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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白事(28)

心匣[刑侦] 初禾二 5232 2024-01-15 17:12:02

尹溪讶然, “什么?不可能。”

凌猎问:“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因为……”尹溪叹气,“算了。”

凌猎:“因为你们只是最底层的老百姓, 不值得警方上心吗?”

尹溪自嘲地笑笑, “难道不是吗?”

凌猎蹲下,与尹溪视线平齐,“不是。你追凶, 是因为杨孝是你的恋人,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而那个警察, 他与杨孝非亲非故, 他只是在尽一名警察的责任, 不辜负治内的每一位群众。”

季沉蛟从台禄处得到确切消息——黄名市将成立专案组, 重新调查民工系列案, 其中两起和杨孝遇袭相似的案子会着重调查,争取尽快给出结果。

凌猎将尹溪交给支队, 来找季沉蛟,季沉蛟刚和黄名市通完话, 看凌猎一眼后皱眉:“你脸怎么回事?”

凌猎没反应过来, “我脸有问题?”

季沉蛟打开手机里的镜子程序, “自己看。”

凌猎刚在海滩上晒了好一会儿,皮肤红得吓人,像被煮过一样。他瞅了半天, 对自己白不白红不红的毫不在意,却研究起季沉蛟的手机来。

季沉蛟要拿回来,凌猎一躲, 笑得像只狐狸。季沉蛟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憋好话, “还我。”

“小季小季, 没想到你这么臭美。”凌猎笑嘻嘻, “居然装这种程序。”

季沉蛟黑着脸,“少废话。”

“美女才老照镜子。”凌猎扒拉自己的手机,“我们帅哥的手机里就没镜子。”

季沉蛟被他气着了,装镜子怎么了?出警不在意仪容仪表的吗?

“某些人没资格说这种话。”季沉蛟呛到:“谁早上起来照半天镜子,谁刷牙一定要盯着镜子?”

凌猎:“但我没在手机里装镜子。”

季沉蛟:“某些人冲个凉都要照镜子。”

凌猎:“但我没在手机里装镜子。”

季沉蛟:“你是复读机吗?”

凌猎:“但我没……”

季沉蛟出离愤怒,一把捂住他的嘴。跟这玩意儿讲什么道理?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还没有证明物理捂嘴最有用吗?

闹够了,凌猎说:“尹溪没有吕东越作案的证据,但是她推断的已经很接近真相。吕东越这个人心理不健全,很可能有犯罪人格,而且非常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和刺激。当时黄名市的案子‘鼓励’了他。”

季沉蛟:“他给工人送水时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成绩下滑刺激他作案,伤害杨孝后,他找到乐趣,一发不可收拾。”

很多犯罪都是这样,第一次惴惴不安,然后逐渐上瘾,越来越放肆。

凌猎在季沉蛟的笔记本上鬼画桃符——这本子现在已经是他的了,就像猫占据家里的垫子,你说是你的?不不,猫猫躺过就是猫猫的财产了。

“现在已知尹溪和翁苛求都是为了查民工案而来,尹溪复仇未果,无作案时间,翁苛求跟踪吕东越时失踪,只要他不是黑.警,他就不可能是凶手。”凌猎将笔一扔,“那吕东越遇害的原因是什么?”

季沉蛟走了几步,“必须转换思路了。”

“这个岛。”

“这个岛。”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眼。

吕东越死在丰潮岛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活动上,并且是他自己婚礼的凌晨。凶手动机不明,但他的死带来的后果却很清晰——“万鬼巡岛”活动被叫停,群魔乱舞的岛上突然涌入大量警察。

这是凶手想要达成的目标吗?吕东越不是重点,这个岛才是。

季沉蛟说:“来重新梳理一遍丰潮岛上的异常。第一,十七年前遇害的谭法滨被当成白事祖师爷供奉,但做的纸雕简陋丑陋,不像神,像死人,供奉他的人并不真正尊敬他。”

“第二,沈维明知道这件事,却否认,他为什么不敢说?”

“第三,曹信心来自这座岛,在丰市遇害,他可能被卷入某种非法活动。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没有被他接到市里,对他的死亡反应失常。”

“还有,岛上家家户户都有‘归永堂’的广告,‘归永堂’的影响力有这么大?”

“加上吕东越的离奇死亡,就有五点。”季沉蛟想了想,补充:“还有翁苛求的失踪。岛等于密室,能让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消失,这人,或者这些人应该对岛非常熟悉。就是岛上的人?”

凌猎:“一人死,一人失踪,生死不明,因为他们都发现了这个岛的秘密?岛上藏着什么?”

季沉蛟忽然想到最初了解到“万鬼巡岛”时那种分裂的感觉。

丰潮岛重视传统的殡葬鬼神文化,想利用天然的旅游资源来推广,这个想法无疑是不错的。但是岛上做这件事却显得很没有诚心,或者说急功近利,把周边国家那些网红活动、习俗移植过来,搞成了四不像。当时他想不通其中割裂的逻辑,现在却有点眉目了。

所谓的发展殡葬鬼神文化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岛上某些人要用这个巨大的障眼法,来掩饰岛上不能见光的东西。

为什么要选殡葬鬼神文化这一小众又容易被监管部门盯上的项目?正是因为它太容易被盯上了,警方、其他部门每年都会检查,检查的重点是不准宣扬迷信思想、不准过度传播鬼神。而有些东西,被遮蔽在了鬼神的暗影里。当警方高度关注岛上的文化时,自然而然就会忽视其他。

正所谓将罪恶藏在最明媚的地方,你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不对。”季沉蛟眉心皱得很深,刚才的逻辑没有错,但另一条逻辑链却隐约有问题,那就是“吕东越、翁苛求发现秘密-被灭口”这个因果关系。

“干掉吕、翁是为了隐藏秘密的话,那他们选错了时间和方式,这么盛大的活动上死了个人,警方必然出现,再一调查,就会挖出岛上的秘密——就像我们正在做的一样。”凌猎摸摸下巴,“让翁苛求失踪是个好办法,失踪案不会像命案那样引来关注。”

季沉蛟回忆一番现场情况,“吕东越是被斩首,头颅丢在婚礼现场,这太高调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杀死吕东越和让翁苛求失踪的会不会是两拨人?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

凌猎这次思考的时间很长:“他们在借警方的力量博弈?”

丰市,黄易将丰潮岛上的调查任务拜托给凌猎与季沉蛟之后,就全心投入对曹信心的侦查中。其间季沉蛟曾经联系过他,请他动用技侦和经侦的力量调查“归永堂”。

两天时间里黄易几乎没有合眼,终于摸到了曹信心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表面上是学生、社区医院的医生,却利用自己的身份多次前往各个养老中心、临终关怀中心,推销大病治疗药物,而警方从这些患者处得到的药物全都是仿制品。

曹信心还与“归永堂”有联系,时常向有亲人过世的家庭推荐“归永堂。”

“归永堂”明面上是个从外地传到丰市的连锁机构,但是这种机构到了一个新地方想要生根发芽,几乎都需要找到一个有能力的当地管理者。目前“归永堂”在丰市的实际掌控者名叫肖乙顺,他是丰潮岛本地人,在丰市开了很多家汽修店。

一个做汽修的,怎么忽然转型去做殡葬服务?

另外,黄易还间接了解到一个情况——沈维在丰市东边的海滨度假区居然有一套别墅。

这太奇怪了。

黄易还没想通这些问题,丰潮岛上就传来消息——吕东越的身体找到了。

一具没有头颅、高度腐败的尸体被海浪送到海滩上,经过DNA比对,确认是吕东越。

法医出具尸检报告,吕东越身上有非常明显的捆绑痕迹,并且挣扎激烈,但造成他死亡的却不是机械损伤,而是短时间内被注射大量降压药。他死亡之后,头颅被砍下,身体被抛入大海,难怪这几天一直搜索无果。降压药的具体成分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看着终于被拼凑在一起的尸体,凌猎支着下巴,“我没想到他是这个死法。为什么要用降压药?”

这之前,黄易已经将在丰市查到的线索发了过来,曹信心在暗中卖假药,而吕东越又在岛上死于降压药。

都和药有关,而这个岛上藏着某个秘密。

季沉蛟:“假药就是丰潮岛上真正的秘密?”

凌猎:“那不是更不应该用药来杀死吕东越吗?”顿了会儿,他脑中闪过众目睽睽下的头颅,“我们早前可能想错了。”

季沉蛟:“哪一点?”

“有人利用警方的力量博弈。”凌猎:“不是博弈,想利用警方力量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方,他们故意用药杀死吕东越,再在最显眼的地方丢下头颅,这么明显的线索,如果警方再抓不住,他们就不会再‘信任’警方。”

千丝万缕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方向,往最核心的地方凝结。

季沉蛟的头脑在喧嚣中沉静下来,“丰潮岛在严密的组织下长期从事非法药物生产,用殡葬鬼神文化作为面具,这些药物带来巨大的利润,所以岛上绝大多数人缄默不言。在岛外,还有一个分工明确的销售团队,发展出无数下线,曹信心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枚螺丝钉。”

“他的死和薛斌、曾姝根本没有关系,是他被警方注意到这件事,引起上线的恐慌。处理掉曹信心,警方最多能查到他在卖药,但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上线是谁,更无法摸到丰潮岛。”

凌猎:“他们没料到的是,丰潮岛上居然出了吕东越这起案子。”

所以吕东越的死可能不涉及任何仇恨,而是一个,或者一群知情却无法开口之人的“自救”?

分析到此,季沉蛟和凌猎却无法立即行动,岛上较多的是刑警,但如果要彻底解开丰潮岛的面具,需要大量特警的参与。更重要的是,岛上还有很多游客,贸然行动,无法保障游客的安全。

季沉蛟已经察觉到岛上气氛的紧致,似乎有一群野兽正惶恐而警惕地等待着。当一切无可收拾时,他们会倾巢出动。

黄易接到季沉蛟的电话时,还满头大汗在一家私人性质的临终关怀医院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家医院使用的药物竟然八成都是未经许可的假药。

医院几位老板都不在丰市,临时叫来管事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不断强调自己不知情,医药代表送来什么药,他们就给病人用什么药。

黄易听得火冒三丈,季沉蛟在电话里说的话直接把他按到冰里,愣得半天没反应。消化之后两条手臂在大热天冒起鸡皮疙瘩,“我,我这就去向上级请示!”

一个市有大量医院使用假药已经是大案,而这些药很可能来自市辖的岛,岛在文化旅游的遮掩下成为一个罪恶的药窝,产品已经成体系地流往全国。黄易从未想过自己守护的城市会有这样的污点,愤怒、激动、自责让他像是置身在熊熊烈火中。

市局高层听完黄易的汇报,也是震惊不已,考虑到案子可能非常大,而凌猎和季沉蛟正好是特别行动队的人,遂立即联系特别行动队总部。

沈寻给了凌猎现场指挥的权限,前阵子暂时调走的乐然等队员也都派了回来。

岛上情况复杂,首先得保证游客安全。在拟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之前,谁都不能擅自行动。

凌猎坐在电脑前,双手抱臂发愣。季沉蛟走过去,拨了下他翘起来的头发,“在想什么?”

凌猎:“我是因为什么来丰市?”

这问题听起来有点滑稽,但季沉蛟瞬间明白凌猎的意思,“卫梁的死……”

凌猎的恩人卫之勇的独子突然被人杀害,凌猎因为当天暗中去看过卫梁,而成为嫌疑人。凌猎情绪失控赶到丰市,季沉蛟也一时冲动追了过来。

卫梁被证实死于“雪童”,一种从境外传来的精神药物,夏榕市有过一例,特别行动队一直在追踪“雪童”的传播细节。

“雪童”虽然是致.幻.剂,但它本质上也是一种药物。

药物,丰市,丰潮岛,难道……

季沉蛟拧眉,“但‘雪童’来自境外。”

凌猎站起,面色比平常严肃,“我知道,我只是不由得想起这两个案子的联系。你有没发现岛上的人紧张了很多?”

季沉蛟点头,“警力一直不撤,犯罪的人当然害怕面具被揭开的一天。”

凌猎:“我刚才在想,什么样的知情人会用砍掉人的脑袋来给警方递线索?还得是岛上的人,他们是参与者,逃不掉。但为什么突然要背叛组织?”

季沉蛟想了会儿,“任何突然的改变,都是因为环境和背景的改变。”

这话听来拗口,但凌猎听懂了,点点头,“你拿U盘干什么?”

季沉蛟看看手上的小黑块,想起有东西要查,“谭法滨案子的资料。”

凌猎挑眉,“嗯?”

季沉蛟把U盘接入电脑,“黄易不是查到‘归永堂’的实际负责人叫肖乙顺吗?”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入凌猎脑中。季沉蛟继续说:“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不是谭法滨的案子,就是毕江的案子。”

季沉蛟的话很好地解释了凌猎的熟悉感,他双手撑在季沉蛟的椅背上,“我想起来了,是谭法滨的案子。”

季沉蛟在资料中一通查找,找到肖乙顺的名字。

他也是丰安县人,只比谭法滨大三岁,家里曾经像县里其他人家一样扎花圈扎冥宅,按县里的习俗,儿子们都要继承家业。肖乙顺却非常叛逆,不愿意干这一行,非要做别的生意,半点手艺不学,十几岁就出去闯荡。

当年警方之所以会调查他,是因为他是谭法滨的朋友之一。据说他与谭法滨年少时关系非常好,他因为比谭法滨大,将谭法滨当做小弟来罩,出去闯荡也想叫上谭法滨。但谭法滨热爱白事,毕生精力都用在传播殡葬文化上,当然不肯和他一起出去闯荡。

两人大概也正是因为人生目标的不同而分道扬镳、渐行渐远。谭法滨遇害时,肖乙顺不在丰市,但也千里迢迢赶回来。警方向他了解谭法滨的人际交往情况,他因为早已与谭法滨疏远,而说不出个一二。

他没有作案可能,也提供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所以记录中被一笔带过。前阵子凌猎和季沉蛟查谭法滨案时,也没有着重关注他。

而他现在却因为“归永堂”走进两人的视线。“归永堂”和丰潮岛关系不一般,岛上存在罪恶,岛上有死人般的谭法滨纸艺,肖乙顺和谭法滨曾是好友,后却相忘于江湖,沈维提到丰潮岛时隐瞒了什么……这一切看似无关的线索渐渐连接在一起。

被它们拉扯出的真相会是什么呢?

凌猎说:“我要再和沈维谈谈。”

看守所,在警方的控制下,沈维神色平淡地看着显示屏上的凌猎,仿佛知道对方为什么又找到自己。

凌猎:“你认识肖乙顺吗?”

沈维眉脚动了动,片刻,点头,“嗯。”

“他和你们家关系不错?”

“那是很久以前。”

“多久?”

沈维低下头,过了会儿,“我哥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前。”

凌猎:“听说他们以前是好哥们儿?”

“算是吧。”

“那后来怎么疏远了?”

“这个你们很好查吧?”

“我更想听谭法滨的家人亲口说。”

沈维愣住,嘴边浮起一丝苦笑。“家人”这个词触动了他。一直以来,谭法滨都是他唯一的家人,他曾经将陈香里也当做家人,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残酷的笑话。

“我小时候,肖乙顺经常到我家来找我哥,他们性格不大一样,肖乙顺在任何团体里都是大哥,但他特别欣赏我哥,出去混也要带着我哥一起。”

少年时代总是充满汗水和挥洒不完的热情,肖乙顺在小小的丰安县待不住,就算是丰市也承载不下他的梦想。肖家在丰安县原本也算不错的作坊,但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白事手艺无人继承。

随着肖乙顺长大,肖家的争吵就愈演愈烈,肖父越要肖乙顺继承家业,肖乙顺的反叛心就越重。家中待不下去,他就到谭家躲藏。那时谭法滨虽然还是学生,但对白事的喜爱有目共睹,手艺也越来越好。肖乙顺只有躲在谭家时,肖父不会将他逮回去,还盼着谭法滨能劝一劝这个逆子。

谭法滨当然也不赞同肖乙顺放弃家业的想法,时不时叮嘱几句,但肖乙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逮住机会就怂恿谭法滨和自己去闯荡天下。

“现在做什么赚不到钱呢?盯着这一亩三分地干什么?国家正在扫除封建迷信,这一行早晚没落。到时候你再想打算,就来不及了。况且天天扎花圈,你不也不嫌晦气。”

谭法滨淡然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不贬低你的追求,你也别贬低我的。”

肖乙顺被堵得哑口无言,索性不理谭法滨,找沈维玩去。那时沈维年纪小,想法一天一个变。早上觉得大哥做的纸房子好厉害,于是也想跟着学,晚上肖乙顺说这一行没前途,趁年轻出去闯才是正道,他也深以为然。

肖乙顺和别人一说白事就吵架,只有谭法滨劝他的时候,他虽然会辩解,但从来不生气。

后来,肖乙顺和家里彻底闹翻,被肖父赶出家门,那一年,肖乙顺二十岁,正好到了可以离开家乡自力更生的时候。沈维以为大哥会劝阻肖乙顺,毕竟肖乙顺的行为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就是离经叛道。但大哥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肖乙顺照顾好自己。

“你想闯就去闯吧,我快要接手家里的生意了。你要是混得不好,就回来,我可以帮你一把。”

肖乙顺哈哈大笑,拍着谭法滨的肩膀,“忘了谁是大哥了?我还用得着你来帮?等着吧,我肯定混出个名头,到时候咱俩来比一比是谁赚的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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