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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玉戈(03)

心匣[刑侦] 初禾二 6232 2024-01-15 17:12:02

沈栖:[哥!你回来了吗?哪天来上班?]

凌猎:[回来了哦, 你没注意到这菜吗?]

沈栖:[我就知道我哥没这手艺,猎哥, 你做的?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凌猎:[彩虹屁多吹点, 我爱听。]

席晚:[哈哈哈凌先生,头儿还收你房租吗?你来我家,我倒贴钱!]

凌猎:[每个月五百!令人发指!]

梁问弦:[这就是季队的不对了。]

安巡:[这就是季队的不对了。]

凌猎:[这就是季队的不对了。]

后面是一串整整齐齐盖楼, 连谢倾都出现了。

季沉蛟:“……”

季沉蛟给谢倾发消息,算是口头上的销假, 但说周一要耽误一天, 想去朝夏县一趟。

谢倾诧异, 问去那里干什么。季沉蛟懒得打字了, 索性来到阳台, 打电话过去,“我听说榕美康复医院聚集了一批顶尖的心理专家, 我想再去看看。”

谢倾知道季沉蛟以前因为梦去看过心理专家,都没什么结果, 他有点担心, “最近情况更严重了?”

“那倒没有, 但是我想找到原因,早点解决。”

两人聊了会儿,挂断后季沉蛟转身, 看见客厅和阳台之间的滑门后,窗帘边,探出一个头。

“……”

凌猎:“都听到了。我陪你去鸭!”

季沉蛟:“不要装可爱。”

凌猎扭扭扭, “好不好鸭!”

季沉蛟干脆学他, “好鸭!”

凌猎:“……”

季沉蛟:“?”

凌猎抱紧自己, “小季, 你说话好恶心啊。”

季沉蛟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双标?

周一,季沉蛟避过早高峰,开车去朝夏县,这地方虽然名义上是县,但基本等于主城的一个区,一来它离市区很近,二来经济发展得很好,这两年连房价都有逼近市区的趋势。

某个双标王者坐在副驾玩switch,人菜瘾大,平时玩不过去就叫季沉蛟帮忙,现在季沉蛟开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次次跳崖。

“哎没劲。”凌猎终于经受不住打击,放弃了,“我为什么要在秋老虎来袭时陪你去看医生?我在家吹空调不好吗?”

季沉蛟:“是我求你来的?”

再说某些人曾经为了省钱,空调那是绝对不会开的。

凌猎:“那当然不是。”

过了半分钟,凌猎说:“那是因为我心系男朋友,主动来陪的。”

车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季沉蛟稳重:“高速公路,安全行驶,请勿随地调戏驾驶员。”

榕美康复医院修得很有气势,南区的主楼高高耸立,像一座通天之塔,也是榕美的象征,其余小楼各自拱卫,远远看上去,不像医院,倒像商业发达的避暑乐园。

季沉蛟把车停在北区,离约定的时间山与~息~督~迦。还差二十分钟。凌猎挥挥手:“男朋友,我想到处逛逛,就不陪你了。”

他就像一只撒欢的猫,看见好玩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算什么渣男朋友!

季沉蛟也不是真生气,按时来到问诊楼。专家是从国外高薪聘回来的,温和儒雅,耐心地听着季沉蛟的问题。

凌猎在北区溜达,看见前方的回廊上有不少人聚集,跑过去看热闹。

“我不住这里!这里闹鬼!我要回去!”一个个子很高的女孩满脸惊恐,抱着双肩包要跑。

“云朵!云朵!你怎么不听话?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过来,你对得起我吗?”一个中年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喊:“钱也交了,疗程也定了,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这样怎么回省队?医生说了,你心理不健康!那些都是你的幻觉!”

女孩本来可以跑掉,但是放不下女人,犹豫片刻,回到女人身边蹲下,“我真的看到了。”

女人死死拉住她,“都是幻觉!你吃了治病的药,有幻觉很正常!云朵,我们再试试好吗?你难道希望就这样退役?”

女孩拼命摇头。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朝三号住院楼走去。

但热闹并没有因为她们的离开而散去,患者、家属、护工们议论纷纷。

“那孩子是个打排球的,腿断了,精神也出了问题,从南区转过来的。说是住院第一天就看见鬼,吓得精神更不正常了。”

“是药的问题吧?有的药吃了会这样。”

“我看也是。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本来就有幻觉。哎,也是可怜啊。”

“来这里的人谁不是心理有问题?谁不可怜?”

凌猎跟着叹气:可怜的小季。

“不是吧?又有人看到鬼了?”

“什么‘又’,以前也有人看到过?”

“我也是听别的家属说的,三号楼上个月还有患者被吓走,也是说半夜见鬼。”

“嘶,不可能真有什么脏东西吧?”

“难说,榕美本来就是修来镇住鬼魂的,还请大师来看过,毕竟那个杂货市场死了那么多人!”

大家越说越惊悚,把自己吓到了,迅速作鸟兽散。

凌猎对杂货市场发生的事故感兴趣,找到个护工聊起来。护工对榕美很有归属感,当年南区刚建好就来工作了。他说自己也曾经在杂货市场工作,是个菜贩子。

杂货市场是朝夏县最大的赶集场所,消防设施等于没有,货品密密麻麻堵在通道上。九年多前,有一家的货物发生爆燃,把整个市场都烧没了,人死了十多个。

由于不吉利,所以这块地没人敢接盘,过了一年,喻氏集团出面,才给了他们这些失去工作的人一条活路。整个朝夏县现在的繁荣也很大程度依赖喻氏集团。

小小一个县城,有三个商业楼盘是喻氏开发的。虽然喻氏这些年的投资重点一直在夏榕市、冬邺市,但在一个小县城投资这么多,似乎有些蹊跷。

季沉蛟和专家聊了半个来小时,专家说,他在意的那个名字,很可能就是他本来的名字,但是很少有人能记得三岁前的记忆,而他在来到福利院之前似乎受到过伤害,所以记不得的事更多。他问有没有办法想起来,专家说因人而异,有的事其实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想起。

这位专家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给与一些规劝和建议。

“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并且对它很满意,不是吗?那为什么一定要想起可能不会很愉快的过去?不是每一件事都必须找到答案。你觉得呢?”

离开问诊室,季沉蛟去吸烟区抽了根烟。专家的说法确实有道理,被一个梦、一个名字魇住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也许等到以后某一天,他会有精力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和凌猎来解决。

凌猎得知季沉蛟花了几千块钱就只聊了半小时的天,既没有开药也没有解决记忆的问题,大呼上当。

“小季,你想聊天为什么不找我?我上下五千年,什么不能和你聊?你当冤大头为什么不当我的冤大头?”

“这是什么黑心医院?喻家做生意就这点素质?连小警察的血汗钱都坑?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难怪天天闹鬼,闹的是什么鬼?那是穷死鬼的高呼——还我血汗钱!”

季沉蛟耳朵要爆炸了,不得不说凌猎的情绪感染能力真的很强,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百年不遇的冤大头了。但冷静下来,凌猎的其中一句话引起他的注意,“什么闹鬼?”

凌猎便把打听来的事说了。

季沉蛟有些警觉,虽然现在早就破除了封建迷信,但是各地都还有用建筑镇压什么冤魂鬼魂的做法,新闻上经常看到哪里的办公楼、居民楼闹鬼,原来楼下镇着人,民间传说什么冤魂报仇,炒作得沸沸扬扬,其实都是人在捣鬼。有的只是一般的治安事件,有的成了重大刑事案件,总之由于社会关注度高,警方处理起来都很棘手。

回到市区之后,凌猎还在为消失的几千块痛心疾首。季沉蛟被他整乐了,“好了好了,我都不心痛。”

凌猎却因为这句话毛了,“男朋友,你这是要跟我分你我?你的钱,我不该心痛?”

季沉蛟这才发现自己单身久了,开口就是直男语录,正思考怎么哄一下,凌猎一甩头,只给他看后脑壳。

但吵闹很快因为一通电话告终。

电话是沈寻打来的,关于与“雪童”案有关的暗网“浮光”,特别行动队查到一些线索。

一听线索事关“浮光”,凌猎按下免提,和季沉蛟一起听。

夏榕市徐嘉嘉(Jaco)和季诺城两起案子,警方都在他们的电脑上发现了“浮光”的入口。今年特别行动队在北方接手的数起企业家案原本毫无头绪,却在丰市肖乙顺案上找到突破口。他有一台尚未来得及处理的电脑,里面亦有“浮光”入口,但更加高级,加密度更高。联系到有人在“浮光”上交易“雪童”,而肖乙顺的手下为“雪童”生产提供地点,“浮光”-“雪童”-肖乙顺,正式连成一条线。

而肖乙顺的身份是成功企业家,另外遇害的也是企业家,他们所在的城市均有“雪童”出没。这说明他们很可能与肖乙顺一样,曾经为“浮光”所用,在没有价值之后,被“浮光”灭口。

这不仅是个小众的暗网,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他们在境内蛊惑、培育自己的势力,选择的全是有钱、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而最初他们靠的是一部分外国人,比如心怀仇恨的徐嘉嘉。

但有一个比较矛盾的点是,“浮光”架着这么大的势,只是为了散播“雪童”?这种致.幻.剂虽然会给“浮光”带来大量收入,但似乎以它作为目标太浅显了一点。

沈寻说完这一条,又道:“我们过去对‘浮光’的了解太浅薄,这次从肖乙顺的电脑入口追踪到一段代码,已经确认和曾经的‘沉金’是同一段代码。”

凌猎脑子嗡一声响,“你说‘沉金’?”

这是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他出生在“沉金”,如果不是卫之勇阴差阳错救了他,他不是死在那个杀人村子最寒冷的冬天,就是以“沉金”佣兵的身份,死在各国警方的枪下。

季沉蛟听凌猎说过自己与“沉金”的关系,看见凌猎眼中空茫,有些担心,问道:“沈队,据我所知,‘沉金’已经在多年前被多国联合行动剿灭了。”

沈寻:“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直到这次查到‘沉金’和‘浮光’的关联。‘浮光’以前非常低调,与其他暗网、犯罪组织形成鲜明对比,我一度怀疑它存在的意义。但如果‘浮光’是‘沉金’的残余势力,那就能解释它的低调,那是它在遭到巨大打击后的蛰伏,它在等待这下一个机会。”

凌猎不知道想到什么,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季沉蛟右手顺着他的背,揉一揉他的后颈,想让他平静下来。

通话结束后,季沉蛟感到凌猎正在轻轻发抖,有点意外凌猎对“沉金”反应这么大。

他试探着将凌猎拉入怀中,凌猎丝毫没有反抗,像只受惊之后温顺的猫。

“我以为它早就覆灭了。”凌猎低喃道:“当年我跑了很远很远,我怕它在后面追我,我和卫叔失散,也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它还在,它来追我了,它追到夏榕来了。小时候,它都没有发现我。”

季沉蛟眼里,凌猎忽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又瘦又小,嘴唇破了,眼巴巴地站在麦当劳外面。

他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从市中心一个人走到北郊的铃兰香福利院,现在却不得不想象更小的凌猎从风雪漫漫的北方逃到春雨连绵的夏榕市。

他后悔没有抱一抱那个单薄的小孩,所以他现在抱得用尽全力,将凌猎揉进自己怀里。

凌猎小幅度地挣扎,喉咙发出阵阵难受的哼声。季沉蛟却没有放开他,“别怕,它不是来追你。”

孩童时期的恐惧经久不散,凌猎固执地说:“它是,它已经到夏榕市了。”

“那也不怕。”季沉蛟扣住凌猎的后脑,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夏榕市是我的地盘,不要再逃跑了,我来保护你。”

凌猎摇着头,露出无助彷徨的一面。

十岁之前,他时常因为被“沉金”追赶、被“沉金”抓回那个下雪山村的噩梦而魇住。后来逐渐长大,噩梦才淡去。二十岁时,国外传来“沉金”被多国警方彻底清除的消息,那团从他童年笼罩而来的阴影才算彻底消失。

他已经很久没有放任自己想起“沉金”。而此刻,记忆变得再次鲜明,连被埋在雪里的绝望都真实得就像正在上演。

阿豆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是臭烘烘的铁笼子,他蜷缩在里面,周围是数不清的一模一样的笼子,笼子里关着许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有的笼子里空空如也,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笼子本来也有小孩,但是他们有的生了病,被丢在雪里冻死了,有的不听话,想要逃走,被打死了。

到了饭点,穿着灰色制服的强壮男人打开笼子,驱赶小孩们去食堂吃饭,一人一个破碗,哭泣的小孩会被鞭打。阿豆睁着豆子一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不过那时他还不叫阿豆,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名字是姐姐取的,但姐姐自己没有名字。

阿豆不哭不闹,吃完难以下咽的糊糊,又和其他人一起被驱赶到坝子上,跑步、做游戏,晚上,继续被关进铁笼子里。他明白为什么这里这么臭了,因为有的小孩要起夜,却不能出去,只能在笼子里解决。

时间一天天过去,阿豆长大了些,这一批小孩开始接受训练,训练的内容十分残忍,坝子上每天都有人大哭,被抓着头离开。山村的秋天到了,下起大雪,阿豆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为雪在地上积得久了,会自动变成红色。

他经常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孩,那小孩的眼睛和他不同,他的瞳孔是深棕色的,那小孩的瞳孔却是墨绿色,像有个年轻教官戒指上宝石的颜色。

他每天都多挪几步,跑到离小孩不远的位置,小孩总是哭,墨绿色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完不成任务的话,就要像那些从铁笼子里消失的小孩一般被杀掉。

休息时,阿豆和小孩蹲在一起,“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别哭了。”

小孩还是呜咽,他今天的杀生任务还没有完成,如果到晚上还没有完成,他只有死路一条,“沉金”不需要没用的小孩。

阿豆现在已经知道每天训练自己的组织叫“沉金”了,也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家叫E国。“沉金”是个只要给钱,就能做任何事的组织,而他们是“沉金”未来的血液。

阿豆拍拍小孩的肩膀,悄悄说:“看在你眼睛好看的份上,我来帮你哦,但我们要偷偷的,不能让别人发现。”

小孩讶异地看着他,“你真的可以帮我?”

在这里,即便是豆丁一样的孩子,也知道凡事只能靠自己,当自己都无法依靠时,前方便只有死亡一条路。

阿豆却郑重地点点头,弯着唇角露出一排小白牙,“嘿!谁让你眼睛好看呢?我喜欢帮助漂亮的小宝贝。”

小宝贝这个词还是他偷看电视时跟着学的,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休息结束,训练重新开始,阿豆趁教官不注意,飞快来到小孩身边,利落地下刀。鲜血飚洒在二人脸上,一时辨不出谁是谁。小孩蒙了,眼看又要哭,阿豆赶紧一脚把他踹到雪里,使劲用眼神、口型叫他去自己的位置。

小孩无声地掉泪,但到底按阿豆说的做了。阿豆的位置上,任务已经完成,小孩只用扮演阿豆就行了。阿豆帮小孩也完成了今天的作业,松了口气。

太阳落山时,雪又成了红色,三个小孩被带走了,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这之后,阿豆和小孩成了朋友。但阿豆觉得,总是作弊有被发现的风险,小孩老是爱哭、怕血也不是办法,于是也不偷看电视了,教小孩怎么下刀。

小孩吓得呜呜直掉泪,阿豆板着脸,“你这样怎么成为‘沉金’的战士?”

小孩擦着眼泪,“我为什么要成为‘沉金’的战士?他们是邪恶的!”

阿豆被问懵了。

为什么要成为“沉金”的战士?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被灌输——你是“沉金”的孩子,你喝着“沉金”的奶长大,所以你流着“沉金”的血,你绝对服从“沉金”,将来为“沉金”流干最后一滴血。这是你的使命!

可是现在,他却从墨绿色瞳孔的小孩、他的朋友口中听到疑问,还有那个新鲜的词汇:邪恶。

邪恶是什么?自己也是邪恶的吗?

他甩甩头,问:“什么是邪恶?”

小孩惯来不会大声说话,发出细声细气的低吼:“被染成红色的血是邪恶!铁笼子和鞭子是邪恶!刀是邪恶!我们的任务全是邪恶!”

“可是……”阿豆脑子钝钝的,“可是如果不那么做,我们不就会死吗?”

“所以最邪恶的是‘沉金’!我不要成为‘沉金’的战士!”小孩几乎歇斯底里了,“如果听他们的话,他们今后会让我们杀人!”

阿豆耳边嗡了一声,想到那些消失的,和自己同岁的小孩,“我,我不要杀人!”

阿豆给小孩准备的“特训”还未开始就已结束,非但没有教会小孩刀法,还被小孩灌输了一通邪恶是什么的思想。

大约正是从这天起,想要离开这个落雪的山村,想要逃离“沉金”的想法埋下了种子。

但是两个小孩根本不知道要逃去哪里,阿豆问小孩,你知道你爸妈是谁吗?你以前的家在哪里?

小孩摇摇头。

得,跟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阿豆有点生气,小孩子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你就知道哭!”

小孩瘪了瘪嘴,眼睛又红了。

阿豆慌了,“说你一句你又要哭,你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阿豆还是牵着小孩的手,帮他做任务,帮他骗教官。

后来,他们遇到了姐姐,一个很爱笑,笑起来很温和的女孩。小孩老跟阿豆争辩,说是自己先认识姐姐,但阿豆坚持是自己先和姐姐说话。

姐姐也是被困在“沉金”的可怜人。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姐姐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姐姐告诉他们,离开这里,一直往南,南边只有最冷的几天会下雪,纯白无瑕的雪,永远不会被染上红色,其余时候,南方都温暖如春。

阿豆和小孩向往极了,说有朝一日要带着姐姐去南方。姐姐却悲哀地笑了,眼中似有泪,说你们能去就好,姐姐不指望了。

姐姐给他俩起了名字,阿豆和阿雪。阿豆觉得姐姐有点偏心,因为阿雪的名字比他好听得多,阿豆听着像愣子。

但阿豆没计较,如果跟阿雪换名字的话,阿雪这么爱哭的人,一定会哇哇大哭。

阿豆在还没有名字之前就一直保护着阿雪,尽管阿雪比他大几岁,他也认为自己才是哥哥。但在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下,阿雪到底还是学会了用刀掠夺弱小的生命。那天阿雪在他怀里痛哭,血腥气久久无法散去。

他的声音明明很稚嫩,却像最成熟稳重的大人一般向阿雪保证,“再忍忍,我们肯定可以逃出去的。我要再厉害一点,你笨一点没关系,我会带着你。”

姐姐死了,尸体染红了一大片雪,触目惊心,那是阿豆看过的最大一片红色,他难以呼吸,几乎晕厥。这一刻,他彻彻底底地明白阿雪说的“邪恶”。

——被染成红色的雪就是邪恶。

凌猎从漫长阴郁的记忆中回到现实,脑海中还浮现着小小的阿雪。他早就记不得阿雪的模样了,只记得阿雪的眼睛是墨绿色,皮肤白得像雪,胆子小,爱哭,在他们那批小孩里最后一个学会刀法。

阿雪无声地看着他,面容被红色的风雪挡住,阿雪的声音又轻又平,像是失去依托的雪尘,“阿豆,你丢下我了。”

坠落山崖是个意外,但幼小的阿豆无法抵抗命运,命运让他遇到卫之勇,被带到这片和平的土地,命运将他带到远离“沉金”的地方,他沉浸在被“沉金”追逐的噩梦中,躲逃还来不及,怎么顾得上昔日的伙伴。

有一件事凌猎一直避免去想,那就是——阿雪也许在他坠崖后不久就被“处理”了。因为教官们一定认为他坠崖是计划已久的逃离,阿雪要么协助他,要么和他一起走,只是没有走成。阿雪没有活路了。

凌猎在发抖,季沉蛟拨弄着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亲吻又落在他的眼角,然后是嘴唇。

季沉蛟终于明白凌猎明明在喻家那样的豪门中长大,为什么每次吃东西还像没吃过似的,每一样食物凌猎都很珍惜,炒菜的配菜都会吃完,那并不是因为凌猎流浪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只是因为在“沉金”,小阿豆没有吃过任何人吃的东西。凌猎也很讲卫生,家里有点脏东西,都要立即打扫干净。因为小阿豆的童年,是浸泡在污血之中。

倾述之后,凌猎状态好了些,回吻季沉蛟,还亲了亲季沉蛟的喉结。两人互相看了会儿,凌猎说:“男朋友,你摊上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他指的当然是自己。

季沉蛟蹙眉,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不准这么说。”

凌猎叹气,“你不知道‘沉金’是个怎样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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