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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白云上 8935 2023-12-11 10:39:55

刚吃完,柳阿叔儿媳就背着辣椒来了,辣椒不贵,一斤也就三文钱,赵哥儿回屋数了六十个铜板出来。

柳阿叔儿媳接过铜板高兴得很,掏出荷包就要往里头装,赵哥儿道:“柳姐,不数一下吗。”

柳阿叔儿媳是柳阿叔堂哥的女儿,两人算是叔侄关系,按现代来说,近亲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可这儿的人讲究亲上加亲。

辣椒家家户户都种,一颗就结得老多,也辣,村里人通常都是拿来当配料的,一顿最多能吃几个,自己地里的菜那都是不值钱的,卖都卖不出去,很多都是烂在地里,可不种,空着地,又觉得浪费心疼。

虽说都是村里人,但村里人贫富差距也大。

像河大愣这种世世代代扎根小河村的,开荒开的山都被他们刨了一半,家里的地就多了,在村里也有一两块菜地,当初刘叔刘婶带着儿女逃难来到小河村时,也是运气好,村里有户人家,那家人儿子打赌,输了老多银子,没得办法,就卖了田,刘叔拿出全部家当,又去村长家借了银子,才堪堪凑够在村子里买了块菜地。

有些人在村里没有菜地,那种菜就只能种到离家很远的田里去,先不说每天摘菜容不容易,离得远了,半山腰上,挑水浇菜老大难,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种出来了,离村里远,人气稀薄,畜生就狂妄,鸟啄虫吃老鼠咬,最后是毛都不剩,所以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还不如挖野菜来得实在。

柳氏家两块菜地,每年都种得满满当当的。

油盐贵,每次油都是按滴放,盐巴都是按颗数,菜油盐少了,煮的就不好吃,而且家里就八/九个人,又不是母猪,菜吃不了多少,她觉得这铜板就跟白捡的一样,就算真的少它个几文,又算什么。

她笑着,说好话:“没事,赵哥儿你实诚,姐信你。”

柳氏笑呵呵的在堂屋坐下。

她平常虽有些扣,但心性不坏,也知道好赖。

村长家的祖屋之前是破破烂烂,满院的杂草,屋顶和了泥的用来遮风挡雨的茅草也被风卷走了大半,歪墙烂瓦,满屋萧条凌乱。

可这会屋里干干净净,有了桌子板凳,井然有序。

院子里右边靠近房屋的地方摆着几个木头桩子,想来是赵哥儿从山里扛回来,拿来坐的。

左边一块种了些萝卜秧子,白菜和香菜与葱,绿油油的,看着挺喜人。

屋里墙上挂着风筝,桌上堆着一些小零食,都是方子晨买回来的。

赵哥儿喜欢吃甜的,但他平日都不太舍得吃,就每天吃一点点。

他吃的时候,乖仔才吃,他不吃,乖仔馋了,但也不会闹,实在馋得厉害了,就两手搁着下巴趴在桌边看,看一下,像是就能解馋一样,然后哒哒跑开。

赵哥儿开了油纸,让柳氏吃。

柳氏拿了快三角边的,黄橙橙的,上头洒了些芝麻的点心,咬了一口,她就知道了,这点心甜,又好吃得紧,怕是不便宜。

乖仔分到一块,高兴得不行,眼睛都要笑成一条缝。。

“谢谢爹爹。”

他爬到柳氏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两只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点心有点粉,容易掉渣,他吃得小心翼翼,一手搁在嘴巴下,掉下来的渣渣又被他仔细舔干净。

勤俭习惯了,如今不缺那点点心吃,他还是舍不得浪费一丢丢。

点心不大,几口吃完了,柳氏没好意思多吃,聊了几句就走了。

送走柳氏,赵哥儿又开始洗辣椒,剁蒜头。

乖仔见他忙,自己拿了竹筒和镰刀去挖蚯蚓,割青草。

他也不跑远,就在山丘的田埂上,赵哥儿一出院子,就可以见到他。

村里就村长一家有牛,除了地里,路旁边,田埂上都有很多适合羊吃的草。

吴哥儿背着一捆柴火回来,就看见乖仔正撅着小屁股在割草。

别看他小,但他左手抓着草,右手握着镰刀,割草的动作那是有模有样的,相当标准,很像那么一回事。

别人力气大,划拉一下就可以了,他力气小,一捧小草要来回的割来回的割,明明镰刀锋利得很,他却像在锯木头一样,草没割多少,自个就先累得满头大汗。

吴哥儿看了一会儿,走过去,笑着打招呼:“乖仔。”

乖仔抬起头,眨巴着眼:“吴叔叔。”

“你在干什么呢?”吴哥儿问,因为方子晨和赵哥儿救过他一命,加上自个也生了孩子,为人父母后,特别喜欢小孩,看见乖仔这种大眼睛小矮个的,更是没有招架之力。

“割草喂羊咩咩。”乖仔眨巴着眼睛往他背后他看,问:“弟弟呢?”

吴哥儿笑起来,摸了一把他的头:“弟弟还小,在家里呢!”

乖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说:“乖仔有空可以去你家看弟弟吗?”说完,在吴哥儿还未回话之际,又忐忑的补充:“我会洗干净手手滴。”

他说的有点紧张,村里除了刘婶家,河大愣家,他就没再去过别人家串门。

马家的人经常骂他,马小顺带着一波孩子孤立他,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多嘴的妇人夫郎对着他指指点点。

于是在他浅薄又有限的记忆里,认为自己是不受欢迎不被人所喜爱的。

可弟弟可爱,他就忍不住问了。

“当然可以呀!”吴哥儿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要不要叔叔帮你割?”

乖仔摇头:“不用,乖仔干活厉害厉害滴!”

吴哥儿笑出了声。

还厉害?

一撮草割了半个时辰,再割慢点,家里的羊都能饿死了。

晚上方子晨回来,吃了饭,赵哥儿给乖仔洗好澡,擦干了,让方子晨抱他回屋穿衣服。

洗澡水倒菜地里,今儿忙,又出了汗,锅里热水还有很多,赵哥儿打算洗个头,等洗好头洗好澡已经过去老久了。刚到房门口,里头传来乖仔银铃般的笑声。

乖仔还光着身子裸着屁股,也不知道在和方子晨玩什么游戏,他像章鱼一样,两条小短腿用力的环着方子晨的脖子,双手抱着他的头,肚子紧紧贴着方子晨的脸。

方子晨跪在床上,像头疯牛,狂甩着头,似乎想把乖仔甩下来。

乖仔两瓣屁股正正对着门口,他用力抱着方子晨,脸都红了。

方子晨甩得头晕,也要窒息,没办法,只能像吸果冻一样的去啜乖仔的肚子。

乖仔痒得受不住,扭着身子一直笑。

这会儿还好不是很凉,要是冬天,怕是要着凉了。

赵哥儿叹了口气,过去将乖仔掰下来:“先穿衣服。”

方子晨累得躺倒在床上,赵哥儿想起厨柜还没有关,里头还有一盘剩菜,夜里老鼠猖狂,给乖仔穿好衣服后他又出门去。

乖仔爬过去,趴到方子晨胸口:“父亲,乖仔想听你讲故事。”

“好啊!”方子晨说。

小孩该听的故事,应该是些益智类的,方子晨偏不干人事!

“从前,有个小孩叫王铁柱······”

他嘴里王铁柱命不好啊!撞鬼了。

晚上去打水,水井里咕噜咕噜响,他伸头一看,里头爬出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她指甲是红色的,一身白裙,身子浮肿,手臂上全是尸斑,左边的眼珠子已经被人挖掉了,里头空荡荡的,爬满了蛆,有小蛇从她鼻子里穿出来。

那个女鬼伸出已经腐烂了的露着森森白骨的双手,想把王铁柱拖进井里,王铁柱英勇无惧,一泡童子尿将女鬼吓退。

然后晚上睡觉,他听到床底有动静,似乎是谁用指甲,一下一下的刮着他的床板,他从床上探头一看,就和一个没有眼白,嘴巴裂到耳边的女鬼撞上了。

之后又发现自己腰酸背痛,经过河边,河里倒映出的影子里,他的背上竟然缠着个留着黑水的女鬼。

反正就是一系列无厘头的撞鬼事件。

那鬼会出现在水缸里,茅房里,柜子里,大锅里,床底下,后背上,反正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

方子晨故事编得跟真的一样,此时房里就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焰,屋里便有些昏暗,风从敞着的窗户、屋顶吹进来,火光摇曳。

他说着说着,还要模仿那种阴森森的声音,乖仔听得小心肝都要碎裂了,两只小手儿紧紧抱着方子晨的胳膊。

上次溜溜来家里玩,方子晨也讲鬼故事,隔几天后,周哥儿来串门,说不知道溜溜怎么回事,这几晚老是疑神疑鬼的,半夜经常被吓尿。

赵哥儿当时都尴尬了,什么话都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

赵哥儿这会儿就站在门口,额角隐隐跳动,想回厨房抄个木棍回来,收拾方子晨一顿,可······

一阵风吹过,屋后的树叶簌簌响,似乎掺杂着些怪异的不知名的声音。

赵哥儿后背都凉了,只觉得这会好像有一双猩红的眼正在趴在篱笆外,透过篱笆洞里,阴测测的看他,他‘咻’的一下跑进房。

方子晨一见他进来,迎上赵哥儿仿佛能吃人的眼神,他冷汗直冒,立即停了话。

乖仔眉头蹙起来,晚上喝了一大碗骨头汤,这会急了,他坐起来,拉了拉方子晨的衣服,小声说:“父亲,乖仔想尿尿惹。”

他要说喝水,方子晨可能立马就去给他端来了,但说想拉尿······

他是不想带乖仔去的。

说实话,方子晨来了小河村这么久,其他的都适应了,就是不适应这儿的茅房。

这里茅房真的很醉人。

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都这样,小河村这儿的茅房相当简陋,他们都是挖了个大大的深坑,然后在坑口上面搭上几块木板,木板中间留条缝,外头再围起来,这就成了他们的茅房。

每次上茅厕,方子晨都很‘痛苦’,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也不好直接在外头解决,他是真不想进茅房去。茅坑里那水黑不隆冬的,味儿也大,东西掉下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明知道有木板挡住溅不到,但每次解决五谷轮回,他还是会下意识的起身,上个坑跟做深蹲似的,累得够呛。

茅坑味太大,进去再出来,就跟熏了腊肉一样,里外都是味。

山里蚊虫多,茅坑里的蚊子总是嗡嗡嗡的,上个茅厕,一进一出,屁股能肥上两斤。

起初那会方子晨还有点担心,怕上个茅厕出来,自个会被蚊子给整贫血了。

这会洗过澡干干净净的,方子晨就不太乐意去了。

他朝赵哥儿看去:“赵哥儿,你儿子想拉尿。”

赵哥儿不说话,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缓步来到床前,脱了鞋子,越过他,躺到里头,两手放在小腹上,眼睛一闭,说:“我睡着了!”

方子晨:“······”

方子晨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啊??

说睡就睡?

这么牛逼的吗?

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啊!

他戳了赵哥儿一下:“赵哥儿?”

赵哥儿不动,也不搭理他。

方子晨又戳了一下:“赵哥儿?”

赵哥儿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赵哥儿,宝贝,小心肝儿,我的好夫郎,亲爱的,应一声啊!你儿子都要尿裤子了。”方子晨胡乱的叫,一声肉麻过一声,赵哥儿的脸已经红到耳根子,可他还是装做没听见。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方子晨彻底无语了。

乖仔要憋不住了,方子晨真怕他尿床上,眼看赵哥儿真的不打算理他们了,方子晨便想让乖仔自己去。

乖仔摇头,他刚都要听尿了:“可系乖仔怕鬼哟!女鬼抓走乖仔,父亲就没有儿砸了,父亲就可怜咯。”

方子晨连鬼都想忽悠,当下就对乖仔说:“儿砸,我们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女鬼男鬼,来了咱们就打死他,不要怕,勇敢的踏出第一步,我们的第一步,先从茅厕开始,加油儿砸,父亲相信你,奥利给······”

他说的义正言辞,头头是道,小孩最不经骗,乖仔听得激情澎湃,方子晨又低声驴了他两句,他笑起来,当场就觉得自己已经牛逼坏了,这会儿就算是有鬼来,他一小拳头过去,也能把那鬼揍得魂飞魄散。

乖仔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小狼狗一般,嗷呜道:“乖仔系勇敢男仁,勇敢男仁不怕鬼,奥利给······”

他从床上蹭下来,穿了鞋子握着拳头,哒哒哒的就往外头跑。

方子晨见他出去了,摩拳擦掌准备收拾赵哥儿一顿时,外头传来乖仔尖锐的惊叫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穿了鞋就往外头冲。

赵哥儿也从床上爬起来,紧随其后。

不过他还是稍慢了几步。

穿过院子,绕过厨房,来到后院,他就见方子晨站在茅房门口,神色震惊。

赵哥儿愣了一下,感觉不太对头:“怎么了?”

方子晨朝茅房里一指:“你,你自己看。”

他让到一边,赵哥儿进到茅房里,眼睛都瞪大了。

外头月朗星稀,月光很是明亮,茅房里虽还有些昏暗,但也勉强看得清。

乖仔正站在茅坑底下,一身污水,头上还插着几根平时用来擦屁股的还没腐烂掉的小木条,他仰着头朝赵哥儿泪汪汪的喊:“爹爹~救命啊!”

赵哥儿下意识朝方子晨看去,两人很是滑稽的对视了几秒,方子晨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问:“怎么办啊这?”

他都无语了。

人生在世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的事儿没见过,他头一回被整懵了。

“······捞啊!”赵哥儿说。

总不能不要了吧!

这茅房,说来也算是有点历史的。

它是村长他爹的爹还在世时挖的,坑上搭的那几块木板,靠近门口那一块被虫子咬了,里头是空的。

方子晨和赵哥儿步子大,平时都是直接踩的第二块,赵哥儿之前也跟乖仔说过,让他注意一点,可今晚上茅房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脱裤子时,黑不隆冬的粪坑里,会不会伸出一只手来戳他的小屁股,他一拳头过去,那鬼会不会被他打成死鬼,他是勇敢男仁,一点都不怕鬼。

乖仔本来脑子就不够大,想着这事儿,赵哥儿之前嘱咐的话就给忘了,一脚踩到木板上,木板断裂开来,整个人直接摔茅坑里了。

这会被捞出来,身上脏兮兮的,像是刚从黑色的淤泥里爬出来。

幸好拉出来的东西已经溶了,不然这会挂在身上,那真是没眼看了。

方子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心突突直跳。

······这儿砸,还要得吗?

他香喷喷的儿砸,这会变得臭烘烘的了。

是不是得浇个开水杀一下毒啊?

可是,开水浇下去,他这儿子,估计就真的要不得了吧!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乖仔可怜巴巴的站在院子里,湿衣服贴在他瘦小单薄的身子上。

赵哥儿刚要进厨房热水,就见方子晨捂着嘴跑到一边,扶着墙,稀里哗啦吐起来。

他默了默,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乖仔之前都很坚强,一直忍着没哭,这会见到方子晨吐后,眼里的泪却掉了下来,小小声的抽泣着。

这年头没有化肥,想肥地,用的都是茅坑里的粪水。

可一家几亩十几亩地,那点粪水哪里够。

于是平常都是拿去浇菜,村民们上山砍柴,尿急了,家离的远,跑不回去,也要尽可能的跑到自家的地里去拉。

村长家那头牛,平时放出去养,拉了屎,还要捡回来呢!

穷啊!没办法,一针一线,一毫一厘,能不用就不用,能省则省。

茅坑里的粪水之前都被村长一家挑去浇地了,这会里头的粪水,是方子晨住进来后才有的。

也不是说他和赵哥儿尿得多,而是平时洗锅洗肉的脏水,赵哥儿都是往茅坑里倒,倒院子里,久了会很脏。

都是自家人‘自产自销’的东西,好像也不用那么嫌弃。

而且农家人,平时挑粪水去淋菜,时常也挨溅到一些,有什么要紧,洗洗就是了。

方子晨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帮着拎水。

冲了三遍后,赵哥儿才将乖仔抱进盆里,十月份,夜里已经有点冷了。

乖仔哆哆嗦嗦的,冷得嘴唇都发紫了,赵哥儿怕他受寒,拿皂荚洗了两遍,要抱他出来,他瞥了方子晨一眼,摇摇头,带着哭腔,伸出短小的食指,说:“爹爹,乖仔还要再洗一次。

赵哥儿让他坐下来,帮他搓着小肚子:“好,爹爹给你洗。”

洗最后一遍,方子晨回屋拿了干净的毛巾和衣服出来,乖仔踩在赵哥儿的大腿上,乖乖的给他穿衣服,他头发薄,毛巾擦两下都要干了。

乖仔以往睡觉要睡中间,黏方子晨黏得不行,赵哥儿和方子晨想说悄悄话,想亲个热,打个啵儿,还得等他睡了把他移到里面去。

这会儿一上床,他自个就躺里头去,赵哥儿还要去外头整理一下,他便面对着墙,蜷缩成一小坨,背影看着是落寞独孤又可怜。

等赵哥儿回来,他才翻身挤到赵哥儿怀里,头埋到他胸口,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以前在马家,被打了,被骂了,受委屈了,他就会这样,赵哥儿以为他还在怕,便轻轻抚着他后背,低声安慰:“没事儿,不怕了,爹爹在呢!”

夜里,一切声音都能被放大,方子晨撑起身,倾过身子,想看看他们这对父子在背着他说什么悄悄话,

“你们在说什么?”

乖仔一抬眸,正好和他视线对上,乖仔一下子又埋到了赵哥儿怀里,似乎不好意思般。

方子晨:“······”

方子晨怔住了。

只觉得奇了怪了。

掉个茅坑而已嘛,这一掉难道还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不成,他儿砸竟然会害臊了。

第二天,赵哥儿要去镇上卖辣酱,昨儿有几个客人预定了,他见乖仔起来后一直焉焉的,想了想便让他呆在家里。

临走前不放心嘱咐:“你就呆在家,不要出去玩。”话落,又觉得一个小孩子单独呆着,久了肯定闷,他又道:“你也可以去找溜溜一起玩,不过别去河边,也别往山上跑,知道吗?”

乖仔已经会游泳了,可往年村里溺死的小汉子,大部分就是会游泳的。

乖仔点头:“乖仔西道了。”

他送赵哥儿出门,站在门口看着赵哥儿走远了,才转身回屋。

……

醉宵楼午饭的点是最忙的。

杨掌柜拨算盘拨得头晕眼花,在反观方子晨,只见他游刃有余,算着账呢还一心二用,跟着客人说说笑笑。

下午,杨铭逸姗姗来迟。

临摹两张字帖,又心不在焉下了一盘棋后,他开口道:“方哥,我以后可能不能来了。”

方子晨感觉挺突然的:“啊?为什么?还没学完啊!”

杨铭逸道:“嫡母有孕了。”

杨铭逸只是个庶子,嫡庶有别,杨夫人这一胎不论男女哥儿,跟杨铭逸相比,她肚子里的那个才是醉宵楼正统的继承人。

方子晨眉头微蹙,问:“是你爹开口让你不要再来了,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杨铭逸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方子晨便懂了:“杨夫人说你了?”

杨夫人不让杨铭逸来,便是不想他再跟醉宵楼里的人接触,再一个便是想把他囚在后院,杨铭逸学的越多,越出息,对她的威胁就越大。杨夫人当时的话说的很难听。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一个庶子,也敢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滚!”

下人们捂着嘴笑,似乎都是讽刺他。

“嗯!”杨铭逸点头,至今回想起来,他仍旧觉得难堪。他过了片刻,说:“父亲原本想让我继承醉宵楼,可······她说醉宵楼没有我的份。”

“她说就说呗,你家当家做主的又不是她,你爹都没开口让你不要来,你凭什么不来,再且说了,你是不是你爹的孩子,你是不是喊他一声爹。”方子晨眼里没有嫡子高高在上,庶子低人一等的想法,他道:

“既然都是他的孩子,都是喊的爹,那醉宵楼凭什么没有你的份?你要是做奸做恶,心术不正不学无术,那也就算了,但我觉得你挺好啊!你爹以后要是挂了,这醉宵楼算是他遗产,你身为他的儿子,也该有一份继承权,这醉宵楼不分你一半那说不过去。”

这话像是很大逆不道,杨铭逸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寡淡脸色都变得震惊了:“我只是个庶子。”

他的语气让方子晨略显不满:“庶子怎么了?庶子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都是一样的,没有说一生下来就要比嫡子低人一等这种说法。就算外面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你也不能这么想,一旦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就真的低人一等了。”

方子晨看着杨铭逸,不由想起高二时,班上那个坐在最后排,总是独来独往,却在体育课上,鼓着勇气,给他送过水的女生。

那个女生很腼腆很胆怯,因为是小三的女儿,在学校里总是受各种白眼,可方子晨觉得,这不应该。

她自生下来,都没有犯过什么错,凭什么就要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指指点点?

要论错,那也是大人的错。

她妈妈可能确实是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勾引了别人老公,但她没有。

那个学姐被孤立,被捉弄,被欺负,被逼得退了学。

杨铭逸不由捏紧手里的小白棋子,手背青筋明显:“可我······”

“没有那么多可是。”方子晨打断他的话,他知道时代的不同,思想方面肯定是有所差异,他没想着要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杨铭逸身上,只是道:

“我们无法选择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没有人规定,每一朵花一定要开成玫瑰。世界上的好东西都是拼搏来的,只有弱者才会坐等分配。将军也好,暗娼也好,穷人也好,乞丐也罢,他们都是凡夫俗子,他们都在以各自的生存方式在体验人生。不偷不抢,不伤害到别人,堂堂正正的,就没有低人一等这种说法。”

杨铭逸到底是还小,方子晨的一番话对他冲击很大,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听过最多的,就是‘这孩子挺聪明,可惜不仅是个哥儿,还是个庶子,哎~’。

杨铭逸下意识的问:“方哥,那我该怎么办?”

他不贪图醉宵楼,若杨慕涛不给,他也不会说什么,可他想学算账,想学下棋,不想困在后院里。

对于哥儿,姑娘来说,未出嫁的那段时间,是他们称得上的,唯一的自由的时间,以后嫁了人,便只能困在窄囚的后院、尘烟燎眼的厨房里,围着男人,孩子转。

杨铭逸对于自由,是渴望又向往的。

方子晨刚给人喂了一泼心灵鸡汤,在杨铭逸心中的形象刚刚高大伟岸起来,结果下一刻他就道:“你照样来,多跟我学点本事,不是我吹,学成了,你能日进斗金,区区一个醉宵楼,算个什么,也就你嫡母,井底的□□一样,把醉宵楼当成宝了。”

杨铭逸:“······”

杨铭逸脸色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还日进斗金?

你本事那么大,怎么还在醉宵楼当账房先生呢?

你就是在吹。

杨铭逸抿了抿嘴,想叫方子晨‘低调’一点,但他嘴巴动了动,硬是说不出口。

方子晨像是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拍了拍他肩膀,说:“杨夫人要是再说你,你就当她在喷粪,不要往心里去,你叫我一声哥,我就拿你当兄弟,你且忍忍,等我以后发达了,金榜题名了,哥杀回来给你找场子。”

他说得牛逼哄哄,好像自个现在已经是个举人老爷了,金榜题名已是探囊取物般,明儿就能飞黄腾达。

杨铭逸:“······”

下午当值,方子晨跟杨掌柜聊了聊,知道杨夫人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方子晨有点纳闷,又觉得实在太巧。

这几乎是杨铭逸前脚刚来醉宵楼跟他学习,后脚杨夫人就怀上了。

听说杨慕涛后院五六个小妾,他今年也才四十多,不算得太老,可杨夫人和那些小妾十几年来肚子都没有什么动静,偏偏这时候有了动静,方子晨就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问题。

杨慕涛······他头上不会绿了吧?

杨慕涛在核算总账,就见他一直往自己头上瞄,那眼神似欲语还休,又似蠢蠢欲动,像在期待着什么,见自己看过去,他又急忙撇开头。

???

搞什么呢这年轻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方子晨施施然的往回走。

这个时辰,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不知从那捡了根小木条,一边挥着,一边想着事。

再过半个月,天气就要凉了,不知道这里下不下雪,但家里的屋顶得补了,棉被要买,衣服、鞋子也要买,他当初穿来,就一件短袖圆领T恤和一件单薄的长裤外加一双人字拖,赵哥儿和乖仔······不说也罢!

冬天冷,衣服不容易干,每人最少都得置办三套厚衣裳,冬天的衣裳贵,林林总总算下来,得去好几两银子呢!

前几天买羊,杀价杀得他喉咙要冒烟,结果还是去了二两银子,现在兜里还剩四两·····

哎~

这个月裤腰带又得勒紧了。

得想个法子赚点钱,不能单靠赵哥儿。

靠爹靠娘靠夫郎,都不算好汉,他个英俊猛男,怎么能吃软饭!

行至半路,刚转过一道弯,就见他突然停了下来,呆立不动。

一只半米多高,牛大般的熊瞎子正从对面路上缓缓走来。

方子晨整个人就冒了冷汗,腿似乎冷着了,有点哆哆嗖嗖的。

卧槽啊!

熊瞎子啊!

这可咋整啊?

这下可芭比Q了。

他环顾四周,左边是山,右边也是山,草儿半人高,只能往后跑,可,他个两脚兽跑得过四只脚的吗?

这路来往好几个月了,以往都碰不上,今儿怎么回事?

方子晨一想,悟了。

他不该想着看老板的好戏。

这不,报应来了。

熊瞎子啊!哪怕来只狼都好啊。

对面那头熊似乎也已经发现了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他。

方子晨强迫自己淡定,不要慌。这会儿该怎么办?他脑子几乎是飞速运转。

躺下装死?

不行,躺下就真死了。

现在跑?

也不行。

我跑它追,然后插翅难飞。

再跑它再追,骨头一堆。

这熊瞎子见了人,怎么就不跑呢,这TM的就尴尬了。

方子晨神经紧绷,硬着头皮,四肢有些僵硬的走了过去。

那头熊见他动了,也走了过来。

一个走里侧,一个走外侧,距离愈发靠近,心噗通噗通的跳,每一步都像走在钢丝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错一步,一个不小心,一个晃神,可能就渣渣都不剩了,直到‘擦肩而过’那一刹那,方子晨似乎都听见了它鼻孔里喘着的气,怕它突然杀个马回枪,他频频回头看它,那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频频回头看他。

像一对不舍分离的苦命鸳鸯。

走出几十米后,方子晨再也顶不住,撒丫子跑了起来。

当初刚来那会见到野猪的时候,他都没感觉这么惊悚。

这会儿真的有点儿快吓尿了。

赵哥儿掐着点,正在厨房里炒菜。

乖仔正坐在院门口的门栏上,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衣角,眺望着远方,却迟迟不见方子晨回来,赵哥儿在厨房里喊他,让他去后院喂一下鸡。

今儿赵哥儿出门,乖仔呆家里坐了会,之后便去菜地里拔草,又掰了几片白菜叶子喂鸡吃,鸡吃饱了,他才牵着羊出去,围着村子绕一圈,再回来时,羊肚子也涨了。

别看他小,做起事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喂鸡他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今晚酸笋炒肉丝,在打个葱花鸡蛋汤就可以了。

赵哥儿正在打蛋,方子晨从门口急速冲了进来。

他满头的汗,往日盈白的脸都跑红了。

赵哥儿放下碗,未来得及问他怎么了,怎么跑这么急,方子晨先嚷起来。

“赵哥儿!”

“怎么了?”赵哥儿问。

方子晨:“我告诉你,你差一点就成寡夫了。”

赵哥儿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你怎么又胡说。”他最不喜欢方子晨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胡说。”方子晨这会儿都感觉还有点怕,要是碰上头老虎或狼,他觉得他可以学学武松,可熊瞎子,那么大个家伙,跟头牛一样,皮糙肉厚的,他觉得他就算再牛逼,一拳头过去,也打不死啊!

“我刚路上碰上熊瞎子了。”

这话放现代社会,除了脑子进水的人会信,寻常人早一拳头过去了……让你在这儿忽悠人。

可放在古代,那是没什么稀奇的。

老虎都有了,一头熊瞎子而已,不是很正常?

前几年有人进山砍柴,在小溪边看到了熊瞎子的粪便,回来报告给村长,因此村长还特意在晒谷场那边召开了全村大会,让村民们上山砍柴时注意点儿。

往日冬季,夜里也常有狼跑到村里来。

那个时候,赵哥儿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马家柴房破烂,门就是两块木板做的,外头狼声哀嚎,他把柴火抵在门后面,抱着乖仔躺在稻草垛里,又冷又怕,眼神一刻都不敢从门口移开。

山上野兽多得很,只是寻常时间,它们不会从深山里出来。

赵哥儿闻言慌了一瞬,手都抖了,哑着嗓音,问:“那你没事儿吧?”他说着,就想解方子晨衣服,看他是不是有伤着了。

雄性动物在雌性动物跟前,会本能的想表现自己最强大,最优秀的一面。

方子晨当时都要吓尿了,但这话肯定不能说,说了有损他在赵哥儿心目中伟岸的形象。

他牵住赵哥儿伸到胸前的手,开始吹:“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它不是我的对手。”

赵哥儿听得糊涂:“啊?”

“我一拳头过去,它直接倒地上起不来了。”方子晨无所谓的说:“熊瞎子看着也就大点,但其实软趴趴的。”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刚才的场景。

那熊瞎子怎么没攻击他呢?

这会儿可是它们疯狂捕食,准备留膘过冬的时候啊!

难道······它是被我身上的威猛的男子气概所震慑退了?

动物的本能之一便是趋利避害,没准儿就是这样的。

这般想,方子晨就得意的笑了起来,牛越吹越大。

那熊瞎子怎么怎么大,他一拳头过去,那熊瞎子都要飞了,跟熊瞎子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是如何如何的威猛,场面是有多么多么的惊险,他又是如何在熊瞎子的獠牙下,怎么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化险为夷。

赵哥儿:“······”

赵哥儿是没学识不假,但他不傻。

方子晨头发都不乱一根,衣服都不脏一角,这话说来,想骗谁?

他更倾向于方子晨是真的碰上了熊瞎子,不过没打起来,应该是跑了。

他目光落在方子晨的腿上,方子晨个高腿长,应该是可以跑得过熊瞎子的。

赵哥儿不信,可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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