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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厌金杯 慕禾 2799 2023-12-13 11:39:56

当夜,昌王军内见了命血,出卖昌王军和狼师的人被当众斩首。雷厉风行的做法惹得军营里的其他两军纷纷驻望打听,好似那隔了一段距离的刀落声清晰的传进了他们每个人的耳里,同时还细碎说着这个昌王军他们没什么人见过的主帅。

说来说去,无一不是在猜测此人对待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将士心狠手辣,又有熟知详情的狼师的人把怒气怨到昌王军身上,说若不是为了这些中原人他们岂会平白无故丧失兄弟们。

闲言碎语一时半响消不下去,这支昌王军在此地的处境变得委实尴尬。不过倒是今夜这一手笔,却是给他们狠狠敲了一记衷心的醒钟。

祁牧安了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浓重的黑夜不知道何时散去的,露出了夜空中清冷的玄月。他仰面盯着这道淡色的光亮许久,之后长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落下头。

走到快要接近勃律的帐子的时候,祁牧安忽地就听见远处传来声响,吱吱呀呀的像是马车轱辘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迎着声音望过去,见有一个身影登上了将停的马车坐进去,紧接着马车就开始朝着营地大门的方向继续行驶。

——是谁离开了?

祁牧安瞧着眯上双眸,驻足望了两息,继而抬脚走进已经离他不远的帷帐。

帐内的烛火仍然和他离开时一样通明,里头的人依旧坐在榻椅上,就和他当时离开的姿势一样,一支手懒散的支着头垂眸瞧着书卷,像是两个时辰没有动过一分。

然而待祁牧安走近了却才发现,原来榻椅上的人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阖上目睡着了。青年侧倚在胳膊旁边的小几上,眉头深深皱着,脸上不见红润,反而透着苍白,叫人心疼。

祁牧安的声音立刻轻了许多,轻手轻脚走近,怎料就在他将要在勃律身侧坐下的时候,忽地耳畔听见榻椅上的人飘悠悠吐出来一句:“血腥味儿。”

祁牧安看过去,只见勃律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幽幽斜望着他。

男人快速低头闻了一下,嗓音低沉,就像是怕惊扰到面前人一样,说:“我一会儿去梳洗。”

之后勃律便没了声音。在一片沉寂下,祁牧安感到疑虑。他小心抬起眼眸,哪料正正对上了对方凝视着自己的视线。

浅色瞳仁此刻却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也是很快之后,他就再次听到了青年不高不低的说话声。

勃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祁牧安,”之后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当年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会心慈手软的翱鹰。”

祁牧安听后敛下眼睑:“我身边永远不会留叛贼。”

勃律直勾勾盯着男人,须臾之后微微颔首道:“那这点你倒确实是挺合我心意的。”

男人凑近了青年几分,直到仅离了半个手臂的距离的时候停下来,瞅着眼前人一本正经道:“我难道不是从里到外都一直很合你心意吗?”可才说完这句,还不待勃律回话。祁牧安却猛然愣住。

“你周围怎么有一股药味。”他嗅了嗅,疑惑发问:“许言卿来过?”

勃律没有否认,身体坐正了一些,评价他:“鼻子真灵。”

祁牧安用食指揉了揉鼻下,说:“许言卿常年和药草为伴,周身一直有一股特殊的药香,不难辨认。”说完,他皱着眉不解:“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勃律也不藏着掖着,懒洋洋地告诉他:“和我吵了一架……最后又差点打起来,然后他就走了。”

祁牧安对他话里的这个“走”字更为不解,不知是走回哪里,可看着勃律,他突然就想起自己方才瞧见的那辆马车。

果不其然,接下来勃律就告诉他:“他打算回小叶铁铊部了,我便如他所愿,让人送他回去。”

祁牧安从他垂下的手里抽过看了一半卷起来的书卷,帮他把书摊平合上放到桌子上,奇怪问:“怎么半夜三更突然就要回去了?”

勃律瞅着他的动作慢悠悠答道:“他吵不过我,自己就想要回去了。”

祁牧安听闻后侧首瞧了眼勃律,忍不住轻声笑他:“怎么这么厉害。”笑过两声,他好奇道:“你们都吵了些什么?”

勃律的右手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食指随着对方的话上下比划了一下,半响之后开嗓说:“没什么……无非是我没如约听他的忠告,三日后要出兵上战场罢了。”

祁牧安一直盯着他把这句话说完,沉默了两息,才开口对勃律说:“勃律,在这件事上我们都和许言卿的想法一致,并不希望你亲自领兵。”

勃律淡然瞅着他不开口,像是在问缘由。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出声解释道:“许言卿说你身子骨还没好透彻,需要多静养几日才能完全痊愈,反之容易落下病根。”

勃律打断他:“看来你还挺希望许言卿一直留在这里的。”

祁牧安顿住,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面孔,沉了嗓音缓缓答道:“并非如此……”勃律在他炙热的注视下对上男人的眼睛,瞅着一汪黑潭听他柔声对自己讲:“狼师的将士们个个英勇善战,是天生的战士,况且有符燚他们在,率兵一事并不是非你不可。”

也不知是听他说着说着有些失神,还是祁牧安那双仿佛能把自己吸进去的墨瞳极富有吸引力,倒是让他的心宁静下来。

见勃律没有说话,祁牧安缓慢叹口气,落下眼睑,手攀附上勃律搭在腿上的五指,捏了捏又不着痕迹地轻轻晃了晃,嗓音恳求道:“而且……我不想再一次亲眼看见你倒在我面前。”

祁牧安的眼睛挪开的那刹,勃律恍然回神。他视线向下落在祁牧安包裹着自己手指的手上,一个人缄默已久,终于开了口。

“祁牧安,你知道吗,此仇我必须亲手报,日后才能睡上安稳觉。”他直起背脊向前探倾,再一次拉近自己和对方的距离,这次比方才还要近。他说出的话又轻又小,可祁牧安却听得异常清楚。

他看见勃律动了嘴唇,睁着双无光的眸子一字一句告诉自己:“不然我永远都无法心安,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如此,我又有何脸面向天神请求去见阿娜?”

祁牧安看着勃律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口,对方的手就从自己掌心里抽出来,随即反手叩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紧紧握住。青年又往前坐了几分,迫切地对人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那这样,我应允你一件事,你也允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握在祁牧安手上的力道十分大,让男人不禁飞快低头瞟了一眼,才继续抬头注视着面前人。

青年说道:“我保证不会一个人冲锋在前受伤,而你们前去攻打岳城,之后我们便在那里会合,届时我一定踏平乌兰巴尔大捷归来。”

他抓着祁牧安的手往自己怀里扽了扽,焦急地想让对方立刻回答自己的话。

“你就再信我一次。”

祁牧安哑然,他凝睇着对方的面孔良久,又细细观察了良久,最终头一垂背脊弯曲,另一只手也搭上来覆盖在勃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背上,自己将额头重重抵在了交叠在一起的手上。

他用勃律的腿支撑着自己弯下来的身子长长吁出口气,许久之后叹喟道:“每一次我都万般坚信你的话,勃律,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勃律低头看着祁牧安的后发,深深呼吸了三息之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手掌暖而轻轻地落在了男人的头上。

二人之间默然许久,祁牧安闭着眼睛沉沉感受着勃律带着阵阵温热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自己,就这样沉迷了少刻,他听见头顶的人深吸一口气,要开口讲话。

青年放轻了声音问他,似乎是拿不准这个问题他问出来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他没有过多犹豫,依旧让祁牧安把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问他:“你后悔么?阿隼。”

他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似乎是没给人立马回答的时间,又似乎是怕人回答出来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他飞快补上下一句话。

“这里是你的家乡,那人也是你军中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而如今你却和我一起走上了会遭诸多人谴责痛彻的路。”

“于他们而言,我是敌人,是该让他们憎恶、攻占了他们城池的掠夺者。而你在我身边,或许几十年之后甚至百年后,这里的人们在史书上仍然会在你身上加之通敌叛国的罪名。”

祁牧安却忽然轻笑出来,仿佛勃律方才说的他并不在意,只是一场玩笑。

“心情好了就叫我阿隼,心情不好就叫我祁牧安。”他脸从勃律的膝上抬起来,微微仰头看着青年打趣道:“我的小殿下,可没有你这样称呼人的。”

勃律绷紧双唇,盯着他没有开口。

祁牧安渐渐收起嘴角的笑意,直起身在心里叹口气。

“我不后悔,也从未后悔过。”他郑重道,“大庆早已不值得我留恋,而我背上也早就背了叛国的骂名。背一年是背,背十年是背,背五十年一百年也是背……”

“可这大庆早就不是我想要追求的能让中原一统祥和大庆了啊。”

男人专注地望进勃律的眼底,宛如许下千金誓言一般道:“我现在追寻的唯有你勃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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