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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厌金杯 慕禾 4088 2023-12-13 11:39:55

其其格是被阿日彬打晕了从犁堤带回纳曼部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然大乱,战火纷纷。她被禁于帐内数日,看不到阿日彬也见不到阿塔,全然不知外头是何情况。

阿日彬在犁堤对自己做的行为让她很是愤怒,更是对部族着急避身的态度感到不解和怨念。怒意之下她几次想要找阿日彬对峙,结果人来了两三次,却只是在帐外同她隔着帐帘请罪,之后无论她怎么传唤阿日彬都不再来了。

阿娜倒是日日都来陪她,可每当她问起穆格勒的事情,阿娜不是转移话题,就是严厉的让她以后老实待在族中,不要再多管此事也不要再和海日古有所往来。

其其格很快从中察觉到了异常,夜夜心悸,梦中经常是噩兆。她无法束手干等下去,便托侍女阿茹娜去打听,结果得回来穆格勒部被围攻的消息。再一打听,得知纳曼部根本没有出兵支援!

这时,其其格想起犁堤前,某夜她曾在族中无意中撞见阿日彬从外悄悄回来,面上戴着一个獠牙面具,腰上配着把并不是她常在其身上看见的那把刀子。

然而下刻,让她心神不宁几日的场面在阿日彬拔刀擦拭的时候深深印在了她脑海,此后一度惧怕。

——竟是把滴着血的尖牙刀!

那把刀子正如阿隼所画的一模一样!也就在同一时刻,其其格的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差点杀了小殿下的面具人。

她没有让阿日彬查觉到自己的存在,之后又装作同平常一样相处了好几日,直至去往犁堤。这也是在犁堤的时候,她几番想找机会单独同勃律说的事情,奈何一旦出帐子,阿日彬就会紧紧跟在她身边,让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回忆回笼,其其格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不敢深想,如今的部族内部到底已经处于谁的手中,眼睁睁看着穆格勒被灭是否是阿塔的想法,又或者他们早就和受益者有所往来。

此次战争里,受益者无非是乌兰巴尔部,同时她也听说了诸多部族已经归顺其中,纳曼部的做法无疑是在向乌兰巴尔示好。

但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纳曼部会背叛穆格勒。

其其格紧紧交握住不断颤抖的双手。她在帐中焦急地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侍女阿茹娜端着饭食走进来,其其格看到她,眼睛蓦然一亮。

她突然快速走到阿茹娜的身边,大力叩住了女孩的肩膀,低声对她说:“我要去找海日古!阿茹娜,你能不能帮帮我。”

阿茹娜一愣,慌张地摇了摇头:“公主,王禁了您的足,您现在哪里也不能去!”

“所以你要帮我逃出去。”其其格盯着她躲闪的眼睛,字字加重。

阿茹娜继续摇头,躲着肩膀要往后退:“可……可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公主,就算您出去了,一个人要怎么去穆格勒部啊!太危险了!”

“我知道有条路会避开他们打仗的地方。”其其格攥在阿茹娜肩膀的手重了几分。她忽然吸吸鼻子,眼眶很快湿润起来,声音颤抖。

她张张嘴,出声艰涩,抽着气,浑身都在发抖:“阿茹娜,我要去找海日古,我不能没有他……穆格勒现在朝不保夕,你们谁都不知道海日古怎么样了……他要是,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阿茹娜,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阿茹娜咬住下唇,注视着泪水婆娑的小公主,她感觉草原上最明烈的花朵仿佛能随着今晚的黑夜无望破裂。

她红了眼眶,下了决定,郑问:“公主,您需要我怎么帮您。”

阿茹娜的话重新给予了其其格希望。女子舔了舔下唇,心急如焚地在脑中掠过一个接一个的即化,最后捡出一个最合适的来。

这次四周围的将士比上次还要多,导致她根本无法从帐后钻出去,只能寻求他人的帮助。

其其格哑着嗓音说:“阿茹娜,你替我去寻姑姊,现在也只有她手中的令牌能把我带出族。”

侍女点头应下,放下食案就走了出去,其其格静静站在帐中良久,忽地想起什么,她顾不上抹泪水,急忙转身挨个去抽抽屉,在其中一格的深处找到了一把小手匕。

她把短刃从刀鞘中抽出来打量了两眼,复又合回去。她理了理衣衫,把手匕塞进衣中,又去找了些有用的装好带上。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小几旁,粗略地吃了几口饭。

不多时,她听到外面重新传来脚步声,一位凛若冰霜的女子在几位侍女的伴随下踏了进来。阿茹娜最后进来,两步站到了其其格身边。

其其格没想到她真的把姑姊请了过来,顿时惊喜。

姑姊是除却阿娜外,在族中地位和权力仅次于阿塔的女人。虽和纳曼王不是一母同胞,但纳曼王当年的首领之位多半是她争来送上的。

女子清冷的眸子在帐中绕了一圈,最后落于一旁这个自小到大自己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小公主身上。她盯了拘谨的其其格许久,突然出声:“你要走?”

其其格一愣,意识到是阿茹娜已经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她,便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女子瞥眼阿茹娜。这个女孩最早还是从她身边来到小公主旁侍奉的,今晚乍然见她闯来,她便已经有了些预料。

女子的视线从新落于其其格身上:“你可知道,你现在离开了纳曼部,此后便不再是纳曼部的人了。”

“为了他,可值得?”

其其格深吸一口气,点头:“值得。”

“你的阿塔和阿娜呢?你的族人呢?”女子问。

其其格垂下头,默了许久,说:“此番纳曼部所为已然背弃了我的信念,但我也相信,阿塔所为都是为纳曼部好,是为族人好。”

“那你还要走?”

“可我这辈子认定他了。”其其格抬起头,直视女子,坚定道。

默了一会儿,女子颔首:“你很勇敢,不愧是我纳曼部的儿女。”她叹口气,向后招招手,有一个穿着打扮同她极为相似的侍女站在了她们面前。

“族中的事我已经多年没有过问,此番到底是对是错我也无心去看,所以我只帮你这一次。”

与其其格相似的女子替她留在了帐中,她则跟着姑姊离开帷帐。走出帐子,小公主发现帐周围的将士不知去向,怕是被姑姊调开了,好方便讲话。

她垂着头,跟着女子一路穿过族中央,最后出示令牌出了部族。走出几步远的地方,外面栓了两匹马,待离近了,女子才驻足站定。

“马已经给你备好了,快走吧。”

其其格不舍地看着这个并没有见过几次的姑姊,为她今晚的相助感激不尽。她笑着笑着不知怎得就又流出泪来,随手抹了两把,同女子道了别。

之后,她转身看向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阿茹娜,笑了笑说:“以后,就要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了。”

阿茹娜抽泣着:“公主……公主不打算带上我吗?”

其其格劝道:“你应该留在族里,不应该和我范险。”

女孩哭的更厉害了:“阿茹娜没有亲人,公主就是阿茹娜的天,阿茹娜不能没有您。没有阿茹娜,以后谁来照顾您啊!”

其其格看她哭,自己也忍不住吸起鼻子。她把女孩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喃喃说:“好,好,我不会丢下你的。”

“快上马吧。”女子在后面催促她们。

其其格和阿茹娜一人骑上一匹马,就在准备策马离开的时候,四周忽然传来脚步声,不多时诸多将士便把她们围在了其中。

其其格惊慌,女子也感到惊讶。她们同时回头,看到了从族中带着火光走来的几人。

她看见她的阿塔在前,身边走着阿娜,还有阿日彬。

纳曼王看清了最前处的女子,随即一愣,唤出了姑姊的名字,问:“你为何在这?”他看了眼坐于马背上的其其格,一切了然。

“是你放她出来的?”

“怎么,她想走,我还帮你锁着不成。”女子轻嗤。

纳曼王皱眉,看向其其格,薄怒道:“其其格!我不是不许你出帐吗!你这是要去哪!”

其其格咬住下牙,胸口上下起伏了几次,喊道:“我要去找海日古!我要去穆格勒!”

“你说什么!”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纳曼王,“你哪也不许去!不许去找那小子,更不许去穆格勒!”

“为什么!”女子不满地大声回质。

纳曼王妃急忙拦住震怒的纳曼王,好心冲女儿说:“其其格,别任性,快随阿娜回去。”

“我不回去!”

纳曼王甩开纳曼王妃的手,向四周将士一声令下:“把她给我拽下来!”

然而士兵才动了一步,马上的人儿就忽然架出一把刀子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大声怒吼:“我看谁敢!”

这一嗓,让所有人都定住了。

纳曼王妃吓了一跳,两眼一翻差点昏厥。她颤着手伤心疾首,对对面的女子哀求道:“其其格,其其格,你把刀放下好不好,有什么事和阿娜说啊!”

纳曼王黑了脸色,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在不断颤抖。阿日彬见此情形也是变貌失色,往前踏了一步想来阻止:“其其格!你快把刀放下!”

“你站住!”其其格把刀子往脖子上用力压了几寸,一条血痕很快出现在上面,血珠延着刀刃在银光中闪烁。阿茹娜在旁边看的心惊不已,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拦。

其其格挺直腰背,瞪着所有人说:“你们谁再上前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纳曼王妃痛哭流涕,着实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穆格勒啊!”

“我已经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其其格咬牙切齿地瞪着阿日彬,“你!是你!就是你要杀勃律!昭仑泊一役中你也在吧!你帮助哈尔巴拉骗了勃律,若不是我们赶到,勃律就死在昭仑泊了!”

阿日彬立刻苍白了脸色。

其其格痛心地看着自己的阿塔和阿娜:“你们不出兵增援,是因为早就勾结上了乌兰巴尔部!”

“你们全部都只为了自己!”

“纳曼部和穆格勒部深交多年,没有百年也有几十年,你们竟然这般背信弃义!”

纳曼王怒道:“草原现在已经不是穆格勒的了!哈尔巴拉有大庆兵马得助,穆格勒迟早要让位!继续为穆格勒效力,你让族人以后怎么办!全部给他们陪葬吗!”

“所以你们就选择了乌兰巴尔!”其其格大吼,“纳曼部何时这般胆小了!说出去,你让其他部族如何看我们!你让族人如何看我们!”

“穆格勒不会灭!有海日古,有勃律,他们的兵不比哈尔巴拉和中原的差,他们不会输!”

纳曼王愤怒不已:“海日古海日古……草原儿郎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就要吊在他一人身上!”

“我其其格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海日古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纳曼王死死盯着女子脖子上已经渗入血的刀子,到底还是说出了最伤心的话:“你若今夜离开纳曼部,就再也不是我部的儿女!从此你的一切都和纳曼部没有丝毫关系!”

其其格静静看着他们,似是有所预料。她并不为其撼动,而是扬起下巴,露出绝不后悔的姿态。

这时,女子冷静开口:“放她走吧,你留不住她。”

纳曼王不可思议地看向站在马边的女子。她神色镇定,像是早就知道其其格会做出这个选择。他又看向马上那个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宠爱的小女儿,看到脖颈处锋利的刀子,只觉他再说出一句话,其其格就会把刀子推向自己的脖子。

他最终艰难痛楚地闭上眼睛,哑声命令:“放她走!”

纳曼王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做出这个决定,哭喊着要朝其其格奔去,下刻却被人拦在了原地。

她嚎啕大哭,双目前一片朦胧。在模糊中,她看见围绕的士兵让出了一条道路。其其格最后看眼他们,最后看眼纳曼部,带着阿茹娜纵马奔入漆黑的夜色。

她仍旧穿着红衣,奔腾飞扬,是当时的黑暗都掩不住的颜色。多年后她再想起今晚,依旧不后悔这以命相逼换来的机会。

晨曦渐渐升入地平线,一丝光亮从外透进沉闷的牢帐。阿隼仰面靠在后面,睁着眼睛无力地盯着帐顶的昏暗。

从外头走进来一人,看到里面的男人时先是一顿,随后才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端着的东西放到他的面前。

是一碟菜和一张面饼。

阿隼听到声响,弱弱下撩眼睛去看是何人。看清来人是谁后,他蓦地做起来,急道:“宝娜!宝娜!”唤了两声,往前蹭了一点,他就停下来不动了。

阿隼小心翼翼探究着宝娜的神情,问:“殿下……他现在……前面的战况如何了?”

宝娜看着他,须臾后叹口气,没有男人以为中的犀利讥讽。她说:“已经快卯时末了……殿下迟迟不来消息,我们准备前往小叶铁铊部了。”

宝娜说完,打量了下没被锁起来的阿隼,心道就算如此殿下也还是心软。她指着地上的碗碟说:“快吃吧,吃完就要出发了。”

“我也一起去吗?”阿隼怔愣地问。

“自然,所有人都要去。”宝娜说。

阿隼垂首看着碗碟,没有说话。

“虽然你这次让我很恨你,但殿下似乎仍旧很在意你,至少我还能来给你送饭,你不用挨饿。”宝娜轻声说。

阿隼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碗碟,还是热乎的。

他对宝娜说:“我对殿下是真心的。”

宝娜说:“但你确实是也知道一些其中的消息。”

阿隼垂着手,默不作声。

女子不再看他,转身要出去:“殿下会回来处置你的,你只用等着就行。”

一束光从掀开的帐帘洒进来,正好照在阿隼的手指上。他试探着往前抓,却没想象中那样碰到一个温暖。

然而不止有光顺着照进来,一道急迫的高呼和光亮一齐砸地,让阿隼瞳孔猛缩——

“乌兰巴尔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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