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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厌金杯 慕禾 4521 2023-12-13 11:39:55

他们不能停,快速穿过乌利瀚的大军直奔小叶铁铊部,一路策马狂奔,只听身后两军很快便打了起来。

必勒格追上勃律昏迷在马背上的马儿,从身下的马纵身一跃而上,坐在了勃律身后,勒缰驱使着马朝目的地跑。

他手刚触上勃律,就被冰的一缩。必勒格诧异地看着身前昏迷不醒的小殿下,手指捻了捻,以为方才是错觉。

乌恩这时迎着风在他身侧大声问:“大人,要打下去吗?”

必勒格回神,冷笑吩咐他:“谁要和那个疯子打,让他们撅了他兵一条腿就赶紧撤回来。”

乌恩朗声应下,勒马调转马头,朝着两军交战的地方传信。

就在乌兰巴尔部外一切混乱两军突然交战的时刻,小叶铁铊部中穆格勒族人休憩的驻地上乱了。

符燚慌张地从一座临时搭建的帐子里快步走出,神色焦急地张望,却哪里都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他喊了几声,周围没有任何人回应。

他不知为何忽然忐忑不安起来,只觉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他心慌意乱,延着驻地寻找,边找边随便抓人问:“你见到宝娜了吗?”

那族人摇摇头,见此符燚甩开他又急忙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去拉扯下一个:“你有见到宝娜吗?”

还是摇头。

符燚心中更慌了,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宝娜,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见到。他想起宝娜在看到勃律尸体的时候,那张苍白无力又透出一点希望的面孔,又想起她极力否认那具尸体并不是勃律的失常样子,男人觉得她马上就会从手掌上消失。

他当即急红了眼,心中彷徨且恐慌,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女子。他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突然大吼:“你们有谁见到宝娜了!”

四下立刻安静,静的呼吸都不敢喘,族人们闻声一个个惊恐诧异地瞧着他,宛若在看另类。

阿木尔听到响动过来。经过了这几天的事情后他疲惫不堪,此时强打着精神,问他:“怎么了?”

符燚唇色发白,眼神发直,哆嗦说:“宝娜不见了。”

阿木尔压下眉头;“小公主那里找过了吗?”

“找过了,到处都找过了,她不在这里。”符燚崩溃捂住脸,声音颤抖:“她平日视勃律为命,现在勃律不在了,我怕她也想不开……”

阿木尔打断他的话:“不会的,宝娜她自己有分寸。”他说完顿了一下,总觉得说出口的话并不像是在说宝娜,连自己都不信,于是添了一句,宽慰他说:“她许是跑去哪里哭了,小叶铁铊部附近都有兵在把手,狼师的人也在,她不会跑出去。”

符燚呼吸还在凌乱,他把脸全部埋进手掌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两个呼吸后,他平复了些许情绪,刚要抬起头,远处却猝然传来喜悦地欢呼。

来人一声高过一声,带着接连的喜报边跑边喊:“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二人纷纷一愣——殿下?哪个殿下?

阿木尔和符燚相视一眼,顾不得旁的事情了,立刻拔脚朝着人声赶过去。穆格勒驻地上空随着这声报喜很快沸腾,人人伸长脖子去看外面回来的究竟是哪位殿下,人声嘈杂,喧嚣四起,引得小叶铁托部的人都围了过来。

然而在阿木尔和符燚赶到离驻地外还剩几步远的时候,二人同时刹然间站定脚跟。

延枭此时此刻正衣衫规整地坐在马背上,昂着首一副飞扬跋扈的姿态,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征战归来灰尘扑扑的模样,反倒像是去了哪处花天酒地,游乐了一圈才尽兴而归。

阿木尔像看见了鬼,青着脸色小声问身后人:“特勤在哪?”

符燚面色深重:“特勤回别勒古惕部了。”

阿木尔听完,脸色由青转黑,背脊发僵。他瞪着延枭,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就这样直直定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二殿下会在这里?东处的战役又是何时结束的?

——可汗呢?其他将领呢?为什么延枭会知道他们在小叶铁铊部?

阿木尔冷汗一滴滴往下流,有一个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身边的符燚没有像他这般想太多,直接抬脚二话不说朝着延枭而去,阿木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拨开围拢在二殿下马下一圈圈欢呼雀跃的人群,正往里面迈。

阿木尔暗骂一声,赶紧去拉符燚,怎料听到消息的族人一拨接一拨跑过来,挤撞着阿木尔的身子,去看马上那个如今在他们心中宛如天神的男人。

“真的是二殿下!二殿下回来了!”

“二殿下没有死,他胜利了!”

阿木尔紧紧压着眉,听到这丛丛高喊,再看着延枭脸上狂妄的笑,疑虑一点点蔓延。

延枭是直接带兵闯进来的。他的身后跟着百位将士,都是在东处征战的虎师士兵。额尔敦塔娜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此刻正在马下与延枭四目相视。

延枭率先开口。他打量着女人,口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还要多谢公主庇护小王的族人。”

女子警觉地看着安于马背上的男人,过了半响,替在场的人问出了疑惑:“小殿下命穆格勒所有族人来小叶铁铊部避难的时候,我听闻二殿下那时还是下落不明……不知二殿下是何时离开战场的?又是如何知道族人都在小叶铁托部的?”

延枭轻蔑一笑:“勃律?”他扬起下巴,语气充斥着鄙薄:“也只有这个小杂种会想出这么蠢的法子,要不是小王在,乌兰巴尔早就攻打过来了,你们小叶铁铊部还会活到现在?”

额尔敦塔娜还没发声,另一边忽响一道怒吼,怒火冲冲地就要往延枭撞来。

“你说什么!”符燚的拳头马上就要砸在延枭身上,被身后紧急赶过来的阿木尔一把扯住动弹不得。他怒火中烧,虽然身子前进不了,嘴上仍旧骂骂咧咧:“狗东西!你再侮辱殿下一句试试!”

阿木尔听他骂出来这句话,当即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差点撅过去。

延枭把这句话听的一清二楚,立刻黑沉下脸。他握在马鞭上的手指抬了抬,下刻毫不犹豫地扬起,狠辣地朝符燚甩过去。

鞭子来的突然,阿木尔没反应过来,符燚更没避路,短而坚硬的鞭子直接抽打在他身上,疼的他不由往后扬了半寸,嘶了口气。

延枭阴鸷道:“区区一条狼师的狗,谁给你的胆子?”他斜眼瞧着马下二人,认出阿木尔也是狼师的人,随即阴笑一声。

“你们竟然没和勃律一起死在西处?”

符燚瞪着延枭,捂着身上被鞭子抽出来的一道血口,被身后的阿木尔紧紧拽着没再开口。

马上的男人一想起还在乌兰巴尔部受尽折磨的勃律,就有些幸灾乐祸。他偏回头,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罢了,反正勃律已经死了,你们死不死都一样。”

阿木尔压着怒火,沉声警告道:“二殿下,殿下已经不在了,您说出这种话,未免太不尊重。”

“怎么,他自己没本事,死了还不让人说了?”延枭轻视,移开目光傲视着四周仰头注视着他的族人。

他姿态高高在上,环顾一圈后嘴角翘起,忽而抬高手臂高声大喊:“现在只有小王能庇佑你们!小王带你们回家!”

忽然高起的嚷闹让阿木尔和符燚举目四望。他们耳边充溢着逃亡以来第一次的欢声——

“现在只有二殿下能庇佑我们!”

“可以回族了!”

众人眼睛望在延枭身上,一个个都透着希翼的光芒。有人开始跑回去收拾东西,有人对没从帐中出来的人传递好消息。

延枭在马上得意洋洋,他施舍般移来目光,对阿木尔和符燚说:“勃律的狗,你们要是现在跪下来求小王,小王就大量一些,不计前嫌,也能庇护你们。”

“你!”符燚怒火万丈,忘了身上刚留下的鞭伤,往前跨了一步气急之下还想再挥一拳,奈何被阿木尔抓着胳膊牢牢锁在原地,不让他冲动。

阿木尔说:“二殿下,穆格勒四面已经均无兵马,领地随时都有可能被乌兰巴尔攻打,此番回去仍有危险。”

“危险?有小王在,何来的危险。”延枭不以为然。他眯起眼睛,意得志满地说:“小王已经替穆格勒向乌兰巴尔交好了,自此之后两部再也不会有战事。”

“什么!”阿木尔大吃一惊,看着马上不可理喻的男人,说:“二殿下,穆格勒和乌兰巴尔之间的恩怨已经存在了百年,更何况现在两部之间刚打过仗,怎么能这个时候委曲求全向他们示好!”

他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喝了出来:“您无权做出这种决定!可汗现在还不知生死,族中一切事物应和左贤王商讨后定夺!”

“左贤王?”延枭眼睛幽幽转过来,“左贤王在哪啊?”

阿木尔忽然噤了声,一息之后他开口答:“左贤王魂归穆勒河,现在是特勤执掌左贤王令。”

“简直可笑。人都死了,还商讨个屁。”延枭肆意道,“区区一个左贤王令,难不成还能否决可汗的命令?”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举起来,声音洪亮,响彻在附近上空:“可汗死了,勃律也死了,没人能坐在这个位置,现在只有小王能,小王是在救你们!”

“小王如今就是穆格勒的可汗!”

“小王,是来带你们回家的!”

阿木尔和符燚在看到延枭举出来的令牌时刹然间白了脸色,震惊不已。这枚符令是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那是大帐的可汗令,是位于穆格勒部大可汗的令牌!

“可汗战死了?”阿木尔吃吃说。

“父汗临死前,将令牌传与小王,小王如今是穆格勒的新可汗。”延枭弯曲几分背脊,冲马侧的人说,“凭此令,你说,小王有没有权利决策穆格勒的一切事宜?”

阿木尔紧抿起嘴,没有开口。

延枭讥笑直起背脊,望着在小叶铁铊部中忙碌收拾行囊的穆格勒族人,眼睛一瞥,瞟到另一边额尔敦塔娜僵硬的面孔上。

“公主已经知道小叶铁铊部的王陪着父汗一起战死在东处的战场上了吧。”男子用着置身事外毫不关心的口吻说,“真是可惜了,我看公主的阿塔可是勇猛的很,没想到就这样身首异处了。独留你一个在小叶铁铊部里,他倒死的干脆,当真狠心。”

额尔敦塔娜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红。她拢在一起的十指用力搅在一起,似在压着什么。

延枭瞧着女子,声音忽然放缓了许多:“不过公主若是哪天厌烦了,觉得累了倦了,大可以来穆格勒找小王,小王这里永远欢迎公主。”

额尔敦塔娜拾起眸子,一言不发却颇盛愤怒地瞪着延枭。

男子熟视无睹,没再理会这几人,勒马调转往外走:“这群狼师的狗,小王就不要了,公主可要收好了,他们可是会咬人的。”

之后,他大手一挥,唤向四处的族人:“要和小王回家的!即刻出发!”

谁不想回到自己的部族,谁都想回去,听到二殿下的话几乎每个人都是归心似箭。他们匆匆忙忙收拾好行囊,随着二殿下带来的兵马一窝蜂地涌出小叶铁铊部。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追随在二殿下的身后。一直以来被狼师所庇佑的族人,大部分都在等狼师号令。还有一些小部分大帐的人,也留了下来。

特勤前往别勒古惕部,狼师目前无人下令,他们虽然想回家,但仍旧守在自己的依靠附近。

从前小殿下是他们的依靠,如今小殿下不在了,整个狼师和特勤就是他们的依靠。

驻地很快清静下来。阿木尔瞧着瞬间冷清下来的四周,沉沉垂下头,呼出口气。

能回族也好,二殿下也能庇护他们。

他们在小叶铁铊部苦苦等待特勤回来做决策。延枭现在确实拿了可汗的令牌,所以他们是跟着一起回穆格勒,还是究竟何去何从?

阿木尔闭了闭眼,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若是勃律此刻在这,一定会大嘲一声,会一刀把令牌抢下来,亦或是带着他们,带着狼师,辟出一条新路。

等了许久,谁知夜幕降临后,他们没能等来回来的海日古,倒是等来了一匹到处冲撞的马。

马上驮着一团黑影,横冲直撞地从小叶铁铊部外面不受阻拦地冲了进来,速度快到惊人,稍有不慎就能葬身马蹄之下。

马嘶鸣着,声音刺破夜空,很快引来众人。其其格以为是海日古回来了,率先跑了出来向这方而来,然而还没离近,她就依辩人影轮廓看出此人并不是海日古。

她有些失落,正好这时额尔敦塔娜也赶了过来。拦截的族外将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要和公主交代事情的经过,女子就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马离近后,他们出乎意料地看见上面坐着的人影是一脸严肃的必勒格,而他的身前,好像还趴着什么。

阿木尔定睛一看,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瞧清了轮廓。他定定看着马上昏厥的人儿,蓦然大惊失色,震道:“勃律!”

此声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倒吸了口凉气,委实震惊和错愕。

但他们来不急思考勃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来不及思考那具被仪式引渡进穆勒河的尸体到底是谁。他们手忙脚乱的把人从马背上扶下来,由于夜色昏沉,谁都没注意到此人身上浸染的血液,是手先碰到勃律身上的其其格大叫一声:“血!都是血!”

阿木尔急着四处大吼:“巫医!快叫巫医!”

“赶紧唤巫医过来!”

额尔敦塔娜快速起身带路:“快,我带你们去最近的帐子。”

几人扶着奄奄一息的男子疾步向帐中而去。路过一处火光时,符燚瞥到勃律的手中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但只一瞬,便瞧不见了,仿佛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他收敛目光,紧张地跟着众人进了帐子,把勃律轻放在榻上。

“真的是小殿下。”帐中点燃了好几根烛火,借着烛光,其其格看清了被血染红的面孔,正是记忆中勃律的样子。

“勃律没有死。”阿木尔喃喃,也是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手下勃律的肌肤冰冷至极。

他赶忙去探鼻息和脉搏,发觉跳动微弱,还存在吐息,这才松出一口气。

“他身上好冰。”阿木尔说,“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他直愣愣看着气息微弱的小殿下,忽而扭头对刚进来还在拍打衣服上的血迹的必勒格道:“你是在哪里遇到殿下的!”

“乌兰巴尔。”必勒格靠着帐壁说,“我是从乌兰巴尔救出的他。”

“乌兰巴尔?”符燚一愣,“宝娜说勃律被乌兰巴尔抓走了,原来当真如此?”

阿木尔看着他,问:“你为何会去乌兰巴尔?”

必勒格回视他,环臂静了会儿才说:“有一个女人闯进了小叶铁铊部和乌利瀚部的交界地,是她告诉我小殿下在乌兰巴尔的。她说她要去救人,我才跟着一起去,哪料还真救到了。”

“女人?”符燚脑中飞快一闪,心里像是有了着落,焦急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必勒格想了想,向榻上躺着的勃律扬扬下巴:“一个挺勇敢的女人,我记得……好像是小殿下身边那个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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