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厌金杯 慕禾 2929 2023-12-13 11:39:55

他们在小河旁一直待到将近酉时才动身回去,勃律走了没几步就嚷嚷着头晕,最后是被祁牧安背回去的。

他们慢悠悠地走在已然暗沉的天空下,披着黄昏一步步往小叶铁铊部族内走。勃律牢牢攀着祁牧安的脖子,半眯着眼睛趴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呼出来的气息还带着醇厚的酒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的左脚开始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地左右晃动起来,心情貌似很是愉悦。

祁牧安笑着偏了偏头,轻声对他说:“别乱晃。”

勃律闭上眼睛,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酒劲儿在这时候已经全部涌上来,愈发蛮不讲理起来,祁牧安叫他不要乱动,他非要把腿晃得幅度更大些,猛地晃了好几下,似乎是觉得累了,于是便安安静静地耷拉下来不再动。

祁牧安无奈叹口气,偏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背上快要朦朦胧胧的人,回以起方才勃律迎着金乌起誓的模样,跳跃了许久的心不知不觉慢慢平静下来。

就像是这片安静的草原一下子将他拽回了现实。

他回过头看着前方,启口轻轻唤了声:“勃律。”

“嗯……”勃律呼出一口酒气,弱弱回应他。

祁牧安之后沉默了许久,才问:“你会不会后悔?”

背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微微睁开双眼,侧着眼睛盯着祁牧安的脸庞看。看了会儿,他答:“不后悔。”

“我勃律做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

勃律脑中晕乎着想不明白祁牧安事到如今还在忧虑什么,他只能用力搂紧祁牧安,附在他耳边一句句说:“把你带回狼师我不后悔,被贬去昭仑泊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不后悔,甚至如今选择解毒和东越合作,想要和你成亲,我也都不后悔。”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轻了许多:“我都记着呢,阿隼,从来没有后悔过。”

祁牧安听着听着,本来平静下来的心重新开始活跃起来咚咚乱撞。

“你呢?”过了会儿,勃律吐出热气扑在祁牧安的脖颈上,反问他:“你会后悔吗?”

祁牧安轻轻笑起来,忽然就卸下了这可笑的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担忧及犹豫,心底骂了一句去他娘的。他原本还担心勃律心性不稳定,现在太过于随意就决定了后半生,怕勃律将来后悔不要他,可现在他反倒是把自己骂了一顿,他们劫后重逢相遇相知至今,他不应该不相信勃律的话。

老天爷让他劫后余生还能遇到牵他出深渊的光翼,他如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挂也要伸出勾爪挂在勃律身上,人走到哪他也跟到哪。

他学着勃律的话笃定道:“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祁牧安偏首看着背上的人儿:“算我心胸狭隘,心眼儿小,离不开你,也见不得你离开。不管以后你去哪里,还要不要我,我都会牢牢抓住你,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跑掉。”

“你抓着我呢,那不就行了。”勃律笑起来,长舒出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倒在他的背上,随着一走一晃地动作半梦半醒地想了会儿,好似才反应回半丝神绪,又半睁开眼睛说:

“你怎么比我还像个急需温暖求得心安的半大狼崽子。”

祁牧安说:“你这么好,我当然担心你跟着别的东西跑了。”

勃律嗤了一声,手绕到前面掐着男人的脸颊:“我就这么让你感到不安?”

祁牧安闷闷“嗯”了声,让人听出他好似感觉有些不高兴,还有些像是骨子里散出的卑下。

“你说说,我能跟着什么东西跑了?”勃律佯装不悦地耷拉下嘴角,可是闭着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这话讲出来好笑,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抛下祁牧安跑走,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来。

“我怕你跟着别人跑了。”祁牧安沉着脸替他说。

勃律晃晃双脚觉得稀奇,在男人耳边惑道:“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你对我还好的人?”

祁牧安沉默许久,说:“没准呢?”他瞥眼背上的人,忽然就生出莫名的一股闷气,但他知道多半是在气自己。

“没准其实你是个没良心的,说跑就跑呢?”他给勃律大有一种要秋后算账的错觉:“也不知当初是谁一个劲儿脚底抹油地要往外面逃。”

勃律没听出祁牧安话里愈发沉下的嗓音,只认为是在揶揄他,一时间借着酒气有些微微气恼。

——这人怎么把这账记这么久呢!

他掐着祁牧安的肩膀横声说:“我有没有良心,你还会不知道?”他蹬着腿想踹人,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祁牧安的背上,踹不到人。

“阿隼,你不能一边爬我的榻一边还质疑我。”

祁牧安赶忙赔不是,低声下气地赔了好久,勃律才舒缓突如其来的脾气。

两个人继续走在草地上,眼见着就见到了小叶铁铊部的轮廓,祁牧安似乎思考了许久,到底还是在这时低声说了出来。

“勃律,我其实一直很纠结。”

勃律抬着懒散的眸子看着他,眼露疑惑迷茫。

祁牧安深吸一口气,给足了勇气,缓缓道:“我之所以不安,是因为一边纠结着想要把你留下,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一边又纠结着你其实应该去往更广阔的天地,遇见更好的人。”

勃律听完,皱起眉。

“我们那儿有一种说法,娶亲时讲究门当户对,什么时节什么时辰都要算的仔仔细细的,这才算最最合适。哪怕只是和什么人相识作伴,家世也要相当,否则那些世家子弟根本瞧不起你。”

祁牧安望了望天际。

“我虽然长在昌王府,却是义父从街头巷尾捡回来的野孩子。我不知道亲生爹娘是谁,或许只是杀鸡宰猪的屠夫,也有可能是卖菜卖花的农户……我本和这皇权纷争和复杂的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们没有丝毫关系,却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他回忆着遥远,也是第一次和勃律讲出他小时候的故事。他不知道背上的人是否是清醒着听着他的话,但他就像在这时候和勃律诉说点藏掖在心里好几年的心里话。

勃律默不作声地听他讲:“我儿时只有待在昌王府里是最放松的时候。义母会温柔地关心我,义父虽严厉但会细心教我学武,府上的人个个可亲……可是一旦出了府门,便会被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一脚一脚踩在地上,被瞧不起,骂我是野狗。”

“就算我顶着从昌王府出来的牌子,可我总归不是昌王的亲子嗣,如何都是云泥之别。”

祁牧安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卡在了喉咙里。可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吞下去了什么话,又换了什么话说出来。

“勃律,你是诸多族人崇奉的狼神,我就是个不知哪个泥地里被捡回去养大的孩子。我遇见你后总在想,若是我真的是昌王府里堂堂正正所出的小将军,现在站在你面前一定会更有底气和勇气。”

祁牧安笑了笑,有些自嘲。

“可能小时候在街头巷尾流浪惯了,我总是患得患失。在穆格勒的时候刚开始我总觉得你就是一时兴起和我玩玩,慢慢的后来你好像愈发上心,我便开始觉得我不配和你站在一起,怕我好不抓住的人离开我。”

——他更怕勃律像当初年少的李玄度一样,让他已经沉在了深谷中无法脱身,最后却又将他抛之弃之。

他会承受不住。

勃律听后皱了皱眉,双手情不自禁将男子搂紧,不赞同他这些话:“你们中原的顾虑怎么这么多,自由自在从心所欲的不好吗?”

“听着,阿隼。”他掰过祁牧安的脸,让他停下来侧着头看着自己。

“我说过,狼王这一生只有一个王妃,我选择了你,那这就是我给予你在我身边的底气。”

他死死盯住祁牧安:“无论你以前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男子静静望着勃律的眼瞳,过了半响笑了起来,好似放下心想开了也好似松了口气。

“我现在知道了。”祁牧安叹喟,“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勃律点点头,拧着眉想起一事:“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好像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叫赵长辉的,他是不是以前也欺负过你?”

祁牧安愣了愣:“算是吧……”

勃律鼻哼一声:“那我回到东越,一定要把那个赵长辉往死里揍一次。”

祁牧安失笑起来,险些有些没背住勃律。

他们二人慢慢悠悠的终于走回小叶铁铊部,出现在勃律的帷帐外面。

见到他二人终于从外面回来,阿木尔一双白眼马上就要翻上了天,对从祁牧安背上下来的人儿阴阳怪气道:“我的祖宗啊,你们还知道回来啊!”

勃律酒还没完全醒,下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听见阿木尔的这番话,立刻瞪着一双眼睛看过去。

他没等阿木尔嚷嚷完,烦着一张脸走回帐子,哪料阿木尔不罢休,边嘴上喊着“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瞎跑啊”边跟在他后脚跟处进了帐子。

额尔敦塔娜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从哪里回来的,淡笑着问祁牧安:“小殿下带你去河边了?”

祁牧安点点头,毫不避讳。

额尔敦塔娜对此感叹:“殿下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很惊讶。”

“草原儿郎自来都是骄傲无畏的,没想到殿下为了你,竟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她看着祁牧安,“特勤知道了一定会来骂殿下。”

祁牧安沉默,他知道额尔敦塔娜是什么意思,无非有许多人认为背负着众多期许的勃律不应该委身于他。

额尔敦塔娜看眼已经踏进帐子迎着帐中烛火的勃律身影,想到心里的人,叹口气:“我挺佩服勃律殿下的,至少我至今都无法做到这样。”

祁牧安看了看帐子,沉思了片刻,向女子点头示意,随后跟着走进帷帐。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