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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玉戈(39)

心匣[刑侦] 初禾二 4085 2024-01-15 17:12:03

黑夜、火光、高压水柱笼罩着榕美, 主城的警力源源不断地奔向朝夏县,凌猎仍旧音讯全无, 尸体的身份确认工作正在进行。

其中一具很可能是喻勤。

没有凌猎。

特警救出一个满脸黑灰的男子, 他哭得嗓音嘶哑,恐惧得语无伦次。他是爆炸中唯一发现的活人,迅速被送上待命的急救车。

“我没受伤!我要见季沉蛟!”喻夜生哇哇乱叫, 死活不肯绑上安全带,“我刚才还和凌猎在一起!你们快去救他!”

废墟里燃烧的火像是蔓延到了季沉蛟五脏六腑, 他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 每一眼, 心脏都泵出激烈的晕眩。他必须坚守在现场, 可是充斥在他精神里的是恐惧、自责、愤怒, 那些叫嚣的情绪像是迎头而来的海啸,让他透不过气来。

“季队!季队!”特警跑来, “现场找到一名幸存者,他不肯治疗, 说是和凌猎在一起!”

季沉蛟脑中轰然作响, 还未听特警将话说完, 就向救护车飞奔而去。可是在靠近救护车的时候,脚步却像挂了铅,心脏被粗糙的手抓紧, 气息闷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不知道, 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消息。

喻夜生脸上的灰还没擦干净, 看见季沉蛟, 急得从推床上滚了下去, “凌猎被带走了!你们快去救他!”

被带走?

季沉蛟心里一块巨石落地,只要不是在爆炸现场,就有一线生机!

他冲过去,抓住喻夜生的肩膀,大喝道:“是谁带走他?在哪里?”

喻夜生劫后余生,终于从恐惧中缓和过来,被抓得连声叫痛,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是‘浮光’!我听到凌猎说‘浮光’!有好多人,有个像头儿的人说要和凌猎叙旧,所以把凌猎带走了。”

“浮光”,叙旧!

季沉蛟眼前立即浮现出柏岭雪的侧影。

“他们本来想炸死我!都是喻勤的阴谋!”喻夜生脑子不清醒,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喻勤想炸死凌猎,让‘浮光’和我背锅,但凌猎把我给救了,呜呜呜凌猎是我恩人!凌猎带着我跑路,撞见‘浮光’,好多血,好多尸体!‘浮光’已经把喻勤杀了!楼要炸了,那个头儿要带走凌猎,凌猎让他放我一条生路!”

季沉蛟强迫自己镇定,凌猎被“浮光”带走,这起码是个好消息。“浮光”没有当场杀死凌猎,还把喻夜生给放了,警方就有机会。

柏岭雪会带凌猎去哪里?

季沉蛟和特警一起把喻夜生推进救护车,强行送去县城医院。

现场的火终于全部被扑灭,剩余的炸.弹也已经妥善处理,但秋夜的凉风中仍旧飘浮着皮肉骨骼被烧焦的味道,被疏散的人们围在警戒带之外,久久不肯离去。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并不是榕美的患者,而是在这座小县城出生成长的居民。数年前,伫立在这里的是朝夏县最大的杂货市场,一场意外引发的大火将它化为废墟。被烧焦的土地仿佛成为养料,榕美将财富、机遇带給落后的小县城。

但现在,它像是一个膨胀到极致,忽然破灭的泡沫,也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沈栖等技侦队员正在紧急搜寻信号,凌猎的手机信号曾经出现过一瞬间,大致定位到是在主城区西边。

季沉蛟脑中迅速拉出西城区的详细地图,喻氏集团在那里有个项目,玉容叹歌!

此时,消防传来消息,楼里的尸体、残肢已经搜集完毕,废墟中已无生命迹象。梁问弦一身白衬衣早已汗透,沾满黑灰,佛系精神不复存在,在季沉蛟背上用力推了一把,“这边有我,特警已经待命,你快去救凌猎!”

“谢了梁哥!”季沉蛟朝特警的车飞奔,然而就在他跳上车,关好车门时,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烫进他眼底的身影。

凌猎!

季沉蛟感到自己被焊到了座位上,声音堵在喉咙,发不出来。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狠狠一闭眼,扒着车门往后看去,真的是凌猎!

驾驶座上特警喊道:“季队!扣好安全带!出发了!”

赶在特警一脚油门轰下去之前,季沉蛟终于喊出来:“停下!我要下车!”

整条路的交通都被管控了,凌猎几乎是路上唯一的行人。他跑了很长一段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一束刺眼的光从侧边打来,他下意识眯起眼,用手挡着视线,朝光的来处看去。

有人从光源处跑来,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眉眼,却清晰听到他剧烈的喘息。

隔着三米远,季沉蛟停下脚步,目光却牢牢盯着凌猎。

凌猎知道自己此时肯定很狼狈,“浮光”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电子设备,柏岭雪从玉容叹歌撤离,行踪不知,他则被“呐声”和其他“浮光”送回朝夏县。

他们还不至于自负到直接把车开到警方跟前,剩下的一截路,他只能全速奔跑。

他有很多信息,要尽快汇报给重案队和特别行动队。

但季沉蛟怎么比他还要狼狈?

凌猎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身体就被一个作用在肩膀上的猛力推向后方,他踉跄两步,还是没能站稳,撞在身后的花坛上。

季沉蛟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扑上来,双手压在凌猎身侧,那双眼睛仿佛含着火,将周围燥热的空气点燃。

两个人都像是被烈火裹挟,凌猎短暂地懵了片刻,一脚踹在季沉蛟腿上,“你干什么?!”

季沉蛟就像根本感知不到疼痛,他的所有感官都耗在感受凌猎这个人。

凌猎的气息,轮廓,五官……当注视得过于专注的时候,最熟悉的画面往往失真。他不知道被自己按住的,呼吸可触的是不是凌猎。

凌猎的瞳孔里,季沉蛟的脸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怒容,忽然,他掐住凌猎的下巴,咬牙切齿,“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凌猎痛得拧紧眉,他向来不惧疼痛,但不知为什么,季沉蛟给与他的疼痛总是格外深刻,刚才那一推也一样,他就像是一台对季沉蛟过于敏锐的仪器,“嘶——”

季沉蛟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凌猎几乎听见了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他又是一脚踹过去,“夏诚实你发什么疯?”

“凌猎,你答应过我,发现任何线索,就算要冒险,也会提前让我知道!”季沉蛟眼里浮现出痛色,不是来自被踹的地方,是来自最柔软的肺腑。

“我……”凌猎忽然哑火了,并非因为这句指责,而是在看见那一抹痛色时,心口毫无征兆地软了一下。

就连面对沙曼那群杀手的扫射,从窗户跃出时,被“浮光”包围,随时可能毙命时,他的头脑都没有现在这样混乱过。

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向季沉蛟解释,怎么安慰一下看上去伤心得无以复加的小季。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时间倒回去,他还是会只身前往,他向来是这样的行事风格。他觉得季沉蛟好小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带着关于“浮光”、宁协琛的关键线索。

可看着季沉蛟的眼睛,他的这点理智似乎偃旗息鼓,争辩的话也卡在了喉咙中。

季沉蛟拇指在他脸颊上摩挲,长街的一端是漆黑的夜色,另一端是废墟、被风吹得鼓荡的警戒带、闪烁着红蓝色光芒的警车。他们一个跌坐在地,一个跪在地上,狼狈之色不分伯仲。

好似过了很久,季沉蛟终于确认,这个人就是凌猎,除了身上脏了点,没有别的损伤。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将凌猎按入胸膛。

两颗心脏纠缠跳动,凌猎业务很不熟练地在季沉蛟背上拍了两下。

奇怪,他原本很擅长逗小季,现在怎么找不到话来说?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几名特警赶过来了。

季沉蛟松开凌猎,凌猎想叫他一声,却被他骤然变冷的眼神刺了一下。

季沉蛟站起来,冷漠地说:“救护车在那边,去医院检查。”

凌猎伸出手,“小……”

季沉蛟却将他的手打开,“先检查,别的以后再说。”

说完,他转身离开,凌猎还坐在地上,看着季沉蛟的背影,茫然地眨了下眼。

对朝夏县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现场的清理、搜证持续到天亮仍未结束,警车和消防车几乎将榕美康复中心及其周边围了起来。

凌猎在县医院做完体检,除了手臂和腰部有少许软组织挫伤外,没有别的伤处。喻夜生也在县医院,得知他没事,举着输液瓶过来哇哇大哭。

凌猎本来想嘲笑他两句,但看到那和季沉蛟有些许相似的脸,心蓦然沉了下去。

季沉蛟生气了,他却无法完整地理解缘由。

是,他答应过季沉蛟有任何事都会报备,但活着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快三十年来,他一直是这么过的,一个人做决定,为每一个决定的后果买单。即便是在特别行动队那种纪律严苛的地方,他也在行动时拥有自主决定的自由。怎么到了季沉蛟这里,他去见沙曼就成了十恶不赦呢?

他理解季沉蛟会担心,会生气,他可以解释,也可以哄的。但季沉蛟怎么气成了那样?六亲不认,发狂了似的。搞得他也生起气来。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见面就踹了季沉蛟两脚。

踹得很重,踹痛了吧?但季沉蛟吭都没吭一声,就只顾着推他,掐他下巴。

后来那个紧得要命的拥抱又算什么?要不是特警赶来了,季沉蛟是不是要把他勒死?

在医院待了几小时,凌猎被季沉蛟惹起来的火气差不多已经散去,一丝愧疚浮上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没着落。

那么担心的话,季沉蛟怎么不亲自送他来医院?也不抽空来看一眼。重案队其他人也没来,他理解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现场忙得团团转。

身为队长的季沉蛟更没时间。

可他明知道客观情况是这样,还是独独怨季沉蛟不来。

他暗自想,你还生什么气呢?我都不生你的气了。

喻夜生擦眼泪时手上的针把血管扎到了,痛得大叫起来,凌猎嫌他吵,赶紧撵他走。喻夜生哭哭啼啼说:“这事我一辈子记着,喻家永远有你的位置。”

凌猎一听喻家,头更大了。喻家马上玩完,他才不要喻家的位置!这不是在诅咒他吗!

天亮后,一辆检察院的车停在县医院,来到病房的人很面生,制服穿得一丝不苟,进来就核对凌猎的身份。

凌猎虽然不认识他们,但猜到他们是检察院督察队的人。也对,就昨天那动静,督察队再不出来干活,也太对不起身上这身制服了。

但凌猎在下床之前问:“季队长知道吗?”

对方打量凌猎几秒,语气很冷,“季沉蛟已经先一步回去接受调查。”

凌猎蹙眉,“你们调查他干什么?”

“这不是你现在应该打听的。”

喻夜生在门口听得横眉竖目,喊道:“凌警官舍身救人,现在身负重伤,你们还想抓他?‘浮光’的人你们怎么不去抓!”

凌猎正在思索着季沉蛟被调查的原因,忽然听见这句“重伤”,无语地看了喻夜生一眼。

你特么闭上嘴吧!

那名督察显然也被“重伤”吸引,眼神带上一丝不屑,“这就重伤了?”

这时,一辆警车冲到楼下,梁问弦飞快跑上来,正好赶上喻夜生拦着不让督察队带走凌猎。梁问弦气都来不及喘,赶紧上前,“你好,我是重案队梁问弦。”

梁问弦这个名字有时比季沉蛟更好用,他资历摆在那里,为人又很佛,风评太好,大多数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果然,刚还冷着脸的督察挤出一分笑容,“市检察院督察队许将。”

“许督察,你好你好。”

“梁队,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来的原因,季沉蛟和凌猎两位与喻氏集团、境外犯罪组织牵扯重大,必须接受调查。我依规办事,梁队就别在这个时候插手了吧?”

凌猎挑起右边眉梢,喻夜生听得更生气了,“有没搞错?什么叫凌猎和犯罪组织牵扯重大?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的?我看你们才嫌疑重大好吧!”

许将不悦地看了喻夜生一眼,“你就是昨天那个从现场逃出来的喻家人吧?正好,你也需要录个口供。”

“卧槽!我输液管都还没拔!”

梁问弦挡在双方中间,“许督察,我不是赶来拦着,凌猎是我们重案队的人,受伤送到医院,我本来就该来看他。正好遇到你们来接人而已。”

许将很给梁问弦面子,点点头,“那人我就先带走了。”

梁问弦却忽然伸出手,许将被拦住,眼神瞬间一沉。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梁问弦道:“许督察你们调查归调查,但也要注意一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凌猎暂时在重案队工作,但他实际所属的是特别行动队。”

许将:“梁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梁问弦笑道:“许督察想到哪里去了,特别行动队不也是咱们的兄弟单位吗?这样,我看凌猎现在情绪也不太对,让我先跟他聊几句?工作做通了,你们也好调查嘛。”

许将视线在梁问弦和凌猎脸上来回扫过,“那就麻烦梁队一会儿把凌猎送下来。”

“好,谢谢许督察。”

人一走,凌猎立即问:“梁哥,季沉蛟被带走是怎么回事?”

梁问弦收起面对外人的微笑脸,“昨天在榕美的爆炸,喻勤带去的人全死了,‘浮光’在场,你也在场,‘浮光’带走你,但你平安回来,几乎没有受伤。”

凌猎微微抬起下巴,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了,因为他是幸存者,并且幸存得十分蹊跷,所以成了督察队的眼中钉。而喻氏集团已经和“浮光”绑在一起,他又曾经是喻家的孩子,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可疑,简直像犯罪组织早早下了一盘大棋,将他藏在公安系统中。

查他无所谓,但查季沉蛟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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