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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少将行 十七场风 1829 2024-01-17 10:43:20

山门向林霰敞开,小和尚在前带路,说了渡愿意见他们了。

符尘夸张地说:“这是什么通关密语。”

林霰无力答话,他的体力严重透支,鬓边的冷汗流水般往下滑。

洄澜寺建在山巅,周围群山环绕,顶上云雾掩映,宛若仙境。寺内曲径通幽,牌匾门柱皆是百年沉香木所造,天然一股淡香,还平添几分雅致。

寺内僧侣众多,正是晨修时候,念经诵文,梵音袅袅,庄严肃穆,令人不觉生出敬意。

洄澜寺主殿“净台”,内有金佛与肉身佛各一座,二佛并肩坐于莲台之上,分别是释迦摩尼与洄澜寺创建者净海大师。

洄澜寺已有百年历史,百年来只出了净海一位肉身佛,足可见其功德。寺中弟子虔心向佛,山下百姓求一个庇佑,皆在于此。

林霰远道而来,自然要先叩拜一番。

三株檀香点上,香火供上,林霰跪在佛前,安安静静听完和尚念经才起身离开净台。

山寺苦寒,和尚衣裳单薄尚不觉得冷,林霰久待一会面上便泛起青白之色。

带林霰进山的小和尚歪头觑着他的脸色,问道:“施主气虚体寒,恐祸及性命,平日吃的什么药?”

林霰坦诚相告,将平时吃的药说给和尚听了。

小和尚年岁不大,似乎对医药很有研究,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直言道:“用药讲究循序渐进,看施主平日所用,想来已是极致了。生死有命,施主看开些。”

林霰微微笑着:“多谢小师傅。”

符尘偏开脸,比起林霰,他更听不得这些。

这些年类似的话他不知听过多少遍,本以为会更麻木,谁知听一回便要痛一分。

小和尚继续领路,照顾着林霰,所以刻意放缓脚步,一边同他介绍:“了渡师兄喜静,独居在樊笼小筑,地方有些偏,师兄弟们平日都不往这边来,人少,景好,近日山上小雪,方才我去找师兄时,他正烹雪煮茶,施主有口福了。”

林霰听得几分闲趣,也有几分好奇:“了渡大师不用晨修吗?”

小和尚言:“年轻弟子定力不强,需要互相勉励督促,所以喜爱一起晨修。至于在何处修行、何时修行,其实并无分别。佛门自在修行,不是功课。”

林霰虚心说:“受教了。”

小和尚说:“了渡师兄独自修行,每月三日在净台与各位师傅交流佛法,探讨辩论、各抒己见,弟子们都很爱听他讲佛,师傅们也钟爱于他。”

林霰算了算日子:“了渡大师上山已有三年。”

“过了今冬便是三年整了。”小和尚说,“师兄在此修行,施主并非第一位请见之人。”

“大师造诣高深,想来多是慕名前来。”

小和尚点点头,转而又说:“也有俗世之人,但师兄一一谢绝。”

林霰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那我算是得了头彩。”

樊笼小筑就在前头,小和尚停住脚步:“师傅曾经说过,回岚山不是师兄的终点,他终有一日要回到凡尘。”

林霰虚白脸上笑意更深:“那我岂非罪过。”

小和尚说:“师兄困顿于此,若不勘破,何谈修行。”

林霰抬眼看见“樊笼”二字,那是俗世红尘。

“如此说来,我倒做了一件好事。”

小和尚落在身后,林霰独自踏入樊笼小筑。

薄雪尚未消融,云翳缝隙里透出一点光来。

沸腾茶水拢着白茫茫的烟,庭院中,一棵横倒的古树经过千万次打磨变作台桌,桌上一壶茶,一把琴,一本翻卷破旧的经书。

一名僧人手持绢布细细抚拭琴弦,风动弦动,争鸣阵阵。

一双手按住琴弦,止了震颤,僧人抬起眼,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施主面生,可愿与贫僧合奏一曲?”

了渡长了一张温和笑眼,说话时语速轻缓,似春风拂柳。

林霰在了渡身边坐下,垂眸落于琴上,左手一指勾住琴弦:“久不弹奏,技艺生疏,大师莫要见怪才好。”

了渡拨弄琴弦,琴声如流水,涓涓流淌:“那是自然。”

林霰右手受伤无法弹琴,只以左手相和,可惜左手也不太好看,上山那一路将他手指冻得肿胀发红,拨起琴弦来便要生痛。

了渡恍若未觉,拂袖挥过,古琴发出恢弘声响。

那一下似万马奔腾,仿佛窥见辽阔草原。

林霰跟随他的节奏,不疾不徐开口:“大师久居深山,琴音广域辽阔,可见心中藏纳百川山海。”

了渡说道:“佛法无边,可见之大,亦可见之小。”

林霰请教般问:“那大师看来,樊笼小筑是大是小?”

“万千世间是大,我心狭隘罢了。”

林霰手指被琴弦刮下一层油皮,血珠覆于弦上却无知无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上之人懂时事,懂他人,万事皆可指摘,唯独不懂自己,大师有言如此,何来狭隘之说。”

“我入山日久,潜心向佛,参得佛法一二,本以为了悟半生,今日施主登门,我心动摇,便是狭隘。”

林霰悄然一叹:“扰乱大师修行,我之罪过。”

“六根未尽,我之罪过。”了渡用力拨动琴弦,琴音渐急,宛若箭在弦上。

“入山之前,见了断石上一记万壑深,想来是大师手笔。”

“确实出自我手。”了渡十分坦诚,“抛却俗世身家姓名,来此山上,是修行,亦是逃避。”

“身在世外,心在樊笼,万丈红尘避不过,佛法道不破。”林霰轻闭双眼,“大师,该醒了。”

琴声急急切切,了渡依然面容平和:“施主比我清醒。”

林霰动作迟缓下来:“那大师可愿与我入世?”

了渡撩起眼帘,望向林霰冷汗涔涔的脸:“施主若是诚心,当以真面目示人。”

林霰说道:“大师想听什么?”

了渡终于不再平和,沉声问:“你是谁?”

林霰左手五指已经血肉模糊,身起战栗,却是字字铿锵:“靖北军,旧人。”

“铮——”

琴声戛然而止,了渡按住林霰的手:“漠上风起,旧人何处还?”

林霰勾起嘴角,似嘲般:“地狱十八门,总有一处苟且偷生。”

了渡面露痛苦:“你叫什么名字?”

林霰目中一空,狼头铁戒锒铛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鲜血自林霰指尖滴落,小小一滴,映出他面目全非的脸。

林霰笑出声来:“殿下,在下都津林霰。”

七岁封王,十三岁得皇上钦赐二字封号,曾一度被赵渊视作皇储培养,却在三年前猝然离宫的当朝二皇子赵冉,此刻就坐在林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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