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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厌金杯 慕禾 3032 2023-12-13 11:39:55

水路走的鲛河在临水城与天浮山中间,乘船而过,左臂可拥凡士尘烟,右臂揽璇霄丹台。

据说古时这山上住着神仙,仙气飘渺,山间青绿宛如从从水面拔升悬浮。而山下的宽河则居着鲛人,河水波澜闪耀,河底像是堆满了鲛人哭出的鲛珠,顾两处名字由此而来。

竹苓端着碗努努嘴,瞅着朦胧之中能看到山上树丛的天浮山嘀咕:“我倒没觉得这河这山有什么特别的。”

“吃面都堵不上你的嘴。”许言卿杵在小桌边挑着面,两口把剩下的吃干净。

他拍拍手打算起身,看着竹苓慢吞吞往下咽的模样又稳稳坐了回去,啧了一声:“你还吃不吃了?不吃给我吃。”

“不给!”竹苓眼睛一瞪,手臂一环,抱着碗侧开身子挡住面碗,不让许言卿得逞。

“你那样吃法,好好的把一碗面给糟蹋了,赶紧给我!一会儿赶不上船了!”许言卿胳膊比竹苓长,跨过桌面上方要去抢女孩怀里的面碗,竹苓只得来回扭着身子躲避,坐在长凳上一寸一寸艰难地往旁边蹭。

他们在渡口旁的面摊前你争我抢,忽地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喊:“要开船了!”

许言卿闻声,立刻撒手起身,面也不吃了,抛下竹苓就往船的方向跑,边跑边冲竹苓喊:“别吃了,真要赶不上船了!”

竹苓瞪着他脚底抹油的身影,在最后关头气呼呼地又吸了一大口面条,这才撂下碗起身跟着往船的方向奔。

等许言卿登上了船,竹苓才气喘吁吁地从他身后跑过来,刚一离近,就听见少女捡着词儿地骂他,骂出来的像是某地的地方话,叽里咕噜,叫旁边人路过的人频频望过来。

“小丫头还会说吴东话?”竹苓这番语调恰好被站在船边望风景的元毅听见。男人翩着手里的折扇,仔细回味了一下,确实是吴东的调子。

竹苓却像是露馅了一样,闭了嘴,不再吭声,方才还和许言卿瞪得双眼通红吵的脖子粗,现在却跟个稚鸟似的往人身后藏。

——这地方离吴东十万八千里远,怎么会有人知道她说的是吴东话!

吴东是大庆的吴东,那地方处于大庆的边境中轴,与东越的边境就隔着一座翻不过去的高山,若不是这座高山峻岭耸立在那里,吴东怕是早就成了两国相争剩下的烂淤泥。也正因为如此,大庆在吴东养了一群兵,必要时可从吴东救危急。

这种事情,身为东越皇室的湘王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莫不是听出她的来历,想趁机从她身上问出点什么?

竹苓又往许言卿背后缩了缩,想趁机溜走。

许言卿从元毅开口的那瞬间就觉出不对,眯起眼,当机立断护住自家小徒弟,不虞地看着对方:“你听错了,这不是什么吴东话。”

元毅的笑容愈发深意,他懊恼地诶呀直叫,笑眯眯地朝躲在神医后面的女孩歉礼:“是我失言了,还望小神医莫要怪罪。”

竹苓胸腔哼出一声,从许言卿身后小跑着跑进房室。

许言卿注视着竹苓的背影直至消失,方才转回视线落在元毅身上。

他对这个自己一度觉得表里不一的人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好感,唯一让他觉得和这人站在一起舒坦的地方,就是这一路上都用不到自己的银袋,开销全由对方出手。

他带有审视的目光把人再看了一遍,随后松懈下肩膀,懒洋洋问:“那小子呢?”

元毅知道他问的是谁,笑着答:“自打今早就感到不适,此刻正在里面休息呢。”

许言卿却微敛起眉,掐指数了数,凝重问:“此番走水路,需要多久能到?”

元毅想了想:“大概……需要个五六天。”

许言卿小声喃喃:“那确实是比走陆路要快上两日。”

元毅以为他在担心想抓勃律的那群人耽误他们的路程时间,宽慰道:“我们的进程已经是最快的了,那群人估摸着现在才反应过来,而我们早就乘船离开了。”

话音将落,他们脚下的船板颤了颤,完全落入水中升帆启航。

船舱室内,勃律握住旁边的桌椅,才勉强把开船带起摇晃的身子扶稳。他脸色微微泛白,竟是有些晕乎。

阿木尔手里拿着一节比食指要略粗一圈的长木筒踏进来,还没开口,就看见勃律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阿木尔忙跑上前,结果摸了一圈瞧了一圈,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等着,我去叫人。”阿木尔焦急的要往外跑去喊许言卿,刚转过身,身后的衣服就被坐着的人慢悠悠拽住了。

“别喊,我就是晕船……”勃律脸色难看地捂住半张脸,歪着身子闭上眼睛,恨不得眼前一黑,一头栽进被褥中。

阿木尔一愣,感知着小幅度前后摇晃的船,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勃律往下咽咽,艰难地从喉嗓里问出一句:“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是上船前刚收到的信。”阿木尔要把手上从木筒里抽出的信纸递给勃律看。

勃律头晕的厉害,摆摆手不接,指着信:“这上面都说了什么?”

阿木尔替他扫了一眼:“符燚已经抵达小叶铁铊部,和乌利瀚部的兵马一起赶往西北。”

“那就好。”勃律点点头,实在受不住了,斜着身子慢慢滑倒在榻上,枕着头下打的软褥子,这才好受一些。

阿木尔把信纸叠起收好,从窗子外望了眼船身旁掠过的高山,道:“勃律,渡了河,到达苗域,我们就收不到信鹰的消息了。”

勃律弱弱“嗯”了一声,过了几息,才缓声道:“阿隼还没有醒吗?”

“没有,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阿木尔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之后勃律沉默了许久,阿木尔无声站了半响后想再次开口,却听见榻上人呼吸悠长,已然睡了过去。

他抿上张开的嘴,叹口气,留下人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觉勃律直接睡到午夜,就连白日里阿木尔来敲门喊他用饭都没听见。他躺在沉浮中久久醒不过来,就好像河水漫过船板包裹着将他扯入河底,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水壁逃出来。

是外面的雨声救了他一命。

睁开眼的时候,船舱内一片漆黑,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唯有外面的雨声不断拍打木板。

勃律靠着舱壁缓了缓神,这一觉倒是把他晕船的脑袋睡得清醒了一些。

他摩挲着想要下榻,借着由窗子打进来的夜色翻着桌面上的东西,去寻找能燃火的烛台。然而翻了一会儿,奈何什么都没找到。

正当他绞尽脑汁在想该如何的时候,忽地听见身后传来木门被人推开的吱呀声。伴着外面船板上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阿木尔,叹口气,说:“阿木尔,快帮我看看烛台在哪。”

勃律拢着衣服折身继续去找。木门拉开后,船室内的视线比方才明亮了不少,不一会儿他就看见被堆在架子上的一个东倒西歪的烛台。

他走过去,刚要伸手拿下来,却觉不太对劲。

身后的人自打进来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能感觉到那人在渐渐靠近自己,呼吸越来越近的同时,周遭的气息也愈发清晰。

这气息不像阿木尔。

勃律皱眉,手蓦然攥紧烛台,五指紧紧收拢。

——进来的人是谁?

身后人还在不断靠近,脚步很轻,一听就是练家子。右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导致右脚踏下的步子比左脚要略重。

勃律站在架子前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等待时机出手。而就在下瞬,他背后便冷光乍现,刀子的光影从他背上闪过,刀尖的冷芒从他脖颈直钻心脏。

也就在这刻,勃律突然动了身,抄起手上的烛台转身朝着对方的头顶砸去。沉重的物什坠在地上发出“咚——”地闷响,也就这须臾的功夫,勃律已经趁乱逃离冷刀下,回到榻前摸到了他随时不离身的刀子。

他握住刀柄,快速将宝刀从镶着宝钻的刀鞘中离身,反手就向着对方砍下。黑影抬手立刻抵挡,两人的兵刃相撞摩擦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黑影心急,一看第一次没得逞,踢翻身前挡碍的桌椅,在黑暗中翻身向着勃律袭来。勃律只感觉眼前刮过一道独属于兵刃才有的冷风,却无法准确辨认对方落下的轨迹,惊险之下他凭直觉偏过头,撤离身子,这才堪堪躲避。

屋内地方狭小,二人打出船室,一来一回钻入外面夜空下的大雨中。在外面摇曳着灯笼的船板上,勃律才瞧清对面人的模样。

看衣着打扮,是这艘船上的船夫,面容他丝毫不认识,甚至从未见过,但对方手上的刀却是明晃晃地朝他袭来。

勃律提上一口气,挥开对方的招式。他目前虽然喝了许言卿给的一碗药,有了例如回光返照的趋势,但到底毒未清除,现在提刀打斗也只是勉勉强强。

他迫不得已,为了自保,之后三招下了死手,逼得对方节节抵挡。勃律再一刀砍开眼前从天空滑落的雨滴,在雨声中高声叱问:“你究竟是谁!”

来人冲上来,刀子段段都向着勃律的命脉而落,典型是死士的打法。勃律几招之下虽能护住自己,却仍有些力不从心

这声音惊扰了船上的其余人,霎时间四周传来惊慌乱撞的脚步声。阿木尔立刻从榻上掀身起来,趿拉着些飞快敞开屋门,就看到正在雨中来回打斗的二人。

“勃律!”他高叫一声,抄起自己的刀也立刻冲入大雨中。

二敌一,三人的兵刃划开半空的雨水,连着戾气四散的,是在雨水的坠落下发出的叮当声响。

很快,对方便不敌两人的招式,肩膀被勃律的刀刃砍入皮肉,紧接着胸前也被人划开一道血口。

他眼见寡不敌众,只能步步后退,最终摇晃着身形,直至抵在船沿边。就在阿木尔想要上前活捉此人的时候,哪料下瞬,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突然身体后仰,从船上一头栽入背后的河水中,溅起水声,许久后河水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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