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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厌金杯 慕禾 3930 2023-12-13 11:39:55

勃律披着大氅坐在火架子旁边,揣着手一眨不眨的盯着身边的阿隼摆弄烤在火上的羊肉。

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阿隼拨拉了几下火堆,余光朝小殿下身上落了落。、

他恍惚感觉自己手下还能触到勃律的体温。

少年做的时候胆子还没他的大,也不知往日勾他魂的心思都吞到了哪里。那张嘴也同往常不太一样,鲜少出声,就连难耐的哼声都是自己逼出来的。

可一想起小殿下的失神和泛红的身躯,他就忍不住乱了心神。

阿隼再一次看向勃律,这次他抿抿嘴,低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还难受吗?”

小殿下做完后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被他裹着外衫悄悄抱回帷帐。重新给他和自己烧了水,沐了浴,搓了皂角,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给他换上自己拿的那件白衣衫。

穿上白衣衫的勃律不说一句话地静静坐在那里,更像一块美玉,叫他瞧得心底暗自欢喜。

勃律听到这声缓缓回神,对上男人递来的有些担忧的眼神。

阿隼凑过来时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他身上相同的香味混合,让他一时辨不出哪股才是自己的味道。想起方才这人亲力亲为烧了水,又伺候他沐了浴,登时起了些别扭的心思。

他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没答那句话,开口嗓音有些喑哑:“你快点,我饿了。”

阿隼搓搓鼻子,心道他这是回过神了,语气又变回熟悉的样子了。他扭回头,继续盯着火架子上的兢兢业业的替小殿下烤着。

勃律这一脚似是真把自己的魂踢回来了。少年注视着阿隼给他烤肉的身影,手撑在下巴上忽地就重新露出平日里那种撩拨人的笑。

他眸光一转,好奇道:“阿隼,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男子闻声重看过来:“自小就学。”

勃律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为何要学?”

“为了自保。”似是怕这个说法勃律不信,他又慎重的解释道:“你也知道,大庆很乱,中原江湖更乱,不学点东西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勃律懒惰地扬了扬眉,像是相信了他这个说法。他换个坐姿继续瞅着身边人,目光有些贪婪地吸在对方身上。

他把午后阿隼在草地上比划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嘶了一声,不解问:“你挥的那到底是什么招式?看上去像是刀法,却又不像刀法。”

“是一种剑法。”阿隼顿了须臾,继而道:“我今日是用刀作剑,虽整套看上去极像刀法,但大多使的还是剑法。”

勃律微怔,可眼中一转再一寻思,便顿然:“以刀作剑,这新奇的用法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们中原都这样吗?”

阿隼失笑:“我自小兵器学的杂,所以于我而言刀剑无差。”

勃律嘴角起明显的弧度:“没想到我还捡了个奇才——你还会什么,改日再同我比试比试。”

他盯上少年的眸子,仔细往里一探才发现勃律挂在唇边那道熟悉的笑一直未抵达眼底,眼中始终蒙着一层灰,仿佛将昔日的神采都遮在了深处。

他垂下眼帘,思索着怎么才能让小殿下开心起来。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殿下的马术如何?”

勃律一愣,没料到他会想同自己比试这个,当即咯咯笑了起来:“你要和我比马术?你可是想清楚了?”

见人笑出了声,他不甘示弱地也笑道:“殿下的马术不见得就比我的好。”

“可笑。”小殿下鼻哼一声,脑袋一扬,并不认同他的话:“我们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草原的儿女从孩提时便能拥有自己的马儿——你们中原人呢,又是几岁开始上马的?”

阿隼叹息,遗憾的摇摇头:“我自十二岁才开始骑马,更别说有自己的马了,看样子这行是赢不过殿下了。”

勃律称心地“嗯”了一嗓,摆摆手:“换一个换一个。”

阿隼转着火架子上挂着羊肉的木签,过会儿又道:“不如还是比箭术吧。”

“再过几月就是那雅尔大会了,你的箭术还是留到那上面吧。”

阿隼一默,再次提议:“那下次殿下想比试了,我们不论刀剑,只比拳脚。”

“会的还挺多。”少年含笑,没有答应也没说拒绝,而是眼神神游了片刻,蓦地伸出食指,戳了戳阿隼的肩膀,想不明白:“我可是草原穆格勒的三王子,你就这么轻易在我面前袒露你会武功这件事?”

阿隼顿住,随后将烤好的羊肉递到少年手中。他看着少年眼睛发亮地闻了闻,面上尽是欣喜之色。

他视线落在勃律肩膀上略微滑落的大氅上,轻手替他将披衣往上拽了拽,重新裹好少年的身躯。

他淡声道:“我说过,我不拿弓箭,一样可以护你。”

勃律闻声望过来,静了半响,道:“你是在向我证明你的实力?”

“是。”阿隼直直望进夜色下少年宛如一滩死水的眸中,他忽而低眉,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息,但很快就紧紧握上少年膝上的另一只手。

他说:“但我更想陪在你身边。”

“我想告诉你——你若心情不好,想找人比试,我可以陪你。你若想无拘无束在草原赛马,猎兔子猎野鸡……无论猎什么,我都能陪你。”

灼热从手心源源不断的送入自己体内,让一颗已然归于平静的心重新跃动。他扫过手背上的温热,目光一路移到面前这个男子的眉眼上。

他就冷静地看着男人,心中却仿佛能震响天地。

没等来小殿下开口,阿隼似乎有些急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蹙眉将少年的手在手心中捏紧了几分。

似是在催促小殿下回应他的话。

少年最终却移开目光,一口从羊肉上咬下来一块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阿隼一愣,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低声唤他:“殿下?”

勃律淡淡“嗯”道,依旧什么也没说。

瞧他这副模样,阿隼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他质问:“殿下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和我做的?”

勃律静静看着他,突然呵笑出声:“想什么呢。”他挣脱了他的手捏上男人的脸颊,啧啧着左转右转,将人瞧了一圈。

“我若是不愿意,你连我身边半丈都靠不近。”他转开手腕,捏起阿隼一侧的面颊笑道:“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你把自己说的这般厉害,小王我稀罕的紧。”

阿隼抿唇死盯着他,样子有些被气着了。他冷道:“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是啊,我心情很不好。”勃律顺着他说,“所以你就以为今晚我是借着心情不佳又在任性的耍你?”

阿隼眯眼,没在小殿下的面上看出玩笑的意思。他心中忽地松气,犹豫着到底将疑问问了出来。

“你们今日在帐里究竟说了什么?”

勃律漫不经心地晃晃手中的木签。阿隼等了许久,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少年倏然低沉道:“父汗对我下了新的诏令。”

勃律苦笑:“自小我一直以为父汗是纵容我偏爱我……到现在我才真的明白,他只是把我视作穆格勒部一把最锋利的利刃,捧我为穆格勒战无不胜的‘狼神’。只要我还能在穆格勒活一天,就能为他带来大可汗的地位,能为他带来胜利。”

“你看,就算狼师为他征战数载,现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放跑哈尔巴拉的一群废物,就连我这个曾经十几年宠于膝下的儿子说放弃就放弃,将我仍在这昭仑泊里做他动动手指传传诏令就能挥武的兵刃。”

“我忤逆了他的诏令,他收了我在部族的地域交予了延枭,就差没派人来收回我手里的狼符了。”

阿隼蹙眉,说:“你不该频繁去找我的。”

“不关你的事。”勃律瞥他。

“这漫大的草原还能锁的了我勃律?”少年不屑,“我勃律不会坐以待毙,任由他们将我困在这昭仑泊里一辈子。”

他抬头遥望漆黑的夜色,少有的星辰颇为明亮,宛如珠玉点缀在夜空中,耀亮着一方天地,好似在为草原上的迷途人照亮归路。

少年蓦然轻笑:“阿隼,你看,草原的星星很亮,像极了我阿娜的眼睛。”

“你阿娜?”阿隼问。

“我阿娜啊,可是西域最美的人。”他身子一斜,重重靠在男人的胳膊上,看着星辰就好像又看见了记忆中阿娜的那双眼睛一样。

少年注视着夜空,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过后却终是先叹了口气。

“父汗似乎从来没爱过阿娜……在我印象里,阿娜很美,美的像误入草原的百灵鸟。我儿时她经常会给我唱西域歌谣,会跳西域舞给我看。她还会做各种样式掺着糖的面点心给我吃,有时候是兔子状,有时候是小鹿状。”

“好吃吗?”

勃律摇摇头:“每次糖都放那么多,甜的人发腻。”

阿隼低低笑起来,可倚在他肩膀上的少年却沉默了。

他的视线久久不离夜空,嗓音低哀。

“可我父汗甚少对阿娜笑过,阿娜在他身边也不似在我们面前活得自在。”

“直到——”少年一僵,那件刻在他记忆深处的事情再次被自己翻了出来:“直到阿娜来到草原的第八年,我亲眼看着她死在乌兰巴尔,死在巴特尔手里……自那以后,父汗便再未提及过她的名字一次,我也再未见过阿娜的眼睛了。”

阿隼沉默,心中刹然一片凄哀。

他自小便不知生父生母是谁,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家的人。是老王爷捡回他收当义子,教授用兵之道,传授人生道义,习武习了十几载,到头来却只为作君王的杀刃,辟了一条条人血的道。

他时常想不明白,义父一腔热血,凌云壮志,视天下为己任,却为何甘愿做那把听君之令格杀的刀子。他更是想不明白,老王爷扶持多年的太子,命自己伴君左右辅佐的太子,若知晓他野心勃勃,当初还会不会选择义无反顾的替君而死。

身边,少年看了他好久的沉默,突然将手中的木签敲进他手里,吩咐着:“我这肉都凉了,你再给我热热。”

阿隼猛然回神,发觉肩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立直了上半身。他愣了顺,木讷接过咬了一半的木签羊肉,重新放在火架子上烤起来。

少年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眯眼笑道:“上次没吃到你的米糕,这次却吃到了你的烤羊。”

“怎么样?”阿隼笑问。

“好吃,比我吃过的任何羊肉都好吃。”

“营地也能做米糕吗?你上次走得太匆忙,回来了也没吃到。”

“营地好像没那些东西。”勃律惋惜,不过下瞬就眯眼笑道:“上次辜负你的手艺了,等有机会了你再重新给我做,好不好?”

“好。”阿隼弯起笑来,“你要想吃,我什么时候都能给你做。”

等羊肉重新烤的嗞响,身后突地传来符燚的大叫。

“好家伙,好香!”他蹭蹭两步跑来,一屁股坐在了勃律身边。少年有些不自然的朝阿隼那方挪了挪,生怕他在自己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符燚的视线却只盯在羊肉上,他上下看了看这串咬过的羊肉,问道:“阿隼,这玩意儿是你烤的?你赶快也给我来一块!”

“这有你什么事儿!”勃律不耐烦,“你不是吃过了,连小王的肉都敢从口下抢。”

“谁要抢你吃过的。”符燚话落后就听出了不对劲,“你嗓子怎么了?”

勃律脸唰的黑下来。

“有点风寒,没大碍 。”

“我昨日不过就是说说,你还真染上风寒了?”符燚吓了一跳。

勃律两眼一翻,明摆着不想理他。

难不成要告诉他,这嗓子是做哑的?

少年想赶人走:“你别在这碍我眼,去给我拿坛好酒来。”

符燚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勃律,你讲不讲道理?怎得只许你吃就不许我吃了?”他对阿隼招招手,“你快去,再给我烤一块。”

“不许去。”勃律扯住阿隼起身要去拿羊肉而带起的衣衫,将人重新拽回自己身边,对符燚说:“想吃自己烤去,他只能在这服侍我。”

下一刻,勃律一脚将人给蹬坐在了地上。

符燚骂骂咧咧地窜起来,视线往勃律头上一瞟,即将要脱出口的数落就拐了弯换成了别的话。

“你今儿什么雅兴?今早扎的还不是这种发辫,怎得晚上就变了。”

勃律一口狠狠咬上重回手里的羊肉,似笑非笑地瞪上符燚:“小王乐意,小王就喜欢半天换一个样式,等改日了小王心情好一个时辰换一个。怎么,你嫉妒小王?”

“我呸!我才不稀罕!”

“那还不赶快滚去给我拿坛酒来!”少年又是一脚踹上去,“你不是封了好几罐酒?今晚小王高兴,便同你饮上一饮。”

符燚指着他气的说不过,抬脚就去搬酒:“你等着,我定喝的你明日爬不起来。”

“好端端的,喝什么酒?”身侧,阿隼悄然拽住少年的胳膊,将人毫无征兆地往自己怀里带。

他蹙眉瞧着符燚离开的背影,话却是对怀里人说的:“你激他作甚?你这样子,烈酒下肚明日怕是真爬不起来。”

“我哪样啊?”勃律笑嘻嘻地反手勾上身后人的脖颈,吧唧一口啄上男人的面颊。

“我这样子,还不是你干的?”

阿隼嘴角一扯,愣是半句话说不出来。

“行啦行啦,瞎操心。”少年不以为然,“这酒我喝过多少回了,就算灌他个十坛二十坛,小王明日照样稳稳当当地爬起来把他给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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