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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厌金杯 慕禾 3947 2023-12-13 11:39:55

许言卿这话一出,符燚“哐”地就一掌拍上桌面,怒着一副“你果然是庸医”的模样,质问对面的人:“为何解不了?你不是号称神医吗!”

许言卿嘲他:“这本就是江湖上传来传去的名号,我又不是真神仙,谁都能救。”

勃律被他叩住的手腕松了力道,他缓缓动了动,缓下胳膊上褪去的疼痛,慢慢从桌面上拿下来,默默无声地塞回衣袖中,掩盖下胳膊上生出的且一时间难以消散青蓝脉络。

祁牧安握着勃律的手无意识收紧,感觉到不自然的力道后,青年微蹙了下眉,挣不开,只得偏头看过去。

过了一个呼吸,男子局促开口试探:“神医可是觉得银两不够?若觉得不够——”

可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勃律反手握住往后抻了抻,拦了下来。

祁牧安被他扯得一愣,生生止了话根。他诧异望向勃律,却见对方面上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并没有因为神医的话而掀起波澜。

他就好像是早早地知道了结果一样,丝毫不感到意外惊讶,也没有显露任何难以接受的悲伤。

平淡的像是对自己也漠不关心。

许言卿漫不经心地嗤道:“这跟金子还是银子没关系,解不了就是解不了,再多的银两都解不了。”

符燚怒形于色,又往桌前踏了一步,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不会解,还是不肯解!”

年轻的神医厌烦蹙眉,向上瞪着这个蛮横的男人:“最开始我就说了,来找我问诊,治不治如何治由我说了算,如今看过了,你们现在是要倒打一耙?”

符燚怒火直烧,气的胸膛不断起伏,指着许言卿骂起来:“庸医!果然只是徒有虚名!”

许言卿平生最恨这两个字,当即就翻袖站起来:“你哪那么多废话!既然你这么有能耐,你给他治啊!还来找我受气作甚!”

“我看你就是——”

符燚后面的字还没从嘴里蹦出来,勃律就偏首一记冷眸瞪过去,严厉呵斥,打断了他的话:“住嘴!”

男人被他斥的后半截的话音猛然拐了一个弯,生生堵在喉嗓里。他绷紧嘴巴,愤愤不平地瞅眼一旁仍是处事不惊坐在凳上的勃律,闷哼一声挪开头。

——简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主子都不着急,他急有什么用!

祁牧安默了许久,双手死死攥紧——一手握着勃律,另一只手揪住衣衫,在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把布搅成一团乱。

他牵强着思绪,极力咽下腾升而起的慌张,隐着颤声对对面的许言卿说:“若您都治不好……那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治?”

男人耸肩:“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去庙里烧烧香拜拜佛,没准神仙显灵,他哪天说不定就痊愈了。”

符燚忍不住又骂出来:“你说的是屁话!”这回,没等阿木尔在后面拽住他,许言卿理都没理一下,注视着勃律接下去。

他说:“他现在精神头看起来确实不错,天天开心些,吊着命指不定还能多活个一两年。但到底半截身子都踏进棺材了,剩下的那半截也只是贪恋当下罢了。”

祁牧安忽然间颓败下来,搭建了许久的期望轰然间倒塌,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要握不住勃律了。

他不甘心:“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许言卿看他,过了一息后挪开目光:“还是那句话,这毒我解不了。”

话音落下的霎那间,屋内几人之中一片寂静,呼吸都不敢用力。许言卿抬眸观察着面前这几人的神情,有愤怒有悲哀,唯独正对面坐着的这个裹着厚裘的主角,反倒与身边的几个旁人不同,自始至终都一派淡然。

他只不过端详了一会儿,就别开目光,开始赶人:“既然我给他看了,往后你们就别堵我这院门来烦我,请回吧。”

勃律把手从祁牧安手中抽出来,蓦然消失留出的空缺让祁牧安一阵心慌意乱。青年忽略身边人的不安,率先站起身,淡淡向对面的神医行了一礼:

“我知道了,多谢神医。”

许言卿瞅着他,吩咐人:“竹苓,送客。”

祁牧安浑噩地被勃律带着往屋外离开,然而就在他们将将踏出屋门的时候,许言卿深沉的目光又在勃律身上打了几个来回的转,在其身后蓦然开口叫住了他。

“给你下毒的,是什么人?”他盯着勃律的身影,皱眉问道:“是不是一个白发白衫的男人?”

勃律身形顿住,记忆被他这句话一下子扯回了当年。他感到惊异,但并未显露,扭回头看着许言卿,抿嘴顷刻,问:“神医何出此言?”

可许言卿听到他的反问却不再开口,什么也没再说。

见此,勃律收回目光,沉吟着重新迈开脚步。

小丫头把他们送出宅子,在院门关上的一霎那,符燚的脾气噌地就烧到了头顶,折身冲着木门怒气冲冲地翻来覆去地骂:“庸医!简直是庸医!”

“我们找他求医来了数次,到头来见一面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阿木尔黑着脸一直在掐他,小声告诫:“行了,别说了。”

符燚气不过,又不敢在勃律眼皮子底下真的去踹门进去再找人理论一番,只好安静下来。他烦躁地抓着头发,耷拉着一张难看的脸来回踱步,在思考如今下去该怎么办,是不是继续去为勃律寻新的可靠的郎中,或是去寻新得能医治的土法子。

马车边上,勃律松开祁牧安,抬脚要往车上垮,谁知他腿刚半抬起来,自打出来就一言不发的人蓦地把他扯进怀里,使了十分的力气,险些把他揉进怀中。

“你发的哪门子疯?”勃律被迫仰着头,手绕到男人背后没好气地没轻没重拍了两下。

怎知祁牧安似是没感觉,依旧把他搂得很紧,脸埋在颈窝里。

勃律渐渐的安静下来,他感觉到这个人在发抖,好像在害怕。

他默了一息,瞬间明白过来,叹口气,轻声宽慰:“我在这儿呢,你怕什么?”

祁牧安埋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在勃律面前失态,但心底听完了那郎中的话,虽不知到底真假,是在借口赶他们走还是勃律真的时日无多,终究还是给他蒙上了一层叫他无法拿捏的彷徨纱。

“他分明是不愿意给你治……”

勃律在他耳边不断吐热息,语气很轻很轻:“……人人都有苦衷,不见得是他不肯医,没准人家真的没见过这种毒,不会解呢。”

他停顿了一下,续道:“不肯医还是不会医,我都不怨他,我命如此。”

祁牧安摇头,宛如一只失去主人乱了阵脚的兽。他慌乱起来,不停喃喃:“还有法子的,一定还有法子的。”

“我带你去找,我们去找尽这天下的郎中。”

勃律推了推他,说:“如今天下未定,战乱难平,你身上背着重任,要如何带我去?”

“阿隼,算了。我什么情况自己很清楚,别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

祁牧安倏地把勃律叩回去:“这怎么能叫‘浪费’?”

勃律长叹口气,变了一种方式,摩挲着祁牧安的手,轻手把他紧张的力道化解掉:“有这么多时候,倒不如就趁剩下的时日,你陪我好好在上京城走走吧。”

“就遂了我的意吧,我不想再折腾了。也是时候让我看看,你们中原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看你们的新岁有多热闹。”

祁牧安紧绷住身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勃律淡淡笑出来:“你曾经不是说,有朝一日,要带我来看看的吗?我可还记得很清楚,难不成你要失信?”

祁牧安凄哀地闭了闭眼,半响后摇头。

“那就趁此机会,陪我看看吧,阿隼。”勃律好声地抚了抚他,望着他说:“好不好?”

祁牧安目不转睛注视着勃律,一份一寸都舍不得放过,生怕眼前人顷刻间就从自己视野中消失掉。

他颤着嘴唇,许久之后才弱声道出来一个“好”字,字音宛若虚无,勃律却听到了。

他还听到这个男人接着又说了一句:“你想看多久都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院中,竹苓反身回屋,站在屋子门口踌躇了许久,才冲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师父,那个人身上的毒你真的解不了吗?”

许言卿闻言看了眼竹苓。少女这时惊奇地发现,她竟是从师父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寂寥。

她从没在师父眼中看到过这种神情。

“解不了。”许言卿坐回凳上,继续一口一口喝着犯凉的茶水。

竹苓在旁边嘀咕:“我还从未见过让师父感到棘手的人呢。”

“他身上中的,是苗疆的毒,苗毒都有一个特性,最关键的一位药引,必须去苗疆的蛇身上找。”

竹苓不解:“那就去苗疆啊,师父你不常说医者仁心,徒有这种手艺,救人天经地义。”

许言卿嗤鼻,话里话外都是不屑:“我早些年立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去苗疆。”

“为何?”竹苓感到奇怪,想了想说:“师父,南方稀罕的东西一大堆,可你好像从未去过苗疆。”

许言卿满脸厌恶:“谷里面都是一群追着人炼蛊的疯子,难缠的很,谷外又围着瘴气,我才不去折寿。”

小丫头越听越好奇,还听出别的东西来:“师父,看起来你怎么对苗疆这么熟悉啊?”

“不熟悉,我什么都不知道。”许言卿挪蹭着身子,躺回摇椅中。

竹苓嘟着嘴,眼珠子转了一圈,恍然拍手叫起来:“对了,师父,那个前些年经常和你书信往来的人,叫什么小白的,他不是苗疆出来的吗?我们去了苗疆,可以找他啊。”

许言卿搭在腿上随着摇椅摇晃着一翘一翘的手指停滞在半空,身下的椅子摇了两个来回才落下。

“他早就不在苗疆了,几年前被驱出了谷,现在人在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竹苓颓然下去:“也是啊……这已经有许久未曾受到过书信了……”她绞尽脑汁,“诶,师父……”

许言卿被竹苓套话套着套着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啧”了一口,立刻断了他的话:“我怎么从未知道你有这般菩萨心肠?你若想去给那个人解毒,就自己去,别捞上你师父我,发过毒誓要是毁约,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应该不想你师父被雷劈死吧?”

竹苓如拨浪鼓似的摇头。

许言卿哼一声:“那赶紧把你的碎嘴闭上,陈年往事,现在拎出来没意义,越说我越觉得当初丢人。”

“那那个人……”竹苓虚虚点了点院门,想最后问他是不是当真不准备救了。

许言卿睁开一只眼睛不悦瞪她:“你若闲的没事儿做,就赶紧给为师买乳鸽来吃。”

竹苓抠了抠手,“哦”了声,扭身悻悻听命出去买乳鸽了。

炀清殿

胤承帝正埋头在案旁翻阅今日奏折,面上阴云密布,明显不悦。

“这瀚水的折子这月都呈上来第五回了,回回都是一模一样的话。水利的事儿朕不是让人去处理了吗,他烦不烦啊。”元胤不耐烦地把折子“啪”一下盖上,扫到一边,烦躁地揉揉眉心。

“这老东西不烦,朕还烦呢!告诉他别呈了!”

中官笑呵呵地应下,上来把桌案上的这沓折子揣在手里,打算一会儿就送过去。

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元胤沉下一口气,让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他派出去监视穆格勒三王子的暗卫。

“陛下。”男人在殿中行了大礼。

元胤瞅着他:“何事?”

暗卫上前,低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元胤听闻后动作骤然停顿,他不可置信地复问:“他当真快死了?”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案上的笔墨沉默许久,长叹口气,摇头惋惜:“可惜了。”

大庆边城外,闹翻的大庆军和草原军正僵持不下。草原的营地在两地的交界处,彼时夜深,里面却仍旧火光闪烁,到处都是穿着兵甲来回走动的士兵。

主帐内,坐着一个人,正端着酒碗大口喝着酒。他仰头一口气把酒扬下肚,对帐中另一人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拿下赵长辉?”

那人瞥他:“你这是在命令我?”

延枭冷哼:“哼,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不出一月,定能拿下他。”

“还有三天,你急什么。”哈尔巴拉道。

他话落下,从帐外进来一人,向主座上行了礼,唤声:“可汗。”

“什么事?”

“传来消息,上京城的消息坊被东越发现了。”

延枭听闻当下摔了手里的酒碗,砸在来人的脚边:“一群蠢货!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他怒气冲冲,“里面的人和物都收拾干净了?”

“阿古达木和他的人被抓了。”

“一群废物!”延枭怒骂,骂过后又自我安慰:“不过是父汗的人,死了也罢。”

来人继续道:“可汗,他们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延枭皱着眉听他说完,大惊失色。



“勃律没死?”延枭一愣,下瞬骤然转身来到哈尔巴拉的面前,捞起他的衣襟,凑近低吼:“你不是告诉我勃律死了!三年了,他还能诈尸了不成!”

哈尔巴拉也稍稍皱眉感到意外,但这股情绪很快就散开。他推开男人的手,笑了一声:“我也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道还真是被你们天神保佑的人,这般命大。”他一掌把延枭用力推远,不让他再靠近自己半步。

哈尔巴拉环臂厌弃地拍了拍被他扯皱的衣裳:“不过就算他现在没死,也和死人差不多了,他身上的毒天下可没有解药。”

延枭怒道:“那也不行!他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哈尔巴拉看着他讽笑。

延枭在原地踱步,面上阴晴不定,不住呓语:“不行,我要打进东越,亲眼看着他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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