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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厌金杯 慕禾 2799 2023-12-13 11:39:55

这场战役持续到天明。乌兰巴尔部的三王子被穆格勒部小殿下生擒,他所率领的乌兰巴尔军队退了兵,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盘上。一时间,乌兰巴尔部大乱,却谁也没有先动身要来穆格勒部交涉的意思。

昭仑泊烧焦一片,已不复从前。那里的族人死的死伤的伤,尸体在白熙中横在草原上,触目惊心。

正午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就好像是在映照这场战役的凄惨,让人由心生凉。

狼师里的哨兵率先得到了小殿下归部的消息,只身一人跑过狼师大大小小的地方,嘴上高兴地大呼:“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帐内,阿木尔半起身望了眼外面,而后笑嘻嘻地拿臂肘怼上阿隼的肩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打个乌兰巴尔而已,勃律要不了多久。”

阿隼默不作声,只延着外头明晃晃的白光望了许久,似是在算小殿下此去已过了多少时辰。

“行了,人都回来了,说明此仗打的很利索,你也不用担心了。”阿木尔扁嘴,视线朝小几面上的书卷扬了扬,示意道:“你继续看你的,什么时候学完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去用食。”

阿隼厌烦他一直盯在自己身边。他瞟眼阿木尔,不禁唆道:“殿下不是交代你有事吗?你都调查完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消息比狼师里的猫都灵通。”阿木尔无奈正了正自己额间的坠饰,对他说:“勃律领兵,狼师里剩下的其他人没人可以掌握大权,只有我和符燚能替他决策一些事,可昨晚符燚也不在,我才急忙从大帐那边赶回来。”

阿隼默默翻了一张书页,没再吭声,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去看看少年凯旋而归的风光,想瞧瞧少年那张面容上有没有英姿风发的骄傲。

他攥紧捏着书页的手指——没想到他出学堂这么多年了,此时还需要坐在这里看草原上的书卷,当真是烦闷。

一刻钟前,将士们将将踏回狼师。

哈尔巴拉是被勃律拴在马后拖回穆格勒的。

少年一行打了胜仗,驾马穿过一座座帷帐,乌骨的后面拖着一个和草皮摩擦发出哗啦啦声响的物什,也不吭声也不恨骂,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硬生生让勃律给一路拖了回来。

安静到勃律一度以为后面那个人死了。

狼师和鹰师的将士们进了穆格勒便回到了各自的地域。勃律将人暂时关押在狼师的牢帐中,他亲手将哈尔巴拉从地上拖起来,揪着他的衣襟扔进帐内,身上的绳子拴法换成了牢帐中的铁链子,将人绑起来时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那男人始终一语不发,手被束缚也当看不见似的任凭摆布。他只是噙着一抹不明意的笑,直勾勾盯着勃律,眼神里的少年就仿佛是他从小最喜欢吃的一块软糕,想想就心尖发甜。

他见少年背着手立在面前回盯着他。盯了有两个呼吸,突然压下眉头,转身作势要走出牢帐。

哈尔巴拉见状,声音轻快地叫住了他:“小勃律啊,你不打算陪陪我吗?”他仰头想了想,恍然叫道:“这么一说,我们有十一年未这般面对面见过了吧?”

这话一落,他明眼见到勃律的脚步顿住了。

“小勃律,你不想我吗?”哈尔巴拉歪过头,仔细瞧着勃律背影的反应。他呵笑出声:“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啊,想的我心肝儿疼。”

“我到如今都还记得,那胡姬死前的模样。”男人啧啧叹了两口,“她美的如一朵盛开的红花,美极了,直到如今那片地方我还不忍心叫人刷洗。可惜巴特尔那家伙不像我怜香惜玉,竟是将人的蝴蝶骨穿透了,当真不雅。”

少年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骨头吱吱作响。

哈尔巴拉的眼神仿若能透过勃律背脊上的衣衫看到肌肤,目光渐渐炽热。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略隐着暧意低缓开口,像极了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小勃律啊……如今你的蝴蝶骨,是不是还同十一年前那胡姬的一样迷人?迷得我神魂颠倒。”

“啪!”

少年身手飞快,在他最后一个字眼的时候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上了男人的脖颈,紧紧地掐着。他一双眼瞪红,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紧绷薄唇,怒视着这个大言不惭的男人。

哈尔巴拉只难受地拧眉了一瞬,很快便又抽气轻笑起来,笑地勃律心底愈发愤怒。

男人就着少年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身子往前倾了些许,这下他的鼻息离勃律更进一步。他笑意更深,吐着气道:“小勃律,你再多掐掐我。掐完了,高兴了,你让我看看你的蝴蝶骨好不好?”

勃律蓦然甩手,顺带着将他的头狠狠甩到了一边。他气息不稳,胸腔怒火盛燃,恨道:“把你这张臭嘴给我闭上!我不介意届时还给乌兰巴尔部的是一个哑巴。”

男人听后,埋头怂着肩闷声低笑起来。被铁链拴起来的手臂随着身体的颤晃叮当撞响,伴着他的笑声惊渗至极。

勃律咬紧后牙根,在他不断“哈哈哈”的笑声中大步走出牢帐。他黑着脸,对帐外看守的两人吩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若是再疯言疯语,就给我把他的嘴堵上!”

“是,小殿下。”

这番,符燚安顿好此次归来的狼师精锐,方才策马踏回来。他来到小殿下身侧,瞄了眼帷帐里关着的那人,事后对少年道:“殿下,特勤已经回到大帐了,我们要不要现在也过去向可汗呈报这次的战况?”

勃律的余光再一次扫向身后的帷帐,还能听到哈尔巴拉颠态的笑声。他嫌恶地锁眉,却什么也没对其说,只大步跨到一旁乌骨背上,冲符燚冷声说:“我们走。”

随后,他一马当先,重新离开了狼师。

大帐气压低冷,等勃律走进来,发现海日古已经站在了可汗桌案前方。他二人无声相视一眼,随后少年伏身向座上看卷轴的大可汗行了一礼,称了声“父汗”。

舒利可汗的目光并没有从要事卷轴上离开,他厉声问他们:“这次损失多少?”

海日古肃穆:“鹰师损失十七人,人都背回来了。”

勃律回:“狼师未有损失。”

“情况如何?”

海日古和勃律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向舒利可汗开口。生怕这话一出,会惹得可汗震怒。

可汗支住额头而坐,良久没听到二人继续的声音。他锋利的眸光从手上的折卷移到对面,另两人的姿态又低了几分。

最后,是海日古先道:“回可汗,这次乌兰巴尔突袭太过突然,昭仑泊的兵马和我们都未预料到,当晚几乎所有人都未佩刀。哈尔巴拉放了一把火将昭仑泊烧了,之后绕道欲要从后袭向穆格勒,被小殿下半途生擒……而昭仑泊里面活下来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都带回来了。”

舒利可汗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驻守在昭仑泊的兵是谁的?”

男人一思索,有些为难。他看了眼身边的小殿下,低声说:“是大王子手下虎师的人。”

“砰!”

脆声骤响,让二人吓了一跳,纷纷抬眼惊望向舒利可汗的面色。大可汗大发雷霆,将瓷杯狠狠摔向桌面,溅出的茶水溢湿了小半张卷轴。

因着虎师的人驻守在边界处却丝毫没有戒备心,导致乌兰巴尔的人险些逼向部族,若没有及时收到情报出兵,怕是现在族内损失惨重。

他对帐外的亲信阿古达木怒喝:“传我令——让大王子好生在帐中修养,将虎师的兵权交由左贤王,任何人不得去见他,包括可敦!”

阿古达木站在帐口处领命后,随即向大殿下帐内去传了令。

大可汗迁怒斥问:“哈尔巴拉人呢?”

“禀父汗,哈尔巴拉目前被儿关在狼师的牢帐中。”

舒利可汗盯着少年沉吟,缓缓重坐回椅子上。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语气松了不少:“此次一仗大胜,我甚为心悦……你们二人有何想要的嘉赏,尽管提。”

听到这儿,勃律唇角忽然上扬,抢先上前一步道:“儿想向父汗求一样东西。”

舒利可汗看他,颔首:“但说无妨。”

勃律的眼睛灼灼闪亮,他直视大可汗,吐出了这句话:“儿想向父汗,求得那把紫雁弓。”

海日古闻声诧异地望了眼他。大可汗有把极其爱惜的弓名唤“紫雁”,是从中原征战得来的。此功比铁还要坚硬,但因着由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所以又非常轻快。紫雁弓的离弦之箭十分急切,力猛弓强,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名弓。

勃律不爱弓只爱刀,但他也有把弓,虽然不比紫雁弓,却也是把好弓。更何况他之前从未对此表现出有何兴趣,怎得今日要求的是一把弓箭?

海日古摸摸鼻子——他以为会是宝刀或者女人……毕竟这么多年了,勃律的身边还是只有那个有着西域面孔的小丫头。

大可汗的目光在勃律身上静了半响,久到就在海日古以为他舍不得将宝贝赏给小殿下的时候,突然笑出了声,但也仅是两声,便又恢复到了往日凛凛威严的样子。

“我儿喜欢,父汗自当要赏。”他高声传人,“来,将我的紫雁弓拿来!”

勃律心中欣喜,嘴上忙谢过父汗。

于是这一日,狼师的人见本阴晦而出的小殿下,在午后满面荣光地背了一个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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