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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白事(25)

心匣[刑侦] 初禾二 5365 2024-01-15 17:12:02

季沉蛟看看凌猎那姿势, 有种深更半夜被狐狸精缠住的感觉。

“睡觉!”

凌猎自己说起来:“尹溪可能隐瞒了什么。”

季沉蛟:“……”好吧聊案子他就不困了。

“上午我问尹溪为什么接这个活,她说是金橡树给得多, 再加上她没有家人, 不必耗费唇舌去解释。当时还说得通,但是她和吕东越算半个同乡的话,就有点怪了吧?”凌猎说:“金橡树给她五万, 这很多吗?她也许是趁机接近吕东越。”

季沉蛟:“尹溪和翁苛求都在接近吕东越,而且都是利用这场婚礼, 而吕东越‘逃离’黄名市, 他在当地警方那里没有案底, 支队的人过去从未侦破案件着手, 可能有收获。”

季沉蛟沉浸在思路里, 分析了很多,停下之后却没有收到任何反应。他又等了会儿, 转向凌猎,见凌猎正面对自己, 发出轻轻的、平稳的呼吸声。

季沉蛟一通无语, 是谁说要分析案子?自己说完就睡着, 想过枕边人的心情吗!

季沉蛟内心咆哮完,又看了会儿凌猎睡着后显得格外温顺的模样,小火渐渐平息。算了, 看在你睡得乖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清晨,搜索和排查继续, 凌猎拿着金橡树的员工名单, 挨个交流。

想要争来巨量流量, 却出了这么大个案子, 金橡树老板无精打采、面如土色,“我承认是我策划了婚礼,但是我绝对和吕东越的死没有关系。我是个商人,有利可图的事我会做,但是要命的事我能干吗?”

他头上满是汗水,凌猎丢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你来给我梳理一下,你们这个策划是怎么诞生的。”

老板愣住片刻,使劲回忆,“我们就是想让人眼前一亮,一般的亮还不行,必须一出来就爆那种,还要贴丰潮岛的主题,大家开会头脑风暴,就有了雏形。”

凌猎:“没人反对吗?”

“直接的反对没有,但也提出很多可能出现的问题,尤其是会被骂蹭冥那个婚,不过我们衡量得失,觉得可以一试。”

“吕东越是什么反应?”

“他?他没有开会的资格,他是以策划助理的身份应聘来的,其实就是杂工。”

“你们一开始就敲定他扮演新郎吗?”

“没有没有,想找模特或者网红,我们找新郎和新娘是一起启动的,但是新娘早就敲定了,新郎没人愿意。”

“敲定尹溪很轻松?”

“算是吧,她不在意流言蜚语。可能男的更加介意,我们给好几个谈的模特加钱了,他们都不干。”

“后来就想到吕东越?”

老板懊恼得直摇头,“早知道这样,我真的不会逼迫他。”

凌猎:“怎么逼迫的?”

“也没怎么逼迫,就是让人连续跟他谈了几次话,我和下面的人接触不多,你得去找其他人了解。”

凌猎又找到吕东越名义上的领导张子。

这人也就三十出头,一连串撇清后说:“你们也别总说我欺负他,他那个性格,说话低声下气的,要能力也没什么能力,一个软柿子,到哪里不是让人捏?”

凌猎:“他没能力,你们为什么还要招他?”

“他那个岗位,就是事多事杂,没成就感,钱也少,没前途,别人不干啊。其实说实话,谁也不是一开始就针对他,是看他好欺负,才渐渐得寸进尺。”

凌猎笑了,“销售人才,挺会总结的。是你提出让他扮演新郎?”

张子点头,后又解释:“我只是在会上提出,但最初也是别人给我说。”

“谁?”

张子想了半天,“好像是小尹?当时她已经在我们公司了,跟我们一起活动,经常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因为找不到新郎,我们小组焦头烂额,吃饭时聊起这个事,她就提到吕东越。当时人多,大家一商量,都觉得合适。”

凌猎继续找金橡树的员工聊天,那天一起吃饭的几人都证实,确实是尹溪提出来。也都说吕东越这人沉默寡言,畏畏缩缩,浑身都写满“来欺负我”。

凌猎将一支笔卷在上唇,闭着眼想,吕东越胆小懦弱得过余了,他不是真的不敢反抗,是他需要用懦弱、不起眼来伪装自己。他也许也没想到,他这份伪装把他逼上了扮演“阴间”新郎的绝路,这可不低调。

所以他被杀,是因为突然曝光在某些人的眼中?

季沉蛟起来后没看见凌猎,径直来到支队在派出所临时搭建的中心工作区。昨晚黄易就派出一组队员前往黄名市,现在应该已经到黄名市局。季沉蛟立即联络队长,让他在黄名市局的内部系统中查翁苛求。

半小时后,队长打来电话,兴奋地说查到了。但内容却出乎季沉蛟意料。

他原本以为翁苛求这种行为诡异还失踪了的人也许在当地留有案底,没想到一查,人家居然是同事!

“季队,是这样,小翁是我们刑侦的队员,破案如神,每年都拿先进。他几年没有休息过了,最近放假呢。”黄名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台禄说:“怎么,你们找他有事?”

季沉蛟一时语塞,该怎么说?我刚才怀疑翁苛求与一起命案有关,现在发现思路都错了,冤枉了一位同事?

季沉蛟想了想,如实相告,忽略自己怀疑翁苛求这一茬,只说翁苛求在婚礼命案后失踪了。

台禄当即紧张起来,“糟了,他可能出事了!”

季沉蛟问:“为什么?”

台禄年纪有点大,对待队员就跟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小翁是那种遇到案子就一定会冲上去的人,我听你们队员说过丰潮岛的案子了,网上也很多人讨论。你说小翁晚上在婚礼现场,凌晨案发,白天就找不到小翁了,那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察觉到异常,在跟踪的过程中……”

台禄说不下去了,重重叹息一声,否定自己刚才的说法,“不,他是很优秀的警察,他应该有办法。季队,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小翁!”

季沉蛟顿觉无数的黑色枝蔓在头脑中搅动,太阳穴突突痛起来。翁苛求是休假的刑警,隐藏身份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在夹板上要说出那些奇怪的话?而且翁苛求明显对吕东越很感兴趣,他表面上休假,实际是在查某个案子?

季沉蛟问:“翁苛求是不是暗中追查什么案子?”

台禄回答得很确定,“没有,他查案效率很高,交给他的案子全都破了。他这次休假还是我押着他休的……”说到这里,台禄语气又沉重下来,“万一他出了事,我……”

季沉蛟连忙说:“我们会尽全力找到翁苛求,如果你想到什么线索,第一时间联系我。”

这通电话一打,季沉蛟觉得自己的思路都乱了,昨天的推理必须推倒重来,唯独翁苛求是为吕东越而来这一点应当不存在问题。

吕东越被一个刑警追踪,更加说明他畏罪逃到丰市的可能性很高。而翁苛求是擅自行动,没有向上级请示报备。这其中的原因有待探究。

翁苛求看似只是婚礼上看热闹的一员,其实一直关注着吕东越,当吕东越离开,他最可能的举动是保持一定距离,暗中跟踪。

他看到了吕东越被杀害的一幕?试图营救还是试图离开?但是他慢了一步,被“黄雀”截获?

又或者,翁苛求和幕后黑手本来就是一伙?不然怎么解释他擅自行动?

想到这里,季沉蛟甩了下头,捏住眉心。他实在不愿做这样的猜测,从黄名市支队长的话来看,翁苛求和他一样,是一位常年来兢兢业业,连休息都顾不上的刑警。

他是为什么不在夏榕市来着?因为谢倾见他状态不怎么好,又欠了数不清的假,强行让他休假。

季沉蛟叹了口气,在脑海中将翁苛求疑似黑警这一条删掉,却又留了一个注脚和心眼。

凌猎得知翁苛求是刑警倒是没有很震惊,反问:“你看我像你的上级吗?”

季沉蛟:“……”

凌猎又欠起来,“我们当上级的都很会和人说人话,和鬼说鬼话,小季啊小季,几次把我当嫌疑人,你反思一下你……”

季沉蛟不等凌猎说完,就将一块米糕怼他嘴里,谁知这样了凌猎都要坚强地把话说完:“你反思一下你寄几。”

季沉蛟心想:我最该反思的是当年为什么要给你鸡翅!今年为什么要让你住到我家!你个讨债玩意儿!

凌猎吃完米糕,又跟季沉蛟要绿豆汤喝。季沉蛟简直想给他一锤子,他飞快捶胸,憋气痛苦状,“噎,噎死了……”

丰潮岛上的活动虽然暂停了,但生活还要继续。今天警方解除了一部分旅客的限制令,放他们乘船回丰市,剩下的乘客有吃喝拉撒的需求,所以餐馆饮料店之类的都在营业。

季沉蛟自己也又饿又渴,给凌猎买了杯绿豆汤,自己吃甜豆花。

“我今天把所有酒店民宿都转了一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凌猎吃饱喝足,卖起关子。

季沉蛟不搭理他,知道他一会儿自己就憋不住了。

凌猎:“每一家都有‘归永堂’的广告,‘归永堂’的人也有不少在岛上活动,搞他们那套殡葬一条龙推销。”

季沉蛟停下勺子,想象一番那情形,有点无法接受。虽说整个丰市都以殡葬鬼神文化出名,丰潮岛更是旅游胜地。但人们好奇归好奇,你真在他玩得高兴的时候,给他推销殡葬一条龙,这不等于诅咒他或者家人早点归西?

凌猎眼神锐利起来,“这个‘归永堂’不按理出牌,但是在岛上好像又特别有号召力。小季,要不要深入查一下?”

小季:“小季觉得有道理。”

凌猎的爪子贼兮兮地伸了过来。季沉蛟警惕:“干什么?”

凌猎动作飞快在季沉蛟脑袋上一拍,“乖小季。”

季沉蛟一脚踹在凌猎凳子上,幸好凌猎跑得快,“踹坏了要赔钱的!警察也不能打折!”

凌猎回到浓海酒店,注意到一片裙子,视线紧追过去,是原本在酒店大厅,但在他进来时,忽然转身离开的尹溪。

凌猎小跑过去,“尹女士,怎么看到我就跑?”

尹溪不自在地咬咬嘴唇,“我,我没有看见你。”

“哦,那看都看见了,不如聊个天?”

尹溪皱起眉,“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了吗?后来我也做了笔录。吕东越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凌猎点点头,“是,他死的时候你和金橡树的其他人在一起,他们都可以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

尹溪:“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凌猎:“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推荐吕东越当新郎?”

尹溪眼睛顿时张大。

凌猎:“你来当这个新娘,不是因为他们给得太多,是因为吕东越吧?”

尹溪后退,脚后跟磕到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道具,要不是凌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必定摔倒。她惊魂未定地从凌猎手臂中挣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橡树为了找到演员,给男方吆喝的报酬确实很多,但那只是因为他们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愿意扮演新郎的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加价。”凌猎说:“但你,是在他们报价之后就接下,我打听过,五万块钱在你们圈子里并不是什么高得难以拒绝的价格。”

“你完全可以先将金橡树晾着,要求更高的价格,但是你没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你担心他们也有其他的选择,万一别人不提价而你提价,这个角色就不属于你了。”凌猎像是正儿八经与尹溪讨论业内报酬问题,语气举止都不像警方人员,“钱不钱的对你而言根本不重要,就算金橡树只支付你五千,你也会编出一个理由——这种婚礼可遇不可求,机会难得,我想体验一下。真正重要的,是一个接近吕东越的机会。”

尹溪脸色惨白,嘴唇抿得发红,鲜红。她不断摇头,“我,我为什么要接近吕东越?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啊!来丰市之前我都不认识他!”

凌猎:“好问题,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近吕东越。”

尹溪慌张的眼神忽然顿了下,凌猎漫不经心地一扫,轻易看出她的心思——她是在犹豫、判断,这个警察到底知道多少,自己又应该说些什么。

“我没有更多能交待的。”尹溪勉强平静下来,“我只是个拿钱演戏的模特,既然大家都能证明杀人的不是我,对其他的问题我就有权保持缄默。”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裙子,转身要走。

凌猎:“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向金橡树推荐吕东越?”

尹溪出汗:“那只是大家讨论到这件事了,我随口一说。当时其他准备都已就绪,只差新郎,我也是着急。而且我说出来后,大家都赞同。那就算不是我,很快也会有人提到吕东越。你们不会因为是我推荐吕东越,然后他在婚礼上死了,就认为我有罪吧?”

凌猎笑了笑,“当然不会。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撒谎?”

尹溪整个人再次紧绷起来,“我撒什么谎了?”

“你录口供之前,我跟你聊天,你说吕东越向你抱怨他不想扮演新郎,你对他的遭遇很同情,还劝他放弃。这和你推荐吕东越前后矛盾。”

“我,我总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害他当新郎的吧?”

“不不不。”凌猎语气很轻松,眼尾微微上扬,“你搞错了,你怎么向他解释不重要,怎么向我们坦白才重要。你们,直到现在,我带着别人的口供来找你,你还是很不情愿承认是你推荐他。你想隐瞒什么呢?”

尹溪的神情说明,她此时在凌猎的“七弯八绕”下已经乱了,不知道哪一句话又会被抓住把柄,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现自己。

凌猎围着尹溪走了半圈,“我的队友已经去黄名市了,吕东越给你说过没?那儿是他老家。”

尹溪避开凌猎的注视,“好像说过吧。”

“那你们有没感叹过——啊,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

尹溪呼吸陡然缩紧,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我们,我们不是一个地方。我在……”

“林云市,我知道。”凌猎说:“但是在当地人眼中,黄名市和林云市算是同一个地方。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尹溪沉默。

凌猎又道:“我的队友去查吕东越的过去,顺便也了解一下你的背景。相信不久就能查到点东西。”

尹溪忍不住看向凌猎,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凌猎微笑,“如果你突然想到什么线索,随时可以来找我。其实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你自己也说了,你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尹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面,长发挡住了她的面容,没人看得见她此时的表情。

前往黄名市的队员分头行动,一组去吕东越曾经就读的黄名工程学院,一组去找吕东越的父亲。

吕家住在旧房区,一大片全是建了几十年的筒子楼,黄名市发展慢,这些老房子未来几年内都不会拆。旧房区住的大部分是中老年,天气炎热,很多人打着赤膊在树荫、楼道中打麻将。

“老吕,有人找!”

吕父中午吃完剩菜剩饭,刚坐在麻将桌边,就被叫了出去。他骂骂咧咧地剔着牙,以为是工友找他干活,一看,却是两张衣着整齐的生面孔。

他上下将人打量一番,这种气质的人在这一片可不多见。

队员出示证件,告知来意,吕父得知吕东越遇害,脸上松弛的皮抖了抖,手指夹着的牙签掉落在地。但也仅此而已了,几秒后,他沙哑地咳了两声,转身想回到麻将桌边,“死了就死了,他和我早就没关系了。”

队员忙道:“有些关于吕东越的情况我们想向你了解,麻烦你……”

“不关我的事!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吕父非常不耐烦。他嗓门大,这一嗓子吼得附近打麻将的全看了过来,有人问:“老吕,咋了?”

吕父显然懒得解释,往牌桌上一坐,“继续!”

这种“老骨头”最难应对,我行我素,管你什么警察不警察,打搅他打麻将的一律爬!

队员没办法,这时正好凌猎打来电话问情况,一听吕父不配合,说:“这好办,那种老房子都有居委会吧?你们去居委会找两个大婶,把情况给她们说一下,请他们帮忙。”

半小时后,在大婶们的“教育”下,吕父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己客厅。队员直叹凌老师有办法,从断绝关系这件事着手,问起吕东越。

吕父可能这会儿回过味来了,对独子的死亡多少感到一丝悲伤,“他真的死了?怎么死的?”

队员没提那场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的婚礼,只说在公司搞的活动中遇害。吕父呸了口,“那他们公司得赔钱!他到底做什么工作啊?”

“营销策划。”队员说:“这也是我想跟你打听的,吕东越学的是理工科,黄名工程学院也算是不错的大学,他为什么要离乡背井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干和专业无关的工作?”

吕父沉默许久,苦笑,“他是想和我断得干干净净。他啊,瞧不起我,尤其是在他妈去世之后。他恨生在我们这种家庭啊。”

吕家条件很差,吕父和妻子都是从乡下进城来务工的,在这旧房区一住就是几十年,吕东越出生在这里,念大学之后每周还得回到这里。

吕父和妻子没有固定工作,吕父一般是在工地上干活,有时也给人当力工,这些年年纪大了,干不动了,经济条件就更差。妻子在餐馆做工,四十来岁就得病去世。吕东越念初中时没了妈,原本开朗的性子一点点变得内向。好在他学习一直很刻苦,在班上也算聪明,中考高考都发挥得不错,考上黄名工程学院时,吕父高兴得请了很多人喝酒。

吕父回忆不起父子俩发生过什么特别激烈的冲突,但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知道吕东越瞧不起自己是个民工,更讨厌他没事就打麻将喝酒,喝醉了就在家里骂骂咧咧。

“我酒品不好,但我从来没打过他。”吕父为自己辩解,“他上了大学,能耐了,但他上大学的钱不是我出的?白眼狼啊,看到同学家庭好,同学的爸爸是老板,就瞧不起我这个打牌喝酒的老头子!但我犯法吗?我辛辛苦苦干活,休息时怎么就不能打牌了?”

队员听得一阵心酸,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断绝来往?”

吕父掰指头,“就他毕业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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