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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厌金杯 慕禾 2997 2023-12-13 11:39:55

西北的仗连续打了有足足十数日,双方才终于在小丘壁拉开兵马距离。敌方退回到临时圈出的营地养兵蓄锐,而符燚留下一小半的兵力守在小丘壁的东面,占据东越暂时打下的地盘,剩下的则由他带着兵马一路返回东越兵驻地。

祁牧安一直居于后方,在营地中养伤,符燚回来的时候他正待在议事帐内心不在焉地琢磨沙盘。

苏俞这些时日一直在军中代替重伤的他处理军务,护在他身边的人就换成了一个名叫段筠的寡言少语的男子,整日面无表情惜字如金,让符燚每次撞见都觉得他这张无休止的嘴变得毫无用处,说几句就能被噎回来,久而久之他就有些避着此人。

于是他掀开帐帘看见里面的人时脚步一顿,后脚跟当即就想挪出去。

段筠听见声响,侧首抬头扫去一眼,之后再若无其事落回原位。

“回来了?”祁牧安闻声望去,吐出来的气息仍旧微弱。

他身上在战场上留下的伤未痊愈,如今从自己帐子走到这里仍旧需要人搀扶,更别说骑马率兵打仗了。

军中的随医能力有限,且环境不利于养伤,苏俞三番五次让他回京城医治,但他都将人的话借口搁置下来,直到今日都未曾有收拾东西动身的打算。

只有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的段筠和符燚知道他一直在等什么。

西北的消息一叠叠地往上京传,可却唯独收不到从上京传来的关于勃律的消息。那一行人自打进入南界就失了音讯,祁牧安几次担忧是出了何事。

——不知道此次西北胜战的消息,能不能换来勃律的音讯。

符燚还没走进来,就一眼看穿了他待在议事帐定已经许久。他身上仍穿着未脱下的兵甲,上头灰扑扑溅着干涸的血,从战场上马不停蹄的回来,第一时间直奔议事帐是为寻余老将军汇报情况,怎想掀开里面坐着的只有这两人。

男人想了想,放下帐帘,也扫段筠一眼,听到祁牧安的话之后走了进来,坐到他对面。

他看了一圈,说:“你不好好在自己帐子里养伤,坐这干什么?”

祁牧安顿了一息,视线落回沙盘上,说:“在等你的汇报。”

符燚一语说穿:“怕是在等勃律的消息吧。”

被戳穿的祁牧安面不改色,却也没说话。

“你且放宽心,既然勃律让我转告你在这等他,他就一定会来,你等着便是。”符燚拍拍身上的兵甲,“指不定他们现在已经解完毒正往这边出发了呢。”

祁牧安抬眼看向他,默了许久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符燚动作一滞,不解地望他。

祁牧安嗫嚅着,心有怯意,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他怕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变成真的了。

倒是符燚直言了当问:“你梦见他死了?”

祁牧安立刻闭紧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男人举起双手叹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颇为烦躁的抓抓头发,小心翼翼瞅眼祁牧安,开口:

“实不相瞒,前几年我夜夜都能梦见他……梦见宝娜死在战场上的情景。”符燚深吸一口气,略皱起眉,似是不愿回想那时的旧梦,但很快他又舒展开,仿佛心中早已释然。

他对祁牧安道:“他已经坚持了三年,为了你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祁牧安攥紧五指,不甘心地再次问身旁的段筠,留在营中的狼师亦或是京中府内,今日有没有传来相关消息。

符燚将狼符在勃律的嘱托下交与祁牧安,如今狼师上下包括他自己全听祁牧安的调令,信鹰传回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会报向他这里。

可男子却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收到。

符燚看着他二人说:“我们的信鹰在半途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你留在上京的人寻不到也正常。”他屈起食指敲敲桌面,“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因为他在躲避信鹰,但勃律不会刻意这样做……”

男子深思一阵,继而开口接上:“二是他们改路了,信鹰也就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改路?”祁牧安蹙眉,“你不是说他们的路线在出发之前就确认了吗,为何要改路?”

符燚一沉思,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他接手看过的信鹰传回的信中也未曾提过这件事。

祁牧安越想心里越不安,喃喃自语:“莫不是出了何事?”

段筠立在他身侧,在这时突然开了口:“将军,东越从上京往南界走,还能走水路。”

“水路?”符燚看着他,“若真如你所说,那信鹰就更找不到他们了,水会抹掉他们残留下来的一切足迹。”

段筠没理会他的话,继续和祁牧安道:“朝中右派一直在关注勃律王子的举动。”

男子的话言简意赅,但祁牧安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这是在说勃律的行踪怕是从出城的那一刻起就被朝中之人得知,路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或是被想要他命之人追上,才迫不得已改了路线。

祁牧安看了段筠一眼。此人曾经是元胤身边的影卫,二人合作达成后,胤承帝打着协助他的名头,将此人调进昌王军,在军中跟随他左右。

苏俞一直敌视段筠,认为他是胤承帝派来时刻威胁将军性命的人。可段筠这人无论情绪还是动作都像死水一样,这些年没有任何波动,或许是自小当影卫培养长大,在军中就像祁牧安背后的影子一样,不仅向胤承帝时刻汇报他的情况,同时也向祁牧安说来一些关乎东越或是朝中之事。

这种人能让他更好的了解东越,祁牧安便一直把他留在了身边。

祁牧安侧眸睨眼段筠。

他和胤承帝之间有着来往书信的特殊手段,有些时候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既然他这般说,那勃律的情况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可知他现在是否在苗疆?”祁牧安静了一息,终究忍不住问。

符燚一头雾水地看着祁牧安问身边这个寡言的男人,心道这人能知道的比他狼师还要多?

段筠看着祁牧安,摇头道:“属下不知。”

祁牧安深吸一口气扭回头,伸手抚上胸膛中伤的位置,闭上眼睛调息了一阵。

符燚见他这般急忙站起来伸手:“你怎么了?”

“我没事……”祁牧安摆摆手,再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桌上的沙盘,再次开口之后便转了话题,不再询问勃律的事情。

他问:“说说吧,这次什么情况。”

符燚见状慢慢坐回去,眼睛在祁牧安身上打转了一圈,方才出声。

“基本都在传回来的军报里了。”他道,“这次和上次你打的情况并不太一样,来的不全是草原军马,兵马有穆格勒的也有大庆的,率军的一个是穆格勒人,一个应该是大庆人……”

草原男子沉吟须臾:“虽然没有看到延枭,但我怀疑他肯定也到了,只不过在后方时刻观察着战况。”

祁牧安了然:“看来大庆和延枭决裂的消息是假的了。”

“不一定,半真半假。”符燚说,“毕竟据我了解,延枭那个性子得知大庆在唬他,定然翻脸。”

符燚皱眉:“不过能让大庆和延枭一起打过来,看来是哈尔巴拉给他在背后说了什么。”

祁牧安默默听他说完,垂头盯着沙盘上两军的布局若有所思。

符燚等了一会儿,看着他,抱臂继续道:“你果真有点本事,是我以前小瞧你了。”

他别扭地舔舔下唇:“你的打法我第一次见,跟勃律还有其他中原人的很不一样……”

这话只说了一半就断开了。祁牧安抬头,看着符燚沉默了须臾,才续道:“但是打的相当过瘾。”

“这是昌王军才会用的打法。”祁牧安落回头继续看着沙盘,“我虽然和你讲解过,但毕竟你们才听了不到两天,在战场上只能充当配合。”

“难怪你非要让你的兵在前,我还以为你对他们就这么眼红非要冲前锋呢。”

祁牧安抬帘瞟向他,终于轻笑一声:“你此番替我、替勃律领兵打了胜仗立下战功,勃律若在这,定会奖赏你。”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跟着勃律自小上战场打到现今的人。”符燚傲道,“不用你提醒,等他来了,我自然会索要奖赏。”

祁牧安笑着低回头,继续研究沙盘。

可符燚说完这句话后,面色变得复杂。

其实这仗打的他说实话有些心烦意乱——不是因为敌方的人有昔日同族,而是因为跟他们一起上战场的东越军里有一个铁面女人,他们两个人都是暴脾气,一天能吵上七八回。

符燚烦躁地揉揉头,不再等对方喘几气,就气不过,急冲冲地再出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说完嚷着再也不要和这个女人一同打仗。

符燚指着帐帘嚷:“你赶紧让那个女人留在营地,不要再跟着我们上战场了!”

祁牧安一愣,没料到对方竟抱怨这句。他才刚斟酌,帐帘在这刻忽然被人从外掀开,一道女声响起。

“你说的哪个女人?”

符燚立刻缩回手:“说的自然是你这个女人!”

女子不屑地瞧眼他,冷哼:“整日口中女人女人的,连名字都不会认,莽夫。”

“你!”符燚当即拍案而起,二人对立而战,大有现在就舌战的架势。

祁牧安赶忙从中断开两人的怒火,从桌边站起身,对女子道:“余夫人既然从战场上回来了,就暂且先守在营中吧。”

女子听后飞快扭头瞪向他,阴沉着脸问:“祁牧安你什么意思?瞧不起女人?觉得我一介女流误你事儿了?”

她挥手一指帐外:“你睁眼瞧仔细了,这可是东越军营!我是余老将军麾下!跟随余老将军出征打仗数载,军中对我都没非议,你们又有何身份在这对我论足?”

女子怒气冲冲:“你一个半路不知打哪来的,就算握着陛下的圣旨接管了西北军权,你也不能决定我的去处,更没资格不让我上战场!”

“并非此意。”祁牧安深喘一口气赶忙开口,试图缓和女子的情绪。他看了符燚一眼,对女子道:“只是接下来,有一事需要余夫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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