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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少将行 十七场风 2714 2024-01-17 10:43:20

寒风卷过树梢,将满树纸灯吹得乱晃,似繁星闪烁。

林霰忽然一顿,后颈凉风袭来。

一支泛着寒光的箭穿过树影,径直射向林霰刚挂上的灯。

林霰的领口被破空的长风荡起,第一反应是伸手去遮那盏纸灯。

霍松声瞳孔骤缩:“林霰!”

箭矢走势势必会击穿林霰的右手,霍松声拨开挡道的人,抓住林霰的腰带将他从高处拽了下来。

利剑“咻”地一声射掉了灯,火光迅速燃起,在林霰眼中蹿起一束火种。

“你疯了吗!”

霍松声扣着林霰的手腕,那只手仍然绑着绷带,缠绕着厚厚的一层。据大夫说,它曾经被利刃刺穿,因此留下永久的后患。可即便如此,林霰也要牺牲他好不容易保住的右手,去护一盏街边随处可见的纸灯,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霍松声有点冒火,林霰却怔怔盯着地上燃成灰烬的碎屑。

第二支箭很快射来,林霰抬起眼,幽深的眼底翻涌起莫测的风云。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群攒动,百姓慌不择路的四处逃奔。

霍松声今日入宫没带佩剑,压下林霰的肩膀躲避,矮身捡起掉落的长箭,一撇两半,瞄准一个方位用力掷了出去。

他完全是凭感觉盲扔,饶是如此,依然有重物落地声。

霍松声的手滑到林霰微冷的指尖,说道:“这里容易误伤百姓,去人少的地方。”

对方似乎也顾忌着城中百姓,几箭之后攻势渐弱。

路上行人因为骚乱散开很快,霍松声在前面开路,穿过街市是一条无人的暗巷,巷子昏暗,几名黑衣人从墙头跃下,他们手持短刃,迎面而来迅速出击。

霍松声将林霰护在身后,夺了一柄短刃,木制手柄砸在黑衣人的太阳穴上,登时打昏两个。他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反向一折,匕首应声而落,再转身抹了一人的脖子。

热血喷在颈上,霍松声偏头躲开,狠辣的眉目松了一瞬,承受不住手中兵器重量般,胳膊软了一下。

林霰捞住他:“将军!”

“没事。”霍松声又捡了一把匕首塞在腰间,“走。”

霍松声身上带伤,以少敌多显然不占优势,俩人一路穿过巷道,又被追上来的黑衣人将前后出路全部堵住。

霍松声和林霰被迫停住脚步,幽深的小路,两侧都是高墙,黑衣人如阴影般笼罩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霍松声双手各持一柄短剑,缓缓将林霰抵在墙边。

黑衣人已经逼近,为首那人说:“霍小侯爷,我们无意与你动手,只要你将林霰交出来。”

霍松声挡在林霰前面:“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抢的,大公主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起初霍松声怀疑又是聆语楼的人在追杀林霰,但他之前和聆语楼的杀手交过手,这群黑衣人的身手与聆语楼完全不同。他们不是来自江湖,而是出自大内。

“小侯爷是执意要护着林霰吗?”黑衣人问道。

“倒也不是。”霍松声笑了一声,“我只是很期待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发展。”

话音未落,霍松声率先出手。

两柄匕首在掌中打转,霍松声反手顶住前人的肩颈,一路向后逼退。

几个黑衣人被他大力压在墙上,霍松声抬脚狠踢,一剑扎入一人眉心,紧接着是剑头没入血肉的“扑扑”声,人影应声倒下。

黑衣人将攻击重点转向林霰,匕首当作暗器朝他胸口抛去。

霍松声猛然回头,侧脸悬挂着几滴热血。

他扔出手中短剑,“当”的一声,击落飞来的匕首,又扔出另一把,重力下击倒三名黑衣人。

路破开了,霍松声拉起林霰就跑。

凉风灌入肺腑的感觉极不好受,林霰始终未发一言。

霍松声身上的血腥气很浓,全部随风吹进林霰鼻腔。

突然霍松声脚底一个趔趄,膝盖狠狠朝地面砸了下去。

“霍松声!”林霰的手触及霍松声的后背,温热粘腻的红色沾在掌中。

霍松声朝背后看了一眼,交一把剑到林霰手上:“拿着防身,去东街找符尘。”

林霰没接那剑:“那你呢?”

“我什么。”霍松声这时还笑得出来,“我又救了你的命,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他脸色比林霰还白,显然背后的杖伤已经完全耗尽他的体力。

林霰眉头紧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霍松声的痞笑挂不到片刻,不耐烦道:“快走,想死是吗。”

林霰目不转睛地看着霍松声,从他焦灼的脸到他褪色的唇,然后问道:“为什么救我?”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霍松声扶着膝盖尝试站起来,但失败了,无奈的推了林霰一下,“你赶紧走,大公主的人不敢拿我怎么样。”

黑色影子出现在路口,霍松声握紧剑。

林霰却异常冷静,也异常执着:“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心存不轨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的命。”

“那你又为什么要挡那盏灯?”

霍松声注视林霰的眼睛,企图在里头找到答案,可有些事只要林霰有心隐瞒,他就是捅破了天也猜不透。霍松声没期待能得到林霰的回答,负气般自嘲一笑,挺身将林霰往后揽,“不走是吧,那你就躲好了。”

新一波黑衣人逼到身前,霍松声的眼睛凶悍的如同草原上凶猛的鹰。

他卯足一股劲儿正欲攻击,忽然手腕被人用力截住,一股力道迫使他松开手掌,短剑向下坠落。

霍松声眼尾剧烈的震颤一下,身旁那道弱不禁风的虚白人影如风般侵入月色。

一道血线划破夜空。

霍松声眼看着林霰一剑结果了围堵过来的杀手,并且动作十分流畅,根本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霍松声觉得林霰的病都是装的。

但很快他看见林霰握着匕首的右手开始颤抖,林霰换了一只手,却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和力量。

这天注定不太平静。

只见又有十数个黑衣人翻墙而下,霍松声喊道:“林霰!”

这波是聆语楼的人!

他们飞快的向林霰奔来,剑梢的寒光汇聚成寒兵利器,齐齐朝林霰刺来。

马儿的嘶鸣声由远及近,符尘驾着马车,缰绳将手掌磨出一片红色。

霍松声费力起身,扒住林霰的肩膀将他拖后一步,左手和林霰的覆在一起,用他手里的匕首刺入杀手的胸口。

血液湿滑,林霰一身白衣被血溅上,似在身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马车疾驰而来,霍松声先一步跳上车,转身将手递给了林霰,等林霰朝他伸手的时候,提着他的小臂将人拉了上来。

两方杀手一起在后面追赶,马车在长陵城中疯狂奔驰。

林霰不敢碰霍松声的后背:“你怎么样?”

霍松声趴在榻上,解开披风,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额上湿淋淋的一片汗水,看着林霰,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霍松声由衷感叹:“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林霰抿了下嘴唇,伸手去解霍松声的衣服:“我看看你的伤……”

霍松声搡开他的手,明显带了脾气:“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坑死的,姓林的,你藏得真他娘深。”

谁能想到这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还会功夫呢?

霍松声是真给林霰骗得团团转,一次又一次,不然都不能这么生气。

林霰跪坐在霍松声身边,手在衣袖里团成了团:“你让我看……”

霍松声凌厉地扫了林霰一眼,凶道:“少跟我假惺惺。”

聆语楼的杀手有备而来,他们骑着烈马不断逼着符尘转换方向。

又是一个急转,马车朝一侧倾斜。

霍松声没扶住,那力道将他摔进了林霰怀里。

林霰不再同他好言好语,趁霍松声龇牙咧嘴之际,直接扯下他的衣服。

“病秧子!”霍松声火道,“你胆大包天!”

林霰一声不吭的承了这火,视线里是霍松声血肉模糊的后背。

长陵城中出了这么大的骚乱必然会惊动城中守卫和官府,皇家羽林军不是吃干饭的,立即出动包围过来。

聆语楼的人见援兵赶到,调转方向回撤。

霍松声闻声警觉,推开林霰坐起来,挑开窗帘朝外一看。

符尘停了下来,位置不偏不倚,正停在大理寺门口。

大理寺冷肃严厉的匾额高挂于前,在月下尽显晦暗。

羽林军拦住符尘,问道:“什么人在长陵城中夜疾?”

霍松声抬手将车门推开:“我。”

羽林军看到霍松声,纷纷下马。

“小侯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松声从马车上下来,发现大理寺门口除了羽林军外,还停着一队车马。

他反问道:“这是谁的人?”

大理寺守门的侍卫毕恭毕敬回话道:“小侯爷,是首辅大人。”

“章有良大半夜不睡觉来大理寺做什么?”霍松声察觉不对,抬腿便要入大理寺,“通知你家主子了吗?”

侍卫说:“已经派人去请王爷了。”

霍松声边走边说:“许久未见首辅大人,我去打声招呼。”

门外的侍卫没有拦他,霍松声走几步回身,冲马车说道:“林先生,不如也随我进去瞧瞧?”

林霰抬起头,“大理寺”三字墨刻般嵌在眼底。

霍松声等林霰走到身边,皮笑肉不笑对他说:“先生,从现在开始,你我便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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