样大的手笔,宁怀瑾天天跟他相见,竟没提前发现一点端倪来。

“这些……”宁怀瑾艰难地说:“有多少?”

“六百多盏,做到后来就数不清了。”宁衍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想凑够九九之数,可惜程大夫看得严,每天做到十盏就不许碰了。”

宁怀瑾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宁衍总是躲懒,折子不肯批,给京中的回信也大多是推给他。宁怀瑾偶尔想要让他起来做做正事儿,他也总推说手疼不肯动。

他当初一直以为宁衍是借故撒娇……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够了,宁怀瑾忽然想。

已经够了。

在他每次自以为看到宁衍真心时,宁衍总能适时地告诉宁怀瑾——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认真。

对帝王而言,做到宁衍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是一片真心,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供指摘了。

从表明心意开始,到后来为宁怀瑾立威铺路,再到偷天换日解决后嗣,再到今日种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步步踩着宁怀瑾的底线往下,将他的心揉搓得一软再软。

直到方才,这满湖灯火终于化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了宁怀瑾的心上,将他一直以来的保留和底线都震得粉碎。

宁怀瑾心里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他眼神不再退却,而是握住了宁衍的手,认真地就着满湖烛火看向了宁衍眼底。

“小衍,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宁衍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打断了。

宁衍用一根手指贴在宁怀瑾唇上,眼神看起来竟然比宁怀瑾还要认真。

“我说过了,我给怀瑾准备了一个生辰惊喜。”宁衍说:“无论怀瑾想说什么,都先听我说完。”

宁衍说着从自己的袖口里取出一卷薄薄的绸布,交在了宁怀瑾手中。

宁怀瑾满腔情意堵在胸口,却莫名被塞了一卷这东西,他疑惑不解,却也照着宁衍的意思,暂且将自己的话咽回去,将这卷绸布展开了。

然而刚刚展到一半,宁怀瑾便骤然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近乎呆在了原地。

那薄绸内缝着白绢,开头和末尾是宁衍亲书的抬头和落款,中间本应写着什么的地方空白一片,只有结尾“崇华十一年九月二十四”的日期上,端端正正地盖着宁衍的国玺印章。

——这是一封空白的诏书。

“我知道怀瑾跟我在一起,心里总有许多不安。”宁衍借着这个姿势握住了宁怀瑾的手,拢着他颤抖的手指,认真道:“所以我要给你留一条后路,好让怀瑾以后永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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