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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双师(25)

心匣[刑侦] 初禾二 3525 2024-01-15 17:12:02

辛易平住在七中在校外自建的房子里, 这些房子是最早一批建的教师房,没电梯, 现在几乎都租给了学生和校职工。席晚带着搜查令敲开门, 一个瘦高的女孩战战兢兢地后退。

她就是辛易平刚念初一的女儿辛怜,十三岁。

虽然是到疑凶家中搜查,席晚面对辛怜, 心中却不由得升起怜惜。她给女孩看证件,看警徽, 温和地说:“你妈妈牵扯入一起案件, 我们过来查一些东西。”

辛怜点点头,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开着灯的写字台边。冷白色的灯光照在她清瘦的脸上, 她握着笔,背对客厅的刑警们, 却迟迟没有写下第一个字。

席晚看了会儿她的背影,叹息, “开始吧。”

这次搜查有两个重要的目的, 一是取得辛易平的DNA检材, 二是核实这里是否是凶案现场。

发现尸体后,重案队就在光简路一带进行过搜索,未找到第一现场。甘鹏飞身中四刀, 上腹被碎玻璃瓶刺伤,现场必定存在大量血迹,公共区域搜索无果, 很可能存在于住房中。而私人住处, 没有搜查令不能进入, 搜查令又需要明确的线索才能申请。

DNA检材很好取到, 席晚将带毛囊的头发装入物证袋,扫视整套房子,准备做鲁米诺测试。

一室一厅,客厅用布帘隔成两个空间,一边放着床,是辛易平的“卧室”,一边放着餐桌、桌椅板凳,相当于客厅。

屋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家具也是旧的,但辛怜的房间有个崭新的书架,上面放满了教辅。可见辛易平一切以女儿的学业为先,几乎将自己的人生奉献给了女儿。

这时,辛怜从卧室走出来,轻声说:“我妈妈真的杀人了吗?”

席晚停下手上的动作,“你知道些什么?”

辛怜抹着眼角,“姐姐,你现在还不能确认我妈妈杀人了,对吗?那我现在承认,是不是可以算自首?我看网上说,家人代替自首,也是算自首的。”

席晚立即摘下手套,“别急,你先告诉姐姐,你看到了什么?”

辛怜不住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这扇门从来不关的,我在里面写作业,妈妈都会在外面看着我。但是十二号晚上,我写完作业准备睡觉,那时都快十二点了,她突然将我推到屋里,叫我从里面反锁门,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开门。”

“我很怕,问她怎么了,她叫我别管,又找到钥匙,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后来我听见她出门,我根本不敢睡,一点多时大门又开了,但回来的不止她一个人。有东西撞在桌子还是哪里,还有个男的的声音,妈妈好像在和他打架,后来又没动静了。”

“我敲门,叫妈妈放我出去,但是她到我门口,叫我马上睡觉。我听见她拖着什么东西出门,我其实已经猜到了,我可以帮她的!”

席晚说:“你要‘自首’的是,那天夜里,你母亲辛易平在这里杀死了一个男人?”

辛怜哽咽道:“是那个男的找上门来,我妈妈是为了自保。”

席晚问:“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妈妈是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

“不知道,我们很少和男的来往。妈妈天亮了才回来,抱着我哭,跟我说别怕,她都解决了。”

随后,经过鲁米诺测试,席晚在客厅发现大量喷溅状血迹,且入户处的地板上有一团凹陷,里面检测到了残存玻璃渣。

经过比对,板车尖角处的血迹残留与辛易平DNA一致,辛家的血迹与甘鹏飞一致。

证据确凿,辛易平双手放在腿上,“我承认,是我杀死了甘鹏飞。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审讯室里,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开着,季沉蛟问:“杀害甘鹏飞的原因是什么?”

“是他想杀死我,那两天他一直在光简路转,还跟踪过我。如果我不动手,他不仅会杀死我,还会杀死我女儿。”

季沉蛟:“你女儿说你十二点多钟离开,甘鹏飞是被你引到家中动手。你准备得很充分。”

辛易平愣了下,苦笑,“确实,我也想杀了他。但如果他不找上门来,我不至于动手。”

季沉蛟:“说下当时的经过。”

四月六号,斜阳路凶案在夏榕市传开,辛易平休息时听其他清洁工唠嗑,得知被杀死的是黄勋同。她顿时警惕,悄悄跑回斜阳路打探消息,回家的路上就买了一把切菜刀。

这天后,她时刻关注身边的人,密切关注案子的进展,有时甚至表现得神经质。

几天后,她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她猜,有人想要将秘密永久封存下去,而她自己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被害人。早前几年,她虽然躲在暗处,大多数“同类”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有一个人却狡猾多疑,这个人就是甘鹏飞,当年她留心甘鹏飞时,甘鹏飞似乎也留心过她。

果然,十一号上午,她发现甘鹏飞出现在七中附近。他是来找她的,要像杀掉黄勋同一样杀掉她!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正常工作,却在女儿放学前,将切菜刀藏在门口的壁柜上,偷走一辆三轮板车,停在居民楼下,用防水布罩好。

十二号晚上,学校周围人多,她故意在街上走动,甘鹏飞远远跟着她,不敢靠近。

她将自己带入甘鹏飞,猜测甘鹏飞今晚就要动手。那么她便先下手为强。

快到凌晨,她将女儿锁在卧室,只身潜入夜色,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寻找甘鹏飞。不久,一道影子跟了上来。

她不担心甘鹏飞会在路上动手,如果她是甘鹏飞,她会尾随入室,关起门来作案。

果然,甘鹏飞只是跟着。她绕了几段路,回到居民楼,开门时故意将动作放慢,给了甘鹏飞闯入的机会。

甘鹏飞自以为得逞,脚却在昏暗的门口被她事先布置的三重麻绳绊倒,固定在地上的碎啤酒瓶笔直扎入他腹部。他来不及挣扎,她已迅速关门,取出切菜刀,直刺他的腰部。

甘鹏飞忍痛翻身,她速度更快,毫不犹豫将刀刺入他胸口。

甘鹏飞震惊至极地看着她,最终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便咽了气。

女儿在卧室哭着敲门,她当然不会开。计划到此时都很顺利,她把甘鹏飞装入准备好的塑料袋,想拖到三轮板车上。但是男人太重,她别说扛上车,就是拖下楼都十分费力。

女儿说:“妈妈,我可以帮你!”

但她怎么能让女儿踏入这片肮脏的泥沼?

居民楼已经沉睡,她用最快的速度把甘鹏飞拖到楼下,没有漏出一滴血。但在扛甘鹏飞上车时却遇到困难。她扛不上去!

一瞬间,她想到了女儿。但下一瞬间,她飞快打消这个念头。这么多年来,她什么困难没有克服过,什么苦没有吃过,搬一个死人算什么?

她给自己鼓劲,用尽浑身力气把甘鹏飞推了上去。此时,她根本没发现手臂已经被板车的尖角划破了,疼痛在绷满神经的紧张中变得不值一提。

她飞快蹬车,来到两所学校中间的小路。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白天车辆很多,半夜几乎没车没人,天亮之前环卫工会来用高压水柱冲刷地面,什么足迹血迹车轮印统统消失。躲不过的是路两头的摄像头,但是这样的三轮板车太多,只要不被找到就没事,只要她把车扔得够远,警察就找不到。她将自己也遮得很严实,连性别都辨认不出来。

抛尸后,她在各个小路中穿梭,来到北城区边缘,发现少量血从塑料袋中流到了车上,她将一条软管接在公共厕所,把血冲干净。

这时,她才看见自己手臂开了一条口子,痛意浮现。她忍着痛,又对着尖角处冲了许久。赶在天亮前把车丢到望北车站旁成群的三轮板车中。

她没有坐公交,用现金打了辆车,让师傅在离光简路一站远的小区停下,然后走回去,这是她至今的人生里头一回打车。

回到家,她忧心忡忡,看着受伤的手臂,更是觉得没有做到完美。但是事发仓促,她反复思考,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做得更好。

辛易平沉默片刻,苦笑,“我没想到记克把我们都写了下来。我不该听他的,他把我们这些人从普通的凶手,变成了被他饲养的怪物。”

“王叔新的死……”

“不是意外,是我害的。”

十四年前,辛易平在平兰县一家餐馆当服务员,这家餐馆开在王家的小厂附近,王家的傻儿子王叔新经常来吃饭,看上辛易平。

辛易平家中贫苦,没有年轻强壮的男人撑腰。王叔新在家人的纵容下侵犯了辛易平,王家知道他们家穷,给钱了事。她想过报警,但是年迈的家人确实需要钱治病。她便像不少被王叔新侵犯过的人一样忍气吞声。

没想到的是,她怀孕了。得知自己怀了傻子的孩子,她无法接受,差一点就打掉孩子。但最终没有舍得,孩子是无辜的。

但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她对王叔新的恨越来越深,恨不得他去死。

王叔新智商虽然有问题,但大多数时候能与人完成基本交流。她以给他看看孩子为由,将他骗到废楼之上,告诉他,只要他敢跳下去,就立即把孩子生出来。

王叔新嘿嘿大笑,纵身一跃,摔了个稀巴烂。

她目睹他落下,除了肩膀轻轻一缩,没有别的反应。

警方调查过她,但正在平兰县售卖瓷砖的记克为她作证,说当时她正帮自己清点瓷砖。

这起案子因为缺乏证据,加上王叔新是个傻子,行为本无逻辑可言,最终被定性为自杀。

“为什么要帮我?”辛易平问。

“犯罪的不是你,是王叔新,还有维护王叔新的那些人。”记克说:“你觉得你的孩子无辜,在我看来,你也是无辜的。”

辛易平讶然许久,“那我能为您做什么?”

记克笑道:“做个好人。我喜欢看到人们在我的帮助下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辛易平似懂非懂,产下女儿后,按照记克所说的来到夏榕市斜阳路,租下一套房子。

城里很容易找工作,只要踏实肯干,就能养活自己和女儿。但当生活安稳下来,辛易平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玻璃箱中的蚂蚱,记克在玻璃箱外,拿着放大镜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对记克,她从最初的感激变成畏惧。她开始思考记克的目的,真有那么善良的人吗?她身上背着人命,保护一个杀人者,是否算善良?

记克似乎很享受观察她从一个落魄罪人变成普通人的过程。她却越发难以忍受。后来她甚至想,自己是唯一一个吗?这里是不是还藏着其他凶手?

几年前,就在她萌生搬家的想法时,她与甘鹏飞打了个照面,那一眼,她没来由地想到,甘鹏飞可能是自己的“同类”。之后,她下意识关注甘鹏飞,从别人口中得知,甘鹏飞打听过她。

她更加确定,甘鹏飞也是记克带来的人。她以自己和甘鹏飞为蓝本,偷偷观察所有住在斜阳路的人,发现黄勋同最不正常。

但她没有观察太久,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怪物,于是收拾行囊,不告而别。这些年她一直留在夏榕市,这个城市有人知道她的秘密,秘密便成为牢笼,将她束缚其中。她想离开,却不敢离开,因为如果发生了什么,她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黄勋同遇害的事传到她耳中,她第一反应就是“同类”想要让别人闭嘴,因为她也无数次想让“同类”闭嘴,只是没有付诸行动。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

供述完,辛易平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独自扛了十多年的重担,她的神色变得萎靡疲惫,眼中没有光亮。

季沉蛟再问:“黄勋同的死与你无关?”

辛易平苦笑,“他不是甘鹏飞杀的吗?”

审讯暂停,一个难题摆在重案队面前,黄勋同到底死于谁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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