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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白事(15)

心匣[刑侦] 初禾二 5139 2024-01-15 17:12:02

卢飞翔目前与牟典培案没有直接联系, 昨晚笔录后就可以离开了。曾姝很担心他,一直等到他出来。卢飞翔话还是不多, 一直是曾姝在说。

得到原谅后, 曾姝轻松了许多,想要一鼓作气,将卢飞翔另外那些被冤枉的事也一并查清楚。

“你放心, 不需要你出面,全部由我来做。”曾姝说:“我和薛斌分手之后, 现在和他已经是普通认识的关系了。他可能对当时的事也耿耿于怀, 我想联系他, 说清楚, 也让他回忆一下你们宿舍失窃是怎么回事。还有实验室……”

卢飞翔心不在焉地听着, 曾姝说的话几乎都没有进他的耳朵,但是拒绝或者解释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他现在满脑子都被沈维走廊上的那个眼神占据,无法思考更多的事。

所以曾姝说什么, 他就同意什么。曾姝本来有些忐忑, 以为他会不同意, 见他都听自己的,一下子自信起来,“我这就去办。飞翔哥, 没事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

卢飞翔清醒过来,“抱歉, 我得回店里去。”

曾姝有点遗憾, 那个店铺她去看过了, 很小很糟糕, 要不是因为她,卢飞翔根本不用在那里蹉跎两年。但她有教养也有分寸,卢飞翔执意要回去,她也不纠缠,反正还有很多还卢飞翔清白的工作要做。

卢飞翔乘公交车回到“老沈盒饭”,有熟客抱怨怎么开了一会儿又关门,还做不做生意了?卢飞翔没心情解释,一抬头,看见陈香里。

“陈姨。”卢飞翔一看见她,神情就变得不自在,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陈香里忧心忡忡,“我今天干活时,听别人说你们被警察带走了,下午赶来看,没开门,我也不敢给你们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卢飞翔刚想开口,忽然察觉到什么,一时改口,“没事,警察调查我退学的事。”

陈香里疑惑地向店里探头,“那怎么没见你沈叔?”

“他在局里遇到认识的警察,好像又在说谭叔的案子。”

陈香里皱着眉,很担忧的样子,“哎,他就是放不下。”

卢飞翔看陈香里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陈香里也没留意到,在摊子上坐了会儿,“我就是出来看看你们,晚上还要照顾病人,先回去了啊。”

“嗯,您慢走。”

陈香里走后,卢飞翔看着她的背景,脸色渐沉。

另一边,曾姝回到家后,立即经过共同的朋友联系到薛斌。当年的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双方都不体面,但分开两年,各自有了新的生活,薛斌接到曾姝的电话,竟然也能淡定交谈了。

曾姝将真相和自己正在做的事告知薛斌,薛斌意外片刻,“原来是这样。”

两人聊了很久,薛斌最后说,卢飞翔退学他得背最大的一个锅,他也想补偿卢飞翔,至于宿舍失窃的事,他苦笑:“我们宿舍确实丢过东西,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卢飞翔,就觉得他不是那种人。要不是你们在一起……算了,是我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只想让他退学。”

薛斌保证,他会找到失窃的真相。

曾姝很高兴,觉得做错的事是可以被挽回的,卢飞翔只是耽误的两年,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将卢飞翔拉回正路上。

沈维暂时被拘留在市局,等待进一步调查。几次审讯下来,他都不曾更改证词。

“老沈盒饭”的老板出事的消息在三院附近不胫而走,说什么的人都有,小道消息很快将沈维和牟典培的死联系起来。

这一天,市局来了一位“熟人”——傅顺安。

他以律师的身份,提出见一见沈维。但按照规定,现在还不是见律师的时候。他的出现更像是想从警方和沈维口中打探到什么。

季沉蛟接待傅顺安,“傅律师,来早了。”

傅顺安略显急切说:“沈维是我的老同学老朋友,他身陷困局,我很着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体谅。上回我也说过,一旦他出事,我一定会为他辩护。”

季沉蛟冷眼看着傅顺安,“但是傅律师经验丰富,不至于不知道现在见不到沈维吧?”

傅顺安叹气,“这不是着急吗?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季沉蛟晾了他一会儿,突然说:“沈维承认给牟典培下药。”

傅顺安双眼顿时睁大。季沉蛟假装漫不经心地端详,觉得傅顺安的惊讶里隐藏着惊喜。

这或许就是他来这一趟想要听到的答案。

“肯定有什么误会!”傅顺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沈怎么得到药的?他怎么知道牟典培是凶手?”

季沉蛟冷不丁打断,“你好像很想知道答案。”

傅顺安怔住,很快又说:“什么时候能见律师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傅顺安走后,凌猎悠闲地溜达到季沉蛟面前。季沉蛟说:“还是不打算拿傅顺安和陈香里的事问沈维?”

凌猎挑眉,“不是你说这件事太残忍?”

季沉蛟:“可他迟早会知道。”

“不一样,水落石出时知道,和现在就知道,在心理上是两个效果。”凌猎说:“所以我才觉得,眼下的突破口应该放在卢飞翔身上。”

季沉蛟的目光没从凌猎脸上移开。凌猎冲他乐,“又看领导。”

季沉蛟笑了声,“你总是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变得温柔。”

凌猎赶紧抱紧自己,哆嗦起来。

季沉蛟:“……”

凌猎:“什么温柔不温柔的,给我掉一身鸡皮疙瘩。”

卢飞翔在坚持营业两天后,还是暂时把“老沈盒饭”关了。他炒菜的手艺不如沈维,心里藏着很多事,炒出来的菜让人难以下咽。再开下去,必然砸掉沈维的招牌。

傅顺安在市局吃了个闭门羹,就来找他。自从上回陈香里来过之后,卢飞翔就多了一个疑问——陈香里和傅顺安真的像沈维以为的那么善良吗?

那天他在陈香里眼中看到不应该存在的情绪——窃喜。沈维被拘留,陈香里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会窃喜?

还有傅顺安,如果不是傅顺安,沈叔根本不会……

卢飞翔不愿意放任自己想下去,沈叔将所有罪行都扛在身上,为的就是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这些人包括他,也包括陈香里和傅顺安,他现在真的应该怀疑傅、陈吗?

傅顺安说:“我去市局见过老沈了,他状态还行,我会为他辩护,但是警察在场,很多事他都没办法告诉我。”

卢飞翔一惊,“你能见到沈叔?”

傅顺安含糊道:“使了些关系。小卢,你现在很关键,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救老沈。我是不相信他会毒死牟典培,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我也可以将量刑辩到最低,三五年就能出来。”

“他……”卢飞翔话到嘴边,忽然感到一个极其强烈的矛盾感。等一下,傅顺安为什么会说不相信沈叔会毒死牟典培?谁都可以想不到,唯独傅顺安不能!

他盯着傅顺安,眸光越来越冷。傅顺安警惕地回视,“小卢,你怎么了?”

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像一场置身于黑暗深处无声的试探。两边吐出的都是剧毒的信子,短暂交锋,又都收了回去。

卢飞翔别开视线,将一堆盘子收回柜子,“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沈叔从来不跟我说家里的事,我只能猜到,他查到牟典培是凶手,所以……”

傅顺安的反应变了,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关心消失,“行,那我再想想办法。”

卢飞翔坐在打烊的店铺前,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是曾姝发来的信息,说薛斌要回国了,他们正在积极联系以前的同学,寻找真正偷窃东西的人。

“自我感动。”卢飞翔冷漠地自言自语,“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忽然很暴躁地想删掉曾姝,什么补偿什么公道,他全都不要了,他也要不起。

他正要转身拿手机,视线中出现一个最近总是出现的身影。他胸口不由得紧了一下,站起来,“有什么事?”

凌猎往店里看看,“有绿豆汤吗?”

“已经不营业了。”

“那我去隔壁买。”

五分钟后,凌猎端着两杯冰镇绿豆汤回来,一杯分给卢飞翔。卢飞翔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看倒是你的问号比较多。”

“……”

“傅顺安来找你了?跟你说什么?”

“我没义务告诉你。”

“哟,这是想保护他?那他如果在欺骗你呢?”

卢飞翔沉下脸,“你知道什么?”

凌猎摊开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猜,他跟你说见到沈维了?”

卢飞翔的表情一瞬间就让凌猎看穿,“那你也不想想,他本事有多大,在市局想见谁就见谁?”

卢飞翔喉结几番上下,似乎想说,但仍在犹豫。

凌猎说:“你知道陈香里和傅顺安是什么关系吗?”

“他们……不就是朋友?”

“沈维给你说的?”

卢飞翔沉默。

凌猎:“要不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反正你也不开店了,你去看看陈香里下班之后去哪里,再看看傅顺安下班之后去哪里。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记得联系我。”

喝完绿豆汤,凌猎啧了声,“没有你们沈老板熬的好喝,这间店啊,还是继续存在比较好。”

卢飞翔心里七上八下,对陈香里和傅顺安的猜疑越来越重。坐立不安之下,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上鸭舌帽,趁着夜色进入三院。

这天他什么都没看到,陈香里十一点多下班,独自回到租住的房子。但第二天下午五点,他看见陈香里离开三院时没穿护工服,而傅顺安在门口接她。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陈香里还举止亲昵地推了傅顺安一下。

天气炎热,卢飞翔竟是有些难以呼吸的感觉。他立即给凌猎打电话,声音颤抖:“我看见傅顺安和陈香里在一起。”

凌猎:“那你有兴趣来市局一趟吗?还是我去接你?”

傅、陈已经驾车离开,卢飞翔像个木头一样站在烈日下,他的眼眶灼热滚烫,眼前的热浪仿佛变幻成沈维悲苦的脸。他替沈维不值!

市局,问询室。

凌猎:“你是来自首的吗?”

卢飞翔震惊,咬肌在脸颊上清晰浮现。

凌猎笑道:“那天你跑出去时,沈维就是这样站在我面前,说他要自首。”

卢飞翔眼里的红血丝像是要蔓延出来,他沉沉低下头,声音沙哑,“沈叔,对不起。”

凌猎:“道歉的话以后当着沈维说吧。现在,我需要你说出你所知道的真相。”

卢飞翔长叹一声,看一眼正在工作的摄像头,“沈叔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他的鼓励和收留,我可能会承受不住退学的打击,寻短见。所以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他不爱跟我说他家的事,但相处得久了,我多少知道他的大哥被杀死,警方废物,十七年没有找到凶手。也知道他把陈香里当做亲人,傅顺安是他很感激的朋友。”

“他以前只是不喜欢牟典培,他说过,牟典培这个人品行不端,但不大可能是凶手。那天,是傅顺安告诉沈叔,凶手是牟典培。”

卢飞翔不由得咬住牙,“是傅顺安怂恿沈叔复仇!”

在卢飞翔的印象里,陈香里就像沈维的异姓姐姐,对沈维很照顾,偶尔煲了有营养的汤,会给沈维送来。他成为“老沈盒饭”的一份子之后,也能搭着沈维享用一碗。沈维把陈香里当姐、当嫂子,他就拿陈香里当婶子。所以那次看到陈香里被刘学林轻薄,他才会挺身而出,把刘学林揍一顿。

至于傅顺安,这位总是打扮得很周正的律师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沈维跟他说过,傅顺安很优秀也很仗义,自己这些年多亏了傅顺安的帮助。退学那件事,沈维也向傅顺安咨询过,看能不能给卢飞翔洗清冤屈,回到校园。

那次是卢飞翔第一次与傅顺安见面,傅顺安很残忍但也很理智地告诉他,现实中不是所有错误都能被纠正,更不是所有吃过的亏都能讨回来,有人会带着冤屈生活一辈子,因为抗争的代价是渺小的他们无法承受的。

他问那自己该怎么办?傅顺安说,忘记失去的,把握现在,还想学医的话,就拼命赚钱,空余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两年后去自考。

这两年,卢飞翔确实是这样做的。

如果说他有分出过精力思索什么事,那就是琢磨沈维家的命案。沈维不肯详细对他说,他就悄悄翻阅以前的报纸。他退学时医学院的图书证没有注销,他有空会去图书馆看书。

在那儿,他查到谭法滨和毕江两起案子,知道沈维和傅顺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凶手。不同的是,沈维在明,傅顺安身为法律圈的精英,不便自己出面,暗中为沈维提供线索。

那天,卢飞翔身体不适,下午干活干到一半,就晕倒在地,好在过了几分钟就醒过来。沈维不让他工作了,要送他去医院。

但店里就他们两人,去医院的话就得关门。卢飞翔坚持不让,穷嘛,有个小病小痛的,忍一忍就过了。

沈维叹口气,知道他怕影响赚钱,也怕花钱,于是去旁边的药店买了些药,让他去二楼睡觉。

餐馆说是有二楼,其实上面就是个矮窄的隔间,沈维自己也不住那里,实在累的时候休息一下而已。

卢飞翔吃过药后,昏昏沉沉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都已经黑了。下午那种浑身沉得要命、脑袋疼痛难忍的感觉消退,他正打算下楼喝水,帮沈维搞清洁,忽然听见楼梯下传来交谈声。

楼上隔间和店铺之间有水泥地板,也有木板,木板中间有缝隙,他在上面,看得见下面的情况。

现在才八点,但沈维已经关店了,傅顺安在店里。两人都在抽烟,烟雾缭绕,沈维的神色非常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他本能地放低呼吸,像一个附着在天花板上的幽灵。

“这是我到处托人查到的事,牟典培这人好面子,喝醉交底,你听得出,这就是他的声音。”傅顺安说着,食指点了点一个黑色的小长方体。

卢飞翔仔细一看,那好像是录音笔。

沈维点头,长长一截烟灰落下,烫在他膝盖上,他动也不动。

“我没想到是他,这个畜生!”沈维咬牙切齿,“他怎么能装得若无其事,来我店里吃饭?还跟我称兄道弟?”

傅顺安:“他在向你炫耀,当年警察对他无可奈何,现在在你这个被害人家属面前晃,你还拿他当同乡,这不够他得意的?”

沈维咬牙,“疯子!”

卢飞翔大约是睡够了,虽然只听见这没头没尾的对话,但也迅速明白,傅顺安找到了谭法滨案的凶手,并且录到了牟典培亲口承认的话。

“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沈维一把抓起录音笔,傅顺安却立即拦住他,“老沈,不要冲动。”

沈维急切:“我找了他十七年!终于找到了!我让警察来抓他,怎么叫冲动?”

傅顺安摇摇头,“你忘了当年吗?警察那样怀疑他,还是因为没有证据,把他释放了。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年,怎么抓?”

沈维讶然,“这不是有录音?他亲口承认的!”

“偷录不能算作证据,而且他那时处在醉酒状态,说的所有话都不能作数。”傅顺安说:“老沈,我是刑辩律师,你相信我。”

沈维像是得到希望,又被当头棒喝的小孩,颓然坐回板凳上,拿着录音笔的手颤抖,“那,那该怎么办呢?这个不当做证据,当做线索行不行?我把线索交给警察,让警察去取证!”

傅顺安悲伤道:“怎么取证呢?当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你想让警察去跟牟典培要口供吗?他怎么可能承认?只要他不承认,警方就不可能抓他。”

沈维:“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我们已经查到这种地步,还是只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傅顺安沉默,卢飞翔坐在木板上,也沉默。

几分钟后,傅顺安说:“有些罪恶,确实就是法律无法惩罚的,我干这一行十多年,我还不清楚吗?这就是现实的无奈。但其实,复仇不是非要依靠法律。”

沈维一怔,“什么意思?”

傅顺安:“老沈,我问你,你想不想给谭哥报仇?”

沈维嘴唇张合,没发出声音。

“你想,你做梦都想!”傅顺安声音压得很低,卢飞翔在暗处听着,觉得像某种咒语。

沈维:“我……”

“谭哥不能白死!法律制裁不了牟典培,我们就这么让这种垃圾逍遥法外吗?”傅顺安眼睛通红,声音也因为激动颤抖起来,“老沈,想想你这十七年过的什么日子!想想香里姐过的什么日子!你们本来应该富足、幸福!”

沈维狠狠抓住傅顺安的手臂,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卢飞翔闭上眼,仿佛听见来自沈维灵魂的挣扎。

他忽然想,沈叔救了他,给他一个栖息之所,没有人相信他的时候,是沈叔相信他,他感受不到家人温暖的时候,是沈叔带他到家里包饺子、吃年夜饭。

沈叔是个好人,一个老实人,他为什么不能帮沈叔一个忙呢?

“我知道了。”沈维嘶哑着说,迅速收好录音笔,“我不找警察,我再想想办法。”

傅顺安叮嘱:“千万不要露馅儿,牟典培喝得不省人事,自己都不知道说过什么,你要是想好了,就别跟他提,直接……”

后面的话语,消失在眼神交流中。

沈维点头,随后将傅顺安送到门外。楼下很久没有动静,卢飞翔也不敢动,猜测沈维可能是在门口抽烟。

半小时后,沈维终于回来,步伐很沉重,独自坐在桌子边,过不了多久就深深叹一口气。

卢飞翔下楼,沈维的神情从惊讶变得躲闪,“怎么样?身体好点没?”

卢飞翔说:“沈叔,我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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