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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少将行 十七场风 3828 2024-01-17 10:43:20

回讫王意外身亡的当天,回讫大军越过边境线,正式向大历发起进攻。

霍松声第一时间赶赴前线,以和亲使臣和镇北军主帅的身份要求两军停战,查明回讫王死因。

回讫王这任那齐常年缠绵病榻,没留子嗣,这一支血脉到他这里彻底断绝。他还有一个弟弟那齐律,但非直系血亲,回讫内部早有讨论,如果那齐不幸早亡,便由与王室血脉最近的那齐律继任王位,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将大历的和亲公主许配给他,算是承认他的身份。

回讫是游牧民族,擅长骑射,草原上以部落划分,每个部落有自己的统领,皆以王相称。他们既是那齐的臣子,也是回讫大小军队的主帅,手中握有兵权。那齐律掌管的神日部落是回讫最精良的一支军队之一,他因此也被称为神日王。

那齐一死,那齐律虽然并没有立刻承袭王位,但各部落的势力已经发生倾斜,王室老人最看重血脉承继,不得已拥护那齐律,眼下回讫部族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就是他了。

那齐律是个极有野心抱负的部落族长,回讫传到那齐那一代,已经不再一味主张用暴力掠夺的方式扩大自己的领地,而是用一些借口为自己掠夺的行径做粉饰,更多的在意国家的名声。可那齐律不是这样的人,他出生于狼群之中,长大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征服,因为不是王室直系,他身上遗传下来的疾病特征并不算明显,在处事上也因此更加大胆。

草原上弱肉强食,杀戮是他们生存的基本保障,残暴的因子世代流淌在回讫人血脉里。与那齐相比,或许那齐律的存在更能与这个民族的特性适配。

所以理所当然的,霍松声的停战要求被无视了。

那齐律的神日部落以重甲铁骑闻名,他们硬生生撞开了边境守备军的防守,明目张胆驻扎在边境线内,与溯望原对峙。

与神日部落重甲铁骑相反的是镇北军骁骑营。

早在戚时靖统治时期,为了应对草原民族精悍的骑射军团,戚时靖开始在大历培植自己的骑兵。在回讫入侵大历之前,大历以步兵、车兵为主,几乎不存在骑兵。而想要与擅长骑射的回讫对抗,这就要求我们自己也拥有一支精良的骑兵部队。

与回讫这个生长于马背上的民族不同,大历起初并不重视马术、射箭,驯养一匹战马的成本太高,而漠北只是大历广袤国境内极小的一部分,还不足以让国家投入过多精力。直到回讫这个凶悍的草原霸主开始向漠北发起进攻。

大历的骑兵队是在戚时靖父辈那一代建立起来的,在戚时靖手中发展到强盛,霍松声接手后不仅没有放松对骑兵的培养,他还另辟蹊径,建立一支轻骑队,那就是骁骑营。

镇北军骁骑营总共只有八千人,却个个都是精锐。漠北地理环境等原因,军饷物资多数时候需要依靠邻近城镇的补给和国家救济,战时粮草消耗极快,而且漠上几乎都是长距离作战,要么边打边进,要么边打边撤,物资运输极为麻烦。而骁骑营的特点就是轻、快、机动性强,适合长途奔袭。

骁骑营擅长单兵作战,不会带过多辎重,而是轻装上阵,因为人数少,所以灵活性强,可以任意穿插,也容易隐蔽。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能长时间作战,因为没有粮草作为维系。

骁骑营是霍松声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年回讫在他们身上吃过的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支队伍太灵活了,可以说是神出鬼没,往往等回讫发现的时候,霍松声已经带着人打到了他们的主营。霍松声就这一碗饭吃了十年,屡试不爽。

所以回讫别的什么都不怕,他们最忌惮的就是骁骑营。

·

溯望原军帐里,边境线上死里逃生的守备军跪在地上,回忆事发当天的情况:“我们只是例行询问,根本没有动手,回讫王自己撞上我们的剑,根本就是找死。”

守备军受了伤,头上裹着白纱,上头渗出鲜红的血。

霍松声抬手让他起来。

秋和上去搀扶:“回讫为了将污水泼到大历头上,这种阴招都想的出来。回讫王刚死,他们的大军就越过了边境线,这是早有准备。”

回讫王命不久矣,在死前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死变得更有价值。事情已经发生,真相究竟是怎样世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看到的就是回讫王死在边境线上,死在大历士兵的剑下,这就够了。

霍松声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手掌中捏着一枚锦囊。

锦囊是走之前林霰给他的,说一旦两军交战便将它打开。

几个营的主将都在帐子里挤着,嫌不够吵似的,这么一会功夫想出了三、四套作战方案。

作为主帅,霍松声不得不考虑更多。就目前来说,他们手中的粮草足够全军支撑半年。

回讫破釜沉舟,这次是铁了心要攻破漠阳关,应当是做足了准备,不怕跟大历打持久战。半年之后入了秋,冬天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一直耗下去,溯望原不一定耗得起。

新上任的那齐律作风狂野,霍松声对过几次,没吃到亏,也没占到便宜。新王要立威,特别是那齐律这种不是正统王室出来的,更需要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所以他一定更倾向于快攻。

如果能在半年之内将局势稳住,将回讫这头猛虎的臂膀折断,日后……

霍松声握紧手中锦囊,扶案站了起来。他来到地图前,修长手指在边境线处画了一个圈:“回讫的主力军队有两支,一支是那齐律的神日军团,现在他们就在边境线上,驾着铁骑冲锋。回讫的铁骑重兵重甲,行动不便,过去我们为了应对铁骑,曾经尝试过斩马腿的方法,这法子奏效,但是几次下来回讫也摸清了我们的战术,前两年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改造战马,给马腿也戴上重甲,等于这个方法已经失效了。”

春信点点头:“这两年摩擦不断,我们没再占到便宜。”

霍松声说:“那齐律为人自负,急功近利,作为旁系,在回讫这么一个看重血脉传承的国家里争夺到了王位的继承权,一定更迫切地想要拿下军功,所以你看他现在冲锋这么猛,都是在造势。”

秋和分析道:“那齐律的骑兵号称草原上的尖刀,擅长突围和防守,铁骑这种重兵虽然攻击力强,但也有个致命弱点,就是太笨重了。”

“我有一个想法,诱敌深入,铁骑的行动力决定了他们适合强攻,如果我们放开一个口子,让那齐律的军队从边境冲入溯望原,在这个位置……”霍松声抬眼看向溯望原往漠阳关的路线,沉声说,“在这里挖坑设伏,对笨重的回讫骑兵来说,一旦前锋受阻,后面的战马容易收不住脚。我们在后面摆上车阵,架起长弩弓箭,逼他们弃马,同时埋伏步兵,等他们下了战马,再要对抗便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霍松声讲完,手指顺着往上,又在回讫军队主营地上画了一个圈:“这是回讫第二支精锐之师,由乎和日珥统领的拜月军团。乎和擅长打埋伏,铁骑不如那齐律的笨重,回讫一直将他当作神日军团的侧翼。我打算将大部分主力留在前方,由骁骑营奔袭至回讫主营,截断乎和日珥的兵力,这样前方溃散,后续兵力跟不上,再要跟我们打就难了。”

“可是将军……”春信有些担忧,“回讫都知道骁骑营喜欢打长途奔袭,这些年吃过多少次亏,肯定会在主营地加强兵力布控,我担心……”

霍松声拍拍他的肩膀:“吃过那么多次亏也没记住教训不是吗?我亲自带兵去,不要紧。”

春信张了张嘴,还要再说,霍松声已经绕过他走开了:“秋和,先去准备一下,过两天把溯望原的作战计划安排好我们就出发。”

春信作为霍松声的副将,并不服役于骁骑营,他更适合大前方。

霍松声对春信说:“溯望原就交给你了,打了胜仗,我找晏清王帮你说亲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开玩笑,春信十分无奈。

霍松声屏退部下,等剩下俩人时才开口说:“我去看看赵安邈,这边你帮我盯一下。”

为了防止赵安邈被刺杀,她藏身的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霍松声不怎么去,但每次去都会给赵安邈稍点吃的。

门外有士兵守着,霍松声遣散掉人,一进去,赵安邈安静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枕头。

赵安邈疯了之后容易受刺激,见了人便大喊大叫,这次却例外,她见到霍松声,只是轻轻抬了下眼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霍松声提着食盒,里面是花朵形状的糕点,小女孩都爱这些漂亮的,甜腻腻的东西。他走去赵安邈身边,坐下前先征求意见:“我能坐这儿吗?”

赵安邈没讲话,霍松声当她是默许,于是挨着她坐下来,把糕点也端出来:“喏,特地让人给你做的,你知道吧,离溯望原最近的镇子骑马都要一天一夜,军队的厨子能做出这样的糕点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将就吃,别挑剔啊。”

一盘不算精致的糕点推到面前,赵安邈不动,霍松声便把盘子塞进她手里。

俩人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门敞着,草原上的日光烈得晃眼,正照在脚下。

霍松声双手往后一撑,本来是个闲逸姿势,可他肩上的伤反反复复一直没好透,这个动作牵连着有点痛,于是又坐了回去。

赵安邈拖着盘子,缓缓转头看了霍松声一眼。

霍松声盘着腿,胳膊肘搭在腿上,望着蓝天说:“打仗了。”

“打仗”两个字让赵安邈不禁蹙起眉头,她已经不如往昔华贵,来溯望原这一路舟车劳顿,让她形容也变得憔悴。皇城里的公主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战场,可赵安邈见过,那是十年前,她见过最惨痛的一场战争。

“这次不是小打小闹了,要么是他们死,要么是我们死。”霍松声语气还算轻松,“你见过溯望原血流成河的样子吧,如果我们输了……”

他话还没说完,赵安邈无意识打了个抖。

霍松声轻笑一声:“不过我觉得我们不会输,就像戚伯伯不在了,还有我,我不在了,还有我的后辈,靖北军的精神会一直传承下去,大历的子民永远不会让异族践踏我们的家园。只是我在想,这一代又一代,冤冤相报,好像没有尽头。”

漠北的天空比中原要高原,风也大一些。

门庭下的草木枝叶繁茂,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霍松声平和的望着这个地方,闭上眼睛去感受风:“我都厌倦了,边境的百姓世代生存在这里,他们该有多痛苦呢。”

“我想要长久的和平,不是我把你打回去,或是你把我打回去之后再卷土重来。”霍松声摊开手掌,虚虚拢起,彷佛盛了一把风在手上,“我相信我们会赢,是因为我相信大历子孙骨子里的忠肝义胆。”

霍松声睁开眼睛,回过头,与赵安邈对视:“时晞是个很好的孩子,和你我的想象都不同。”

赵安邈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的眼神发生了很细微的变化,像是突然被刺痛了。

“安邈,我希望你们知道,母国永远是你们的后背,无论你多少次伤害她,她依然以最大的包容心在爱着你。”霍松声手往下一摸,摸到锦囊打开它,“不管是你,还是阿姐,我们从没想过放弃你们。庭霜是恨你,但他没想牺牲你的一生去换取和平,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要送你去和亲。”

锦囊打开了,里面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形似豹头的图样。

赵安邈的目光定格在纸上,周身大震。

赵时晞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在长陵宫中立足,赵安邈做过的一切也注定了大历无法容下她。如果留在长陵,她总有一天会死,她的孩子也无法善终。

这条通往回讫的路是林霰为赵安邈和赵时晞铺的,倒也没有霍松声说的那么好听,林霰不是什么都能原谅的圣人,他从没有这么伟大。赵安邈要活下去,林霰需要回讫的归顺,同时拥有汉族和回族正统皇室血脉的赵时晞无疑是最完美的一个继承人。

赵时晞接管回讫,这是林霰可预见的范围内对漠北最有利的一件事。

所以说到底,他们都是在互相利用。

霍松声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说道:“我会为你们母子扫清道路,如果你对庭霜还有一丁点歉疚,如果你还有一点身为大历子民的责任感,带着时晞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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