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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厌金杯 慕禾 3079 2023-12-13 11:39:55

马疾驰在土道上,驾马的人随着幅度起落,可身躯却渐渐趴伏在马背上。

勃律弯曲着背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夹杂着各种伤口的疼痛,有方才强撑着离开哈尔巴拉时子蛊躁动的刺痛,亦有从大庆皇宫逃出来未及时处理的刀伤,和背上被哈尔巴拉新刺下的血痕。

勃律看不见,他背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身上带着血口的地方也都染了片片血迹,颇为吓人。

若是这时候他被人撞见,定能听到对方的一声尖叫,叫他整个人为何会这般狼狈不堪。

勃律舔了下唇,艰难地转回头看了看身后在夜色下黑漆漆瞧不清来时模样的土道,心里估摸着他已经离开哈尔巴拉的营地多远了。

——应该追不上他了。

勃律把头转回来,长长吐出口气。

这刻心里知道已经离开了危险之地,勃律彻底放松神情,疲惫不堪,眼皮沉重着就想要闭上。但他刚刚阖上眼帘,就又猛地睁开,极力让自己不在马背上睡着。

但他头脑昏沉无力,想事情已经不再流畅,每件事都要慢悠悠想很久才能想明白。

他虚虚掀起眼皮,望着斜上方快要淡去的月亮,定定瞧了许久,扯着绳疆让马蹄的速度慢下来。

他自问现在该怎么回去,走哪条路回去,又或者说——他要回哪?

大抵是因为身体里的子蛊长时间不见母蛊的缘由,所以格外兴奋活跃,他被哈尔巴拉抓回来的一路上都被折磨的眼冒金星,根本没有记下来时的路。哈尔巴拉的马很快,他能感觉到他的营地于大庆京城而言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而那个地方他方才粗略扫了一圈,人并不多,并不像是驻兵的地方。

他闭了闭眼,觉得哈尔巴拉他们真正的军营应该另有所在,那里大抵只能算是一个可以方便随时进出京城的落脚点。

勃律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为何会在京城内撞见哈尔巴拉,而他刚从皇宫里就遇见了,未免太巧了些,就像是被人可以安排过一样。

仔细想来也是诸多奇怪,为何李玄度不让盟友进城而是在城外住着,或许是因为并不信任哈尔巴拉,所以不敢放人进城?那既然不被允许进城,为何哈尔巴拉一人还能在城中现身?

勃律头疼地拧住眉,片刻后唰地睁开眼睛。

李玄度是策划好的,就是要一步步引他们进虎穴。他议和的目的,就是在祁牧安和他身上。

所以哈尔巴拉才能“恰巧”出现在他身后。

他冷笑一声,攥紧缰绳。

勃律驾着马又走了一会儿,望着前路漫漫纠结起神色。

他认不得回大庆京城的路,也认不得该往哪走能走回东越的城池,就算能回去,他能出示正大光明进出城的东西也不在身上而是在驿馆的行囊里。

勃律垂下头,身子随着马蹄摇摇晃晃了几下,过了半响才重新抬起来了一点。

他现在只知道如果只要一路向北,就能抵达草原。无论摸到草原哪一块地界,他都能回到小叶铁铊部,然后重返东越。

于是他选择回草原。

勃律再次抬头看看折腾一宿将亮的天空,自我嘲讽地苦笑——真是狼狈。

他现在要想回到草原,就需要药,治伤的药,还需要能填饱肚子的银两,不然还没走到一半,他先没病死,也要饿死在路上了。

他摸了摸身上有的东西,除却自己的刀和怀里仅剩的几枚从祁府上顺走的暗器,还有两小瓶习惯带在身上的伤药,一个小荷包。

他吐着息满腾腾把荷包打开,里面带出东越的碎银子没动过,他看了两眼就重新系上了口。

他不知道现在走的道是偏僻的小道还是官道,也不知道这路上会不会遇到马贼,但是眼看着天明,他只能先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先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撒上药。

其他伤口很好处理,独独背上的伤尤为碍事,清理起来也困难。勃律看不见伤势,又压抑着怒气,仿佛把气撒到自己身上一样,扯了一块布毫不犹豫地重重按在背后去沾血,这一瞬间疼的他呲牙咧嘴,额间冒出了颗颗冷汗,叫了出来。

按了一息,他把布轻轻移开,快手撒上伤药,穿好已经被刀划破的衣裳。

他重新沉默地上了马,准备延着往北的方向去找有水流的地方,到那时再把伤口清洗一遍。

这一路他越走头脑越发沉重,身上总是往外淡淡发着热源,他心里猜测自己可能发了低热,但他现在却不能停下步伐,只能支撑着继续往前走。

他听祁牧安说过,当年他就是从京城中逃出来,辗转多个城池,才跟着逃难的人翻过鹰崖山,闯入草原避难。

但依他现在的状态可能翻不过鹰崖山,半途就会死在山上,他要寻找附近能进入草原的路。

他运气不知是说好还是说坏,马贼倒没遇上,几番险些撞上大庆的官兵。他不敢进这一路上的任何一座城,但他又格外需要城中商铺贩卖的东西,左右寻思,只能在城外找了村落出来玩耍的孩童,付了银子,坐在路边的茶水铺等待委托他们帮自己买来的新药和面饼。

这些东西勉强支撑着他走到了边疆。勃律牵着马站在地上,回头望眼因着避开关口而绕远的坑洼弯绕小路,再转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草原边界,心里沉出一口气,之后他抬脚踏了过去。

东越的车马驶出大庆京城后的几日都在赶路,一众人快速驶离大庆地界,不敢多做停留,只觉这大庆得天和地都十分让人不安。

他们眼见着就要抵达东越离大庆最近的池城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支带着兵器的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二话不说就武着兵刃朝他们杀过来。

这些人身着打扮就像是民间的马贼,但身手却规整有序,像极了军中出来的人。阿木尔他们人手有限,于对方的人数有所差距,且队伍里还有好几个要保护的朝中派来交涉的使节,他们不仅要迎敌还要时刻关注身后马车的动向,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段筠在这一伙人冒出来的一瞬间就拔出了剑,二话不说提剑而上,从马上跃起,大有一人就要凿开缺口冲出去的势头。阿木尔勒紧马绳,冲着对面一帮伙贼模样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没摸清情况,正打算捞住旁边的段筠问这在他们中原是何做派的时候,再扭头就看这人已经从马背上提着剑跃了出去。

两方就在两国的交界地打了起来,响动之大,竟是没惹起任何一方驻军的注意,就像是有预谋般要把他们的命留下来一样。

阿木尔的刀子撞地当当响,一人应付围打上来的两人,愈发的吃力。他持刀将二人击退几步,随后抬脚猛然后撤,连连退到了离段筠最近地地方,急得对人大喊;“这是哪来的人!”

段筠不说话,手上剑的速度丝毫不减,甚至还快了几分。

阿木尔骂了一句,又往后退了几步,退的间隙看见斯钦巴日身后挥上了一把刀,他双眼一挣,情急之下冲着人用草原语吼声提醒。

斯钦巴日闻声敏捷动身,成功从背后的刀口下脱身,阿木尔吐出口气。

这时候段筠也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来到了阿木尔的旁边。男人身上染了血,看着伤口喘口气,终于沉声说了句:“应该是李玄度。”

阿木尔怒火中烧:“杀千刀的!李玄度就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段筠抿抿嘴,双眸凌厉地扫视着周遭。

阿木尔急着大喊:“你还不快想办法!这已经快到东越了,附近没有你们的兵吗!”

“离得还有些距离,不一定能赶过来。”说着,段筠从腰间挂着的东西摸出一个小巧的鸣镝,对着往天空一放,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划开天空。

“天神啊!”阿木尔叫了一声,只能再次拎起刀,祈求附近正好有人能赶过来支援他们。

或许是他心比较诚,没过多久,就在他觉得今日他们这些人就要真的葬身在大庆里的时候,突然有一支利箭自他背后贯来,直直迅猛锋利地扎进他前方人的胸膛上,一箭毙命。

谁?

阿木尔赶忙回头,眯着眼从日光下望去,看见了不远处向他们跑来的一众兵马。紧接着,他就看一支又一支的的利箭自他们的弓上射来,越过他们射穿了数命敌人,转眼间,在他们来到眼前的时候,那伙人就被利箭射倒在地。

离近了,阿木尔发现领头率军的是个熟人。

段筠收起剑,没有过多去扫地上的情况,向穿着兵甲、下了马朝他们走来的男人行礼唤道:“常将军。”

常衡面色凝重的在他们几人之间看了一遍,视线落在后方的马车上,让人去确认里面的官员有没有性命之忧,之后才对段筠和阿木尔道:“陛下命我来接应你们,方才的鸣镝我听见了,幸亏赶上了。”

阿木尔也收了刀,道了声谢。

常衡对人点点头,之后对他们之中少了二人的情况并没有多言,而是沉着面色道:“走吧,先赶紧回去。”

大庆,昌王府。

李玄度刚踏入府门,正一步步往院子里走,身后忽地跑来一个男人,越过中官追上李玄度的脚步,毕恭毕敬唤了声“殿下”。

李玄度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头也不回,似是知道来人是谁,笑着问:“何事?”

男人斟酌了一下,谨慎道:“哈尔巴拉现今生死不明,那位草原王子也失踪了。”

李玄度默了一瞬,脚跟未停,对人道:“去找。”他目视前方,语速却快了几分:“延着回东越的方向找,草原的方向也找,再让各城多留意陌生奇怪的异族人。”

李玄度眼睛瞟到院中种植的高大古树上,笑了笑:“孤就不信,这人能平白无故消失在这世上。”

男人颔首称是,领命转身退下。他朝来时的路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太子殿下高兴的嗓音对着远处的人唤道:“小安。”

离开的男人背脊蓦地发直发僵,但很快他就像是要避开什么人似的,步伐急促地出了昌王府,身影消失在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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