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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厌金杯 慕禾 2733 2023-12-13 11:39:55

勃律深吸一口气,把酒囊塞上随手扔到旁边,坐直身板面向许言卿。

“来吧,我该如何做?”

许言卿净了手,让他褪上身的衣衫。他盯着勃律身上残留着淡淡蛊毒发作时留下的痕迹,不过这青色脉络比当初浅了不少,存在的面积也缩小了许多,目前只围绕在胸腔附近,没有再次蔓延的趋势。

基本已经控制住了。

他对自己的医术向来有十二分的自信和骄傲,这次虽然中途遇到了有些棘手的事情,但好在现在有不小的成效得以让他引以为傲。若是平时的他定会在小徒弟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念叨上十天半个月甚至半年,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神医妙手回春又救了一个鬼门关快死了的人,不想让世人高高捧着他却又想让世人都知道他医术的高明和无人能及。

可是这次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沉默了会儿,别过目光对勃律说:“蛊毒里的蛊需要下蛊的人才能取出,我没有办法解蛊,但是自这次起,只要你以后遇不到那个身有母蛊的人,你就算是摆脱了这个蛊毒毒发的作用,可与正常人无异。”

他手上动作不快不慢:“当然,我一开始就同你提前讲过,这蛊毒在你身体里待得太久,我只——”

“你只能祛除七八分,我一直记着你说的话。”勃律抬头看他,“你不用一直惦记着强调我,放心吧,我不会讹你。”

许言卿听后瞟他一眼:“你最好是。”

勃律觉得褪去衣衫的身子有些发凉,低头又把最外面的外衫胡乱披上,问他:“你刚刚说……‘身有母蛊的人’,我遇到了会如何?”

许言卿说:“自古来苗蛊就分母蛊和子蛊,母蛊压制子蛊也控制子蛊,子蛊才是真正发挥作用的那一个。你身体的是子蛊,母蛊子蛊不会存在同一个人身上,所以一定是在另一个人身上下着,用此来牵制你。”

“母蛊只有在一定距离或条件下才能催动子蛊,就算子蛊在我的药下如何沉睡,睡多长时间,遇见母蛊也会立刻苏醒。”

“你若真遇上了母蛊,那人又有心不放过你,我这毒解了也是白解,到时候母蛊每在他的授意下躁动一次,你就能生不如死地毒发一次。”

勃律半知半解地蹙眉。

许言卿看着他这副样子:“你当真不知道母蛊在谁身上?”

勃律沉思一阵,摇头。

许言卿沉下脸色,停下手上忙活配的药,对着他正色严肃道:“那你切记——若以后遇到母蛊,一定要杀了他。”

他双眸中绽出不同以往般的冷冽。

“杀了他,你才能继续活。”

“届时母蛊死了,子蛊自然也就死了,只有母蛊死去,蛊方才能解。”

勃律愣了很久,脑中闪过一堆人的影子,都没想出来这母蛊能下到谁的身上来牵制他。他嗓音低沉:“会不会母蛊就在你那个熟人身上?”

“不会。”对方答得干脆利落。

勃律瞧着许言卿背对着他的身影,趁他在最后准备的工夫,突然出声问:“你已经见到他了?”

许言卿手上动作狠狠顿住,过了不久才重新动起来,淡淡拿嗓音回他:“嗯。”

“真是神奇。”勃律吐出口气,感叹:“已经过去四年了,你竟然能认出他的尸骨。”

他视线越过许言卿看向把外面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的帐帘,仿佛透过这块布望到了远方。

“乌兰巴尔那地方据说尸骨成群,有战争丧生的人,也有他们自己厮杀的人……他们不信奉天神,所以不会想办法去安葬死去人的灵魂。”

“若是能看见鬼魂,想必乌兰巴尔上方一定徘徊了无数人的魂魄阴灵。”

许言卿猛然攥紧抓药的三指,佯装无事将药草放入捣药的罐中。

他强迫自己的声线正常:“他生前浑身都是毒,各种毒早已与他融为一体。里面有具尸骸呈紫黑色,特别明显,会医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生前中毒极深之人死后白骨才呈现的现象。”

勃律咂舌:“听起来他比我还要惨。”

许言卿手下的力度好似一下子大了好几分,语气也有些染上气恼地说:“他咎由自取。”

勃律收回视线,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还是有些好奇:“你和那人到底是何关系?为了他,你都能去白骨堆里翻人骨。”

“一个死人,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许言卿语气冷冷,不太愿意多言。

勃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没有放过他身上口是心非带起的微小的动作。他心里对此笑笑,不再说话。

他们在帐子里又等了片刻,勃律搓搓手,觉得身上缺了衣服布料的包裹,身上很快就浮出了凉意,手上的温热的温度在感知上飞快流逝。

他想,阿隼说的对,他就应该时刻备足那三样东西。

想到这,他随之又叹口气——说好了回来就喝阿隼熬的热汤,结果一切都是那么始料未及,看来只能等两日后才能喝到了。

就在他既惋惜又怨念的时候,竹苓跑进来向许言卿汇报:“师父,外面我都准备好了。”

许言卿听后把罐子递给她:“把这也捣了熬上,分好一日三次的量。”

竹苓看看数了数,捧着罐子点点头,一脸肃起来的模样说:“我知道了。”说完,她转身掀帘跑出去。

“我们开始吧。”

许言卿终于来到青年的面前,自上而下望着人,说出来的话在勃律听来却突然丧失了任何感情和温度。

勃律的脑子开始有些昏沉。他闭了闭眼,重新用极大的力气掀开眼皮,抬眼去望头顶上的男人。

他深喘一口气。虽然嘴上说着信这个神医,让阿隼在外面放心等他出来,可到了现在这时候他心里难免开始发怵打鼓,这种逐渐丧失的安全感和他害怕危险降临而发凉的后脊,让他有些后悔没坚持让阿隼跟自己进来。

他能听到自己在问许言卿:“你那酒里有什么?”

许言卿注视着他一息,之后仅用一根手指就轻而易举地把勃律推倒在榻椅上,轻轻松松拎起他的手腕探了探心脉,嘴上说的云淡风轻。

“是能缓解你痛苦又能让你南柯一梦的东西。”

勃律在这句最后一个字后彻底沉下眼皮,之后只能模糊地听着许言卿在自己身边来回走动的声音。

帐外,方才竹苓进去后,祁牧安盯着帐子的帐帘被她紧紧遮上,关心里面情况的一颗心也被这帘子给盖住了,让他好一阵烦躁。

里面自打人进去后就一直安静,让外头的人一丁点声响都没听到。里面是何情况,是不是已经开始医治上了,谁都不清楚。

然而没一会儿,竹苓又走了出来,这次怀里抱着个药罐子。她走到帐子外架起来熬药的药炉旁,坐在地上准备开始捣药,但歪头想了想,目光挪到小叶铁铊部帮他们准备的药捻子上,动动心思,就把捏起来的药材在半空换了个位置,扔在了那里面。

她分好现在要碾的量,又分好之后几次的量,做完一切后斜着眼睛去瞟不远处的几个人。目光在几个毫无察觉的人身上绕了一圈,她抬抬下巴,冲着阿木尔喊了一声。

阿木尔刚帮他们捯饬好地方,就又被她叫住,心里暗叫不妙。

果然,竹苓冲他吆喝:“你快来帮忙。”

阿木尔一脸复杂之色不愿意动,可随着小丫头这一声,让其余几人的目光全锁在了他的身上。

竹苓皱起眉,站起来跺跺脚:“怎么,回了你们自己的地盘,就不愿意来帮忙了?”

“……来了来了。”结果还没闲下来多久的阿木尔只能叹口气跑过来,接过竹苓手上捣药的药罐子,看着小丫头用他们的药捻子碾,自己只能用力在罐子里心情复杂地捣着。

“我也来!”元毅觉得有意思,也跟着跑过去。竹苓见有人还自告奋勇来帮她,更为乐呵,也不推阻就把人收下。

很快就到了晚上夜间,祁牧安一直在帐外等着消息,就连饭食都没顾得上吃。

他实在等的焦急,又不愿意坐下耐心去等,在原地来回踱步了数十来回,被竹苓嚷了一句晃得眼睛疼,才堪堪停下来。

额尔敦塔娜并没有和他们一样一直等在外面,她一直到戌时一刻才再次走过来,想看看勃律殿下的情况。

祁牧安听到脚步声传来,偏头望过去,见是额尔敦塔娜,稍一点头算打了招呼。

额尔敦塔娜回来后站在他旁边,瞅着帐子轻声问:“还没动静吗?”

祁牧安摇摇头。他盯着帐子,似乎是想试图分散自己高度紧张的注意力,于是和此刻一起等在外面的额尔敦塔娜说起了话。

“公主,你今日打算和勃律说什么事情?不妨先告诉我。”

额尔敦塔娜看着他无言片刻,眼睛扫过帐帘紧闭的帷帐,才对他说:“我们刚得到了一条情报,你们中原应该会很感兴趣。”

“是什么事?”

额尔敦塔娜把目光落在坐在帐子前那三人之中的元毅身上:“和东越有关的事情,我们不妨把这位东越湘王也请来?”

祁牧安跟着望过去,思索一刻,走过去叫已经昏昏欲睡却迫于竹苓威亚又不敢睡的元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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