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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厌金杯 慕禾 4344 2023-12-13 11:39:55

朝他们走来的人停驻在元澈面前,谄媚地弯腰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十一殿下。”这一礼拜下去,目光却在一旁祁牧安和勃律的身上流转了须臾。

模样俊朗眉目犀利的男人他见过,听说是皇上给十一殿下招来的师父,之前来抓贪玩的皇子回去的时候他见过一两面,而另一位模样冷淡夸张地裹着十分厚的裘衣的青年,他却摸不透是何身份。

青年气质独特,单看人,说是朝中哪家的公子或是侯爵子嗣也不为过。其身上就算裹得严严实实,神态懒懒散散,一举一动间也照样有着隐隐恣意,是无论风吹雨打都消不散地、已然刻在骨子里的傲然。

他从未在十一皇子身边见过此人,但能跟在皇子身边的,背后定有些背景。

可男人又微微蹙眉,依照他在上京城的圈子,连当今圣上还有几个活着的同胞兄弟都了如指掌,若城中有这样一号人在,他不可能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种人一旦看上一眼,定是一眼难望,让人追着想要去结交的人物。

元澈有模有样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望了望他身后:“怎么就你一个?刘三儿呢?”

男人微不可察地转回视线,堆着笑说:“他在为殿下选马呢。”

“今儿有几匹马?”元澈问。

“回殿下,今日赛马的足足有六匹。”

元澈努嘴:“比上次少太多了。”

男人讨好道:“今日都是顶好的马,可比上次的要精彩。”

“行,带本殿去看看。”元澈抬脚要跟着他走,这时快步走一人,来到祁牧安身边用第三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道:“祁将军,陛下召您上去一座。”

元澈认出这是他皇兄身边的人,当即脖子都是僵直的,整个人定在原地,生怕下一瞬就被人给提溜着拎到元胤的面前。

怎料来人并不为他,倒是把祁牧安请走了。

男人抬眸望眼高座上的人影,默了两息,把勃律往元澈身边推了推,还有些不放心,拽着不松手。

他拧着眉,犹犹豫豫地叮咛元澈:“你带他好好玩……一定要看好他。”

一看不是逮他的,元澈大喜,什么都顾不上了,先忙不迭敲鼓似地猛烈点头:“我知道了师父,我一定照顾好他。”

祁牧安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愈发的没谱,一股怨气朝着两个姓元的人就冲了出来。

他瞪眼高座上谈笑风生的元胤,这人跟身边相好的快活的跟对伸长脖子的鹅似的,怎就知道会做那拆散人的损事儿。

他迁怒回来,又瞪眼元澈,把少年瞧得抓耳挠腮也不没想出方才自己说的那句话究竟有何不妥。

男人打量着元澈,揪着眉添上一句:“若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元澈巴巴地点头,祁牧安转身又吩咐零一旁的人:“纪峥,你也留下,护好他们。”

待都交代完了,他才捏捏勃律的手,温声细语地低声对他说:“胤承帝召我,我去去就来。你若嫌闷了,就找个地方坐下等我,唤纪峥去叫我。”

勃律似是还在刚才马车里对话的气头上,梗着脖子冷冷淡淡地应了嗓,没多理他。

祁牧安握了握拳头,再次附在他耳边好言哄了几声,没让旁人听见,但他们明眼见着男人脸色渐渐好转了很多。

元澈有些好奇他师父都同这人说了什么,想凑近去听的时候,祁牧安已经直起身,正打算离开。这一转手瞥见元澈偷摸的步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祁牧安冷眼觑他,复重重叮嘱道:“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他答应祁牧安的话太多了,现下全部应下才是最好的。元澈拱手朝祁牧安做了个尊师的礼数,连带着把皇兄的人一前一后都送走后,才松口气。

来的男人见元澈行了礼,也随着朝祁牧安离开的背影弯了腰,起身的时候,面前的少年就已经恢复成神气的气派。

“走,带路。”元澈手一扬,指挥着人往前走。

祁牧安一离开,身边只剩下勃律和纪峥,没人压得住这个草原来的男人,他心里唬得飞快,这时候脑子从没被元胤抓走的喜悦中逐渐清醒过来,这才生出点畏意。

他偷偷摸摸斜眼去瞅勃律,大着胆子观察着男人的举动。

自打他知道了这人的真实身份后,就很久没有和他单独长时间待在一起过了。他自小就听皇兄讲战场,讲草原上的人多么多么凶猛,听多了自然而然就生出些怯意,但和这人相处久了,他又觉得皇兄说的或许是错的。

可到底这么些年的故事听的根深蒂固。过了会儿他往前小小地赶了几步,想悄悄离人远一些,怎料脚才迈出去两步,肩膀就被人握住了。

“你现在认清我是什么人了?”勃律不轻不重地叩着他的肩膀在他背后吓唬他,“听见你师父说的没?若惹我不高兴了,怠慢了我,他揍你,我也让狼咬你。”

“我一定让你高兴,一定高兴。”元澈小鸡啄米似的止不住地点头,就差伸出三指起誓了。

纪峥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笑出一声。

引他们前行的男子仍旧好奇地打量着勃律。他端详了许久,又窥了窥元澈对其的态度,见才笑眯眯地揣着心思说:“这位公子一表人才,一看就是成大器者。”

勃律瞄眼笑呵呵的男人,冷着脸不作声。

这种阿谀奉承的人他见识多了,他在上京城就是一没有名号的小人物,能让人对他这般溜须拍马,多半都是因着自己身边跟着的这位小皇子。

看来这十一皇子在东越的尊位还不算低。

男人锲而不舍地舔着脸:“在下还不知公子的名讳。”

这次,勃律倒是开了口。

“穆尧。”

“原来是穆公子……” 男人一愣,笑容僵了僵,但在说这句的时候,他眼珠子依旧转得飞快。

他在思考上京城里哪户大家是姓穆的,可想了一圈,上京里这些官宦府邸的牌匾哪家都不带任何一个穆字,就连同音的字也一个都没有。

他佯装不在意地继续探身追问:“不知公子的‘穆’是哪一家的字?”

勃律皱眉——这人有完没完,他怎么知道这个穆在中原是哪个穆。

见他久久不开口,男人心底讽笑一记,面上却没露出来。

勃律的面孔冷了不止三分,然而那人仍旧逼问,大有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刨问出来的架势。

这时候,元澈突然出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吴四儿,你聒噪死了。”少年背着手睨他一眼,“本殿平日里怎得不知你这么能说会道。”

男人脸色一变,闭了嘴。

“这位是本殿师父的贵客,亦是本殿的贵客,若要让本殿再听到你这些没礼数的废话,本殿就让皇兄把你发配到北川。”

北川是荒芜之地,四边挨着沙漠和战场,常年战争不断,偶还有草原的兵马。

男人的脸色顿时青白。

谁不知这十一皇子是当今圣上捧在手心的宝儿,虽然年龄最小,却是如今还活着的这些皇子兄弟里最受宠的。虽然和陛下不是一母同胞,但堪比同胞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更有传言说陛下至今不充后宫,十一皇子就会是东越下一个的天子。

“殿下说的是。”男人揩走虚汗,牵着嘴角道。

元澈虽然因为皇兄的原因对这个草原人还怀着一丝无法完全消散的忌惮,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他觉得这家伙算是个好人,又和自家师父关系匪浅,勉勉强强也能算作是他的人。

寻事寻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自然不能不管。元澈昂着头,话里话外都是维护勃律的话:“他打凉州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见到了就要同待本殿一般,听到没有?”

男人连续擦汗,不断应声:“是,是。”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跑马场安置马匹的地方。

一个男人正在六匹马之间来回走动挑选,坐看看右看看,再看看马蹄,一时面色难以抉择。

他听见声音,扭身看到十一皇子正款步而来,连忙上前行礼:“殿下。”

元澈往他身后张望两眼:“这些都是谁家作赌的马?”

叫刘三儿的人一一道明。

元澈听后蹙起小眉:“你选的哪匹马?”

“不好选。”男人为难,如实道。

元澈薄怒:“这都快开始了,你还没选好?那你今儿让本殿下哪个注!”

“殿下不妨再等等。”男人劝道,“今儿这赌马可是凉阳世子招笼来的,他还没出一匹马呢。”

“他现在一匹都没出?”元澈心情不好。

“是啊。”刘三儿道,“听闻凉阳王得过一匹汗血宝马,凉阳世子早几日就对这次赌马砸出来两箱金子。殿下,依我看,这次的马定是这匹,若向它下注,殿下今日定能欢喜而归。”

元澈听到他这话,沉思了须臾。就在对方以为他这番话打动了十一皇子时,少年骤然愤道:“你让本殿去下他的马?你知不知道本殿早看他不顺眼了,你还让本殿下他的马!”

男人皱着脸,嘴上说着奉迎的话:“殿下,你先把银子赢回来,你比他赢得多,自然就胜了。”

元澈不同意,他越想要和那厮一起就越气得慌。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地勃律朝一匹马抬起下巴,对元澈说:“先选那匹。”

元澈一愣,狐疑地看向他:“你确定?”

“确定。”勃律抱臂道,“虽然比我骑过的马……要逊色许多,但这些里面,它算是比较好的。”

刘三儿当即夸道:“这位公子好眼力,竟能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他话锋一转,作难道:“这匹确实比另外几匹要出色,不过赛马的人却不是佼佼者,甚至是几人里面最平庸的。”

“就这匹。”勃律却坚持道。

男人看向元澈,说到底还是要十一殿下做主。

“可它长得不好看。”元澈看着那匹马撅起嘴,还是把勃律的话听进去了。

“听我的,就下这个。”勃律懒散地站着,顿了一息像是有点后悔自己说的太笃定,于是又自作主张替祁牧安掏空了荷包:“它若不赢,你管你师父要赔钱,就说我说的。”

元澈听到这,眼睛一亮,再也不去想别的,点着那匹马叫好:“好,就下这个。”

两个男人去替十一皇子下注,纪峥陪着二人坐在了专门为元澈准备的一处座台上观看。

勃律坐稳妥了,怀抱着热烘烘的手炉长舒口气,缓了缓稍累的身子,这时才将好奇许久的话朝手边的少年问出口。

“刚才那两人为何一个叫刘三儿,一个叫吴四儿?”这两个怎么听都不是个正经名头,倒像极了曲儿里话本里的。

元澈吃口几案上事先准备的糕点:“因为他们一个在家中排行第四,一个排行第三。”

勃律扬起眉,恍然长“哦”了一声。

“他俩挺巴结你的。”男子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叫人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想巴结本殿的人多了去了。”元澈不屑哼声。果不其然,他这话说完,接下来想同他问好的来了至少不下十人。

好不容易耳根重新清静下来,勃律注意到下方忽然聚集了许多人,中间围着一个盛气凌人的少年,看样子有十六或十七,穿的张扬,紫衣上的图案翻飞四起,仿若腾云入天,但到底什么图案,离得太远,勃律没瞧清楚。

他怔愣地望着这个少年,失神了许久。

他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种东西让他感到很熟悉,就仿佛是一件被他丢弃了许久的东西。

元澈也看到了这一片人,气呼呼地说:“那就是凉阳世子。”

勃律回神,过了片刻问:“你和这个什么……凉阳世子不对付?”

元澈看着地下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愤愤咬下一口糕点,就仿佛这团点心就是凉阳世子。

勃律见他这般,有些好笑,奇道:“这人什么来头?难不成还能压你一头?”

元澈咽下糕点,讲道:“凉阳王曾经是武将,父皇崩逝后朝中动荡不堪,父皇的兄弟,皇兄的兄弟都想夺他这条命,抢他好不容易赢来的称帝诏书,是凉阳王一路护在皇兄左右,最后辅佐皇兄登基的。”

勃律听的频频点头。

少年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回盘中,拍拍手,拍掉碎渣,端起杯盏喝口茶水。

他轻哼一声,续道:“他在我皇兄眼里可是大功臣,为了皇兄险些丧命,所以皇兄登基后,特封了他一个世袭郡王。”

“这可是东越三朝以来第一个世袭郡王,凉阳世子又是他爹唯一的儿子,这些年靠他爹的脸面,可风光得很。”

说到这,元澈有些不情愿提及:“他心高气傲,如今相龄之中能比的就只有我,于是处处事事都和我比,烦得要死。”

勃律连着闷笑好几声:“怎么,我当年可是听说东越这皇帝换的还挺轻松,没多久就传来你皇兄登基的消息了。”

元澈翻个白眼:“你离那么远,能听到些什么真事儿。”

“也是。”勃律瞟了他一眼,说:“我记得我还夸过你皇兄呢。”

“你夸他什么?”这下换元澈好奇了。

勃律深吸口气,说出来的话仿佛从千万里外飘来:“东越这个新君,年少成才,是位货真价实的明君。”

“那是,我皇兄厉害着呢。”元澈骄傲地挺直腰板,神气扬扬。

勃律拢了拢衣裳,觉得手上的手炉有些不聚热。他转头麻烦纪峥帮他从车上再燃一个过来,随后才继续开口:“但你皇兄他不是都被封为下一个皇帝了吗,怎么还有不识货的来抢别人的东西。”

元澈嗤鼻:“敢论谁不想要这天下玩玩?”

勃律不出声。

元澈蔑道:“一个儿子就有十个心眼,十个儿子岂不上百个心眼。这子嗣一多,就算血浓于水,关及地位权力的时候,照样啃噬血亲骨肉。”

他揉把脸,烦闷至极:“要我说,还是怪我父皇,留那么多兄弟,生那么多儿子作什么。你看看大庆,人家太子现在都快把他老子弄死了,也没人敢和他抢位置。”

勃律忍不住屈指,用突出的骨节敲了一记他头:“你年纪小小的,怎么有时候说的话这么透辟,竟连大庆的事儿都知道。”

元澈捂着脑袋:“自是从我皇兄讲话那偷听来的。”

勃律看着他,淡笑两声,就把嘴角压了回去。

元澈重新吃上糕点,勃律就等着纪峥给他送新的手炉来。不知二人之间沉寂了多久,忽地男子注意到场下一道宛如花蝴蝶的身影正笔直地向他们这方的座台翩来。

勃律险些被花色晃瞎了眼,拿胳膊肘捅了捅少年:“喂,这是谁?”

元澈望过去,吓得张着嘴又赶紧合上。他欲言又止地沉思良久,久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也出了问题。

待远处的小人儿逐渐朝着他二人走近,元澈才艰难开口:“这是我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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