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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厌金杯 慕禾 2688 2023-12-13 11:39:55

勃律从塔中出来,下了桥,往傀儡皮影的戏班子处回。走了没几步,他在人群中看见了祁牧安的身影。

男人神色惊慌,正拉着一个人在比划着什么,怀里还艰难抱着三包包装好的果子,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洒了。

勃律在原地望着他慌张的神色好半响,心里好笑地嗤笑出声,方才抬脚走过去。

离近了,他听见祁牧安转身又拽住一人,边比划边说着什么,好像在问有没有见过什么模样的人。

对方连连摆手,摇着头说了好几声“没有没有”,避开他匆匆离开。

勃律看着祁牧安肉眼可见的失魂颓然,脚上加快了几步,赶在他转身时走到了男人身后。

祁牧安慌得六神无主,结果一扭头看见找了许久的人正安然无恙地立在他后面,先是一怔,随后紧紧攥上勃律的肩膀,低斥:“你跑哪去了!”

“我的错。”勃律扯扯嘴角,指了指不远处的青塔:“我看那边人还挺多的,去凑个热闹。”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瞎跑,那边有什么热闹等我回来了带你去瞧。”祁牧安翻来覆去把人看了一个遍,见着勃律好端端的,这才放心。

“刚刚人多才有意思。”勃律嘟囔。

祁牧安望过去一眼,瞅见了青塔的轮廓,顿时了然:“那是青岩山上的禅师在城中修建以供祈福祈愿的佛塔。”他扭回头,看着勃律道:“走吧,我带你去讨个吉利。”

“我又不信你们的神仙,给我讨愿岂不浪费了。”勃律摇头,看看仍然朝塔上鱼贯而入的众人,感到奇怪:“你怎么不去给自己祈福?”

“我不信这些,命向来是握在自己刀上的。”祁牧安看着青塔的眼神突然变得庄敬,“但你不一样,我希望你余生都平平安安。”

勃律拒绝无果,被祁牧安带回了塔下。他看着向来不信佛不信任何神灵的男人曲躬向着高塔拜了又拜,心里泛出阵阵苦涩,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出来后,祁牧安在旁握紧他的手,生怕一不注意人又从身边跑丢。

勃律感觉到男人的紧张,心里直闷笑,偷笑过后也不露痕迹地回握过去。

仅管夜幕低垂,街上仍旧人来人往,花灯彩照,吆喝声热烈不绝,竟是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白日里的傀儡戏已经被皮影代替,在白幕后咿呀上演着属于上京城的故事。鲜艳的红幔在夜晚千万盏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中原盛世,当真迷眼。

祁牧安拎着勃律吃剩下的两包果子,带他在水畔放了一盏河灯。乘着烛火的荷花在水面上摇摇曳曳,跳跃着微弱的光芒点亮一小片涟漪,顺着河流挤着其他河灯,飘荡到运河的远方。

勃律的眼睛映着河中大片的河灯生着摧残的明亮。他蹲在岸边好奇地瞅了许久,盯着他和祁牧安一起放走的河灯越飘越远,直到在成群的荷花中再也找不见身影,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身边的男人久久不动,也不说话,只定定瞧着河灯燃亮的方向。

勃律看看远处,再看看祁牧安,蓦然发现他眼中漏出一丝悲戚。

他不知道祁牧安是想到了谁,或许是他死在战场上的义父,或许是义母,是他曾经有过并肩的人,又或许是在哀念他的过往。

他知道新岁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之前的每一年祁牧安应该过的比他要幸福快乐,身边有亲人,有朋友……而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勃律垂了垂头,低偏着脑袋往后望着周围尽是些三三两两同亲朋好友结伴而行的人,忽地泛起恍惚。

他盯着旁人脸上的喜庆,轻轻撞了下祁牧安的手臂,对他道:“一会我们回府,把符燚他们叫来,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祁牧安回过眼睛,夜色下的眸子是掩不住的晶亮和柔色。

“好,就听你的。”他从河岸边退回来,与勃律一齐离开了满是暖色的河畔。

符燚和阿木尔被祁府的人请来的时候,勃律没有见到必勒格,他这才意识到已经许多日子没有见到他这位兄长了。

他坐在桌前问阿木尔,结果却得来谁也不知道这人在何处的消息。

“许是早就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回乌利瀚了。”符燚不在意道,对着满桌的菜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阿木尔却对勃律道:“我记得他前些日子出过一次城,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我怎么不知道他出过城?”符燚狐疑。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阿木尔白他一眼。

勃律听到此只得先作罢,也不再管必勒格究竟跑到了哪里。

他们在外面街巷的烟花声中强颜欢笑、心事重重地结束了这桌算作家宴的团圆饭,阿木尔和符燚在祁府同府中的人一起燃了炮竹,待劈里啪啦的喧嚣声回荡在院中后,被留下去厢房过夜。

祁牧安在院中同纪峥交代了许久他离开后的话,才披着月露回屋。屋中只燃着两三盏烛火,把里头榻椅上的人罩的朦朦胧胧。

“怎么还不睡?”他问。

“在等你。”勃律倚着小几,眼皮有些泛沉,可他仍强加着精神,一双浅淡的瞳仁落在祁牧安的身上,对方走到哪他跟到哪。

“等我做什么?赶紧过来睡觉。”祁牧安失笑,吹灭了屋门口的一盏烛火,走过去想将人拉起来。

勃律没起身,就仰着脖子眯着眼注视着祁牧安,喃喃开口:“想多看看你。”

祁牧安一怔,收回手坐在他身边,描摹着他的面容调侃道:“舍不得我?”

勃律垂下眼帘,手指懒懒散散地点在祁牧安的胸膛,随意划拉了两下,也没把衣襟划开,意味却暧昧不明。

“多久回来?”他问。

“不好说。”祁牧安答,抿抿嘴,接上一句:“不过胤承帝答应我,只要这次能使他们后退十里到坡陀外,我就可以一个人先行回来陪你。”

“那你的兵就留在那里?”勃律担忧,“没了你,谁管兵?”

“自有人安排,这些你不用操心。”祁牧安道,“我会尽快赶回来陪你的。”

勃律皱起眉,想告诉祁牧安,他专心打仗不用记挂他,他会等到他回来。

而还没出声,祁牧安起身离开了他的身边,端着一盏烛火走到已经陷入漆黑下的柜旁。

勃律歪着头瞧不清他在柜子前面干什么,只听几声沙沙过后,男人又回来坐到了他身边。

这时,眼下明亮,勃律看清祁牧安是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一个极为眼熟的东西。

勃律愣住了。

——是他常年佩戴在腰间的那枚狼符。

他以为这东西早就在战场上丢失,已经被沙土血河掩埋。

勃律蓦地撑起身子,瞪着祁牧安手掌上托着的狼符缓不过神,理不清思绪,膛目结舌。

待片刻后他找回神绪,不可思议地抬眼看看他,再低眸看看狼符。

“你……你这是……它……”他现在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来回几个字都没道清楚。

祁牧安轻笑出声。如今的狼符已经不再完美无瑕,它断了一只耳朵,上面还能清晰瞧见当初惨烈的刀痕,就连颜色也不再明亮金灿,面部多了许多不规则的深色痕迹,那是血已经渗进去、如何都洗不掉的痕迹。

男子细细摩挲着狼符的缺口,断裂的边缘艮着他的指度,尖锐的刺痛让他每次端详这盏狼符时都尤为清醒。

他不知把这狼符拿出来过多少次,又在手上擦拭过多少次。他或许比勃律还了解现在的狼符,哪里有裂口,有空缺,哪里有划痕,哪里的颜色是什么样子的……

勃律了解的狼符是大放异彩、威风凛凛的狼符,而他了解的狼符,却是被血水洗涤、经历过残败萎靡的狼符。

祁牧安拉开勃律的手,将它郑重地放置到勃律掌中。

“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勃律垂首默了很久很久,倏然低叹,语气里夹着若是不仔细听就听不到的怡悦和笑意。

“你到底藏了我多少东西。”

祁牧安的呼吸跟着烛火跳跃而一深一浅。

“这些年……我只能守着它们睹物思人。”

勃律再次沉默,但这次他没缄默太久,就看着狼符长长吁出口气。

他放下狼符,弯动着僵硬的手指,绕到自己脖后,动作缓慢地去解脖后的绳结。他抿着唇,神情认真严肃,手却不听使唤似的,勾了好几下都没能解开。

他难得耐着性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在祁牧安的注视下把绳结解开,从脖子上将藏在衣衫下贴着肌肤的平安扣摘下,直起腰身,艰难地戴到祁牧安的脖子上替他系好。

勃律目不转睛地盯着祁牧安那双如黑曜的眼睛,那是他第一眼就注定沉沦的眼睛。

“你的东西保我从乌兰巴尔活着回来,又保了我三年平安,引你我重逢。”

“现在是时候让它重新保佑你。”

“保佑你平安无事地回到我的身边。”

祁牧安猛然握住脖颈上温热的玉石,注视着勃律沉声道:“等我。”

勃律郑重允诺:“我会坚持到你回来的,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在上京等你,等你大捷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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