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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少将行 十七场风 2677 2024-01-17 10:43:20

林霰很快陷入了昏睡。

霍松声洗了个手,回来帮林霰脱了外衣,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林霰的靴子是湿的,他的脚像冰块一样,长时间泡在湿鞋子里,脚上的皮肤已经发白打皱。

符尘将炉子里的火烧得更大一些,火舌噼里啪啦往上蹿。

霍松声双手裹着林霰的脚,掀开自己的衣服,直接将它塞到衣服里面。

霍松声腹部肌肉紧紧绷着,适应了好半天才不抖。

符尧来得很快,他似乎对林霰的病情早有准备,一来就要给他扎针。

霍松声眉头紧锁:“直接扎吗?”

符尧点头说:“要将先生体内的寒毒逼出来。”

林霰每次寒气入体严重,符尧就会用银针刺穴的方法替他逼毒,林霰可能也预料到自己免不了这份罪,因而提前让符尧准备着。

符尧在火上烤了烤银针,对霍松声说:“这个过程先生会很痛苦,以往我都要将他绑起来。”

霍松声愣在床尾:“能不能不绑?”

“那你将他按好了,”符尧说,“千万别让他乱动。”

就霍松声见过的,林霰扎针后的状态,应当有两次。一次在符山,一次在南林,但这一次是他真正在林霰身边陪着。

林霰是一个很好的病人,不折腾,也不闹,哪怕是疼痛,只要能忍他都尽量忍着,凡是为了治病,再疼也不会躲。

即便是这样,林霰从昏睡痛到清醒,第一针扎下去他就睁开了眼睛,脖颈上的青筋突兀的爆裂开,鼻息颤抖的不成样子。

符尘可能见过这场面,不忍心看,抱着凳子躲到营帐外面去。

霍松声往上抱住林霰,感受林霰在他怀里打颤。

那针插在林霰手臂上,很快符尧又落下了第二针。

符尧扎针间隙看了眼林霰,嘱咐说:“当心别让他咬伤自己。”

霍松声搂紧林霰,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汗,发现林霰并没有咬自己,而是微微张着唇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林霰疼的神智都恍惚了,还分神想了想,今天这一遭恐怕要将霍松声连日来,为了让他出汗所做的努力作废了。

这么想着,林霰似乎能好过一点,连那么难熬的时间都仿佛走的快一些。

林霰体力不支,在扎针的后半段就没再睁开过眼睛,连疼痛都没有惊扰到他。

霍松声被银针顶端尖利的光刺痛,他抱着林霰,看着他的脸,手指轻轻划过他平缓的眉骨。

其实戚庭霜以前的长相很硬朗,不像现在这么秀气,他沿袭了北方人气质里的挺拔豪情,透过眼睛就好像能看见辽阔无际的草原。

耳边又响起林霰崩溃的哀求,一遍遍否认自己的过去,否认戚庭霜的存在。

可他今天逼了林霰一把,他将林霰撕开了,逼着林霰看清自己是谁。

霍松声划过林霰的鼻尖,手指落在他苍白无色的嘴唇上。

“庭霜……”

霍松声每一个咬字都很轻,像是怕林霰听见,怕他会为此增添一份难忍的疼痛。

符尧施针从来都很稳,快准狠地扎进去才能最大程度的减轻林霰的痛苦。

可这一次,他的手却抖了一下。

符尧抬起头,看向霍松声。

霍松声不知在想什么,停了很久都没有再说下一句,只是很温柔的触碰林霰的嘴唇,似乎是想将它揉出一点血色。

符尧扎完针,将林霰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霍松声捞起他的胳膊看了看,细密的针孔仿佛扎在他的心上。

“庭霜他……”霍松声捉着林霰的手,揣在怀里,“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多事一旦问出口便没有回头路。

霍松声心里想,我们本就是一体的,那么多年前就是了,再痛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符尧收拾着东西,沉默着,半晌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问霍松声,知道什么是冰肌鞘吗。

霍松声说知道。

传言那是南疆虫谷研制的一种神药,祛疤,生肌,可以生死人骨,但是它性寒,有剧毒,只消一点就能腐蚀皮肉,骨生骨,皮生皮,其中痛苦常人无法想象。

符尧并没有过多的渲染林霰遭受过什么样的痛苦,这是林霰的选择,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林霰用比常人用量高过十倍的冰肌鞘涂遍全身,忍受近一年皮肉反复撕裂的痛苦,以及寒毒噬体的疼痛,最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并不希望收到别人的怜悯与同情。他是个被仇恨折磨的疯子,如果不是凭着复仇这一口气,他早已死在白雪皑皑的溯望原上,不会再站在这里了。

所以林霰没有错,他惨痛的失去过,无法再接受重要的人从身边离开。

霍松声也没有错,他也惨痛的失去过,所以才要紧紧抓住现在。

符尧带着东西出去了。

这一天太长了,夜幕终于拉下来。

霍松声脱掉衣服,赤身钻入被子里,将林霰严丝合缝地嵌在怀里。

他摸林霰的后背,摸他嶙峋的骨,那把骨头那么脆弱,仿佛他微微用力就会断掉。

可这层虚假的皮囊之下,林霰的骨头又是那么硬,无论打断多少次,他都会重新站起来。

·

林霰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做了很多个梦,零碎的片段,有时是在溯望原跑马,有时是和大哥比射箭,娘做的奶茶特别好喝,爹每次都要来抢。

和回讫的仗打赢了,靖北军班师回朝,大哥回家的时候,阿姐已经生下了时韫,大哥还不知道自己当了爹,兴奋的在屋里转圈。

长陵的雪景很美,老侯爷拿着鸡毛掸子满侯府找霍松声,赵玥掐着腰站出来打掩护。

霍松声躲在他后面,看见霍城就跳到他背上,催促他:“快跑快跑,我爹来了!”

戚庭霜背着霍松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霍松声睡了一觉又醒来,蹭蹭戚庭霜的耳朵,对他说:“春天到了,陪我回南林吧。”

林霰缓缓睁开眼,察觉到按在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下。

黑暗中,霍松声的眼睛亮的像星星。

林霰看着他,伸手环住了霍松声。

霍松声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懒洋洋的任林霰靠着他胸口。

他给林霰顺头发,发丝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他手指间,很亲密。

林霰昏昏欲睡,很热,身上出了很多汗,可他不想放手。

霍松声亲他额头,慢慢哼起了节奏舒缓的曲调。

林霰在那样的轻哼里感觉到了安全和温暖,他的手掌贴着霍松声,抚过他带一点弧度的腰线。

“松声。”林霰喊得含糊,嗓音很黏。

霍松声答应着:“嗯?”

林霰抬起一点头,脸颊被霍松声新长出来的胡茬刺了一下。

他好像清醒了一点,又似乎更加沉沦。

林霰摸了摸霍松声的胡茬,咬咬他的下巴,然后说:“好久没做这么好的梦了。”

霍松声抓住他乱动的手:“多好?”

林霰不动了:“所有人都在,真的是……太好了。”

他又睡着了,呼吸沉重,烧的很不舒服。

霍松声起初抱着他,后来自己也被困意侵袭,睡着后不知怎么变得,变成林霰困着他的姿势。

林霰抱的他太紧了,用那只残缺的手,将自己箍疼了也没放开。

霍松声肋骨被压着,有点喘不上气,他迷迷糊糊地推林霰,念了句:“戚桐语,我快憋死了。”

林霰无意识松了松手,但没过多久又重新搂了过来。

彻底清醒应该是第二天了,天还没亮,营地被雪映衬的如同白昼。

林霰睁眼动了一下,霍松声就醒了。

霍松声脸埋在林霰肩窝里,沉甸甸的呼吸砸着他,哑着声说:“再睡会。”

林霰的烧应当是退了,身上没有那么烫了,甚至有点凉。

俩人都只穿了条裤子,皮肉贴在一起,这样抱在一块儿很舒服。

霍松声半边身体压在林霰身上,林霰一只手搭着他的腰,也像是把霍松声按在身上。

林霰划拉着霍松声的后腰,过了一会儿,霍松声不爽地“啧”了下嘴,但也没制止林霰的动作,只是说:“都快给你摸热了。”

俩人贴的那么紧,霍松声有什么反应林霰都能感觉到。

林霰顿了顿,掌着霍松声的腰将他转过去。

他从后面抱着霍松声,嘴唇贴着霍松声的后颈,问他:“还生气吗?”

多大的气现在都气不起来了。

没等霍松声说话,林霰又跟了一句:“别气了吧。”

霍松声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

林霰手伸到前面,摸摸霍松声的小腹:“你的疹子都消了。”

霍松声说:“本来也不严重。”

“不喝酒了,行么?”林霰在问他,语气却不是商量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命令。

霍松声挑起眉,回头看了林霰一眼,很意外的,林霰的表情很认真,也很严肃。

他转回去:“你刚刚看起来很凶啊。”

林霰安抚般往下摸了摸:“行么?”

霍松声呼吸一滞,被拿捏了:“病好了是吧,手不疼了?”

“不影响。”林霰说,“我用的左手。”

霍松声闭上眼睛,手搭上林霰的手腕,意志力很不坚定,也不知道是想推他,还是不推他。

林霰问了第三次:“霍松声,不喝酒了行不行?”

霍松声端不住了,咬着牙举手投降:“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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