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一百章

少将行 十七场风 3940 2024-01-17 10:43:20

林霰跟着赵韵书的车一道进了宫,到广垣宫门口,迎面和赵珩撞了个正着。

赵珩看着林霰的眼神暗了一下,咬肌分明的鼓动起来,他顺着林霰看到旁边的赵韵书,不解道:“韵书怎么跟林大人一道来?”

赵韵书正要开口,林霰抢先一步说:“下官所乘的马车半路坏了,正巧浸月公主经过,便载了下官一截儿。”

赵珩仍在打量林霰,林霰的脸色太差了,已经不止是苍白,可以说是灰白。他视线一低落在林霰的手上,旋即笑了一下:“林大人,你和大历公主,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林霰目光坦荡:“确实不合礼数,但公主与下官内心坦荡,倒不惧流言蜚语了。”

赵珩往前上了一步,欠过半边身体,几乎是贴着林霰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然说:“林霰,你命确实大。”

林霰没动。

“不过霍松声有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本王就不知道了。”赵珩语调轻松,“啊,本王差点忘了,你与松声并不相熟,想来并不在意他的安危。”

说完,赵珩站了回去,饶有兴致地欣赏林霰的表情。

可很快他便失望了,因为林霰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林霰微微勾动唇角,波澜不惊道:“王爷,您确实多虑了。”

林霰绕过赵珩,对赵韵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二人便并肩进入殿内。

深红色袍袖之下,林霰不经意攥起了拳,手上的伤口被这个动作带起痛感,林霰的眼尾不受控的猛跳两下。

·

出了官道,远看一片崇山峻岭,符山就在其中。

这处山脉地势偏高,有些险峻,能藏人,也是林霰将聆语楼总舵建在这里的原因。

霍松声走到这里才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东厂的人是追着他过来的,赵珩的人在前面围堵霍城。

霍城手中没有兵马,此次回长陵不会带太多人,身边多半只跟了殷谷溪那支精良府兵。林霰也是想到这一层,才会抽调聆语楼杀手保护霍城。

可现在,霍松声正在将人往霍城的方向带。一旦他和霍城会合,东厂和赵珩的亲兵势必会立刻联合起来,对他们父子进行围剿!

霍松声猛地勒马,马蹄受力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残阳如血,一缕缕尘烟飘然而起。

春信诧异地看向他:“将军?”

霍松声本就长相硬朗,黄昏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更显得轮廓分明。

马儿哒哒晃动着脚步,霍松声在春信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调转了方向。

“将军!”

霍松声并不是天生的良将,他幼时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不懂朝廷诡谲与战场残酷。他的成长,他所有的勋章都是在一场又一场战斗中拼杀出来的。他打过最硬的仗,受过辱,险象环生过,输过,但从来没服过输。

松霜剑一点点脱离剑鞘,剑柄上的霜花吊坠在斜阳稀疏的光华中被染上浓烈的颜色。

霍松声要尽可能拦住东厂的人,不能让他们和赵珩的府兵会合,他要拖延,拖到霍城赶上来!

“驾!”

霍松声用力抽了下马屁股,长腿一夹,突然向山路上疾驰而去。

·

宫中家宴,按例皇室子弟亲眷都要出席。

广垣宫陆陆续续进着人,林霰坐在左侧第二排首个位置上,比部分亲王坐的还要靠前,足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林霰身边就是赵冉,赵冉三年没有回宫,刚才进门时引起不小骚动。

三年前赵冉离开长陵时,最后一次在广垣宫亮相是穿着僧人衣裳的,当时他已剃光了头发,来宫中拜别皇帝,亦是表明自己的心志。今日他没有再着僧侣服饰,而是换上皇子宫服,因为没有头发,他还用一块藏色围巾将头颈一块包裹起来。

三年过去,如今赵冉以这副形象再次出现在宫中,无疑是告诉所有人,他已决心要重返长陵。

林霰与赵冉没有过多交谈,只是落座时打了个招呼。

反观赵珩似乎是坐不住了,端着酒杯从对面来找赵冉寒暄。

二人你来我往喝了几杯,互相试探着。

林霰低着头听他们说话,右手时不时捏起左手背上的伤口,他必须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过了一会儿,河长明也来了,坐在林霰对面。

河长明出行身边会跟着司南鉴的小官,这是皇帝给他的特权,准许他带着侍从入宫。

林霰看了眼跟在河长明身后的人,对方恰好抬起头来,晃一口白牙朝林霰笑了笑,是谢逸。

赵珩也看见河长明进来,回过头,视线扫过谢逸时顿了顿。

这个人他没见过。

这时,小太监吊着嗓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皇上驾到——”

满座臣子纷纷起身,待赵渊出现,整齐行礼:“参见皇上。”

赵渊尚未坐上皇座,便抬手一甩袖子:“坐吧坐吧。”

秦芳若迈着碎步紧随赵渊身后,金阶下提起臂,让赵渊搭着他上去。

一年一次的宫中家宴,明日又是赵渊最重视的请神节,他心情极佳,坐下便开始笑,将下头坐着的人挨个看了一遍,看到赵冉时明显一顿,竟勾勾手指,让赵冉上殿前去。

赵冉起身离席,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

到了阶下,赵渊又勾勾手:“上来,让朕好好看看。”

再往上就是龙椅,广垣宫金光璀璨的台阶从来都只有赵渊一个人踏。

赵珩紧盯着赵冉的脚步,看他一步步走上金阶,跪在赵渊脚边,眼神不禁变得阴沉起来。

赵渊拍拍赵冉的肩,似乎在借此判断儿子这些年独自在外过的好不好,然后说:“晏清,你我父子几年没见了?”

“晏清”是赵冉封王时御赐的封号,大历朝皇子封王都是单字封号,唯独赵冉不同,当年赵渊破例封他二字亲王,在宫中为他修建宫院,准许他住在宫里,可谓荣宠一时。

赵冉回答道:“父皇,上次一别,已有三年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赵渊手还搭着赵冉的肩,“父皇年岁大了,这些年时常梦见你们小的时候,醒来就想见见人,可你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你自己说说,应不应该?”

赵冉深深地低下头:“父皇,儿臣不孝。”

“今日家宴,朕见到你甚是欢喜,便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赵渊又一次给了赵冉一个台阶,“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

赵冉跪地拜了赵渊三下,说道:“令父皇忧虑挂心三年已是大罪,儿臣只想日后能有机会弥补皇恩,将功赎罪。”

赵渊挂着珠串的手放在赵冉脸上,被体温暖热的珠玉就这么蹭着赵冉,这个动作有些温馨,竟有些像宫外一对寻常父子。

“知错就好。”赵渊笑着说,放赵冉回去了。

赵渊需要赵冉,亲自写玉帖让他入宫,唤他封号,都是主动示好,但他是一国之君,当年赵冉放弃皇子身份离宫是大逆不道,在这件事上,赵冉必须向他认错。

座下亲王皇子眼睁睁看着赵冉上了金阶,又看着他从金阶下来,前后短短时间,可朝中局势已经发生巨变。

赵冉回到位子上,赵渊将人都看了遍,发现霍松声不在,于是问道:“松声呢,他怎么没来?”

这话是问秦芳若的,玉帖都是他负责送到各家手中,今年来赴宴的名册赵渊看过,特地加上了霍松声,没道理将他漏掉。

秦芳若张望一眼,说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南林侯府看看,是不是小侯爷路上耽搁了。”

赵渊面露不满,还没发话,林霰突然开口:“皇上,不用问了,霍将军已经出城了。”

赵渊眉毛一竖:“出城?”

林霰点点头:“早上翰林学生给下官送文书,说见着霍将军带了几个人出了城,不知是要去哪。这个想必宸王最清楚,驿站应当有通报。”

赵渊看向赵珩。

赵珩嘴角抽动,林霰果然狡猾,皇帝对霍松声的动向非常敏感,三番五次借口将他留在长陵,若是被他知道霍松声出了城,还不得立刻警铃大作发动人去查?

林霰主动暴露霍松声出城的消息,还将话锋引到赵珩身上,他掌管全国驿站,若是不知道这事儿就是失职,明知皇上在意,知道这事儿不报也是失职。

赵珩咬咬牙,说道:“回禀父皇,驿站确实给过松声出城的消息,儿臣已经派人去追了,本想待家宴过后再向父皇禀报。”

此时赵渊却回想起几天前,霍松声问他要酒的事,当时霍松声说他们二人私下有联络,还要请赵珩喝酒。

他们俩个何时起交往的这么密切了?赵珩没有及时将霍松声出城的消息上报,究竟是不想影响家宴,还是已和霍松声密谋过什么,故意放他离开?

赵渊生性多疑,他不放心赵珩,转而命秦芳若调动东厂去找霍松声,务必要将他带回来。

秦芳若领了命,步下长阶去传令。

他要从左侧出殿,经过林霰身边时,明红色官袍的宽大袖口不慎碰倒了林霰放在桌角的酒盏。

酒盏青铜材质,落地时声响很亮。

秦芳若后退一步:“奴婢该死。”

林霰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酒盏。

赵渊看着他们,眉头一皱:“林卿,你的手是怎么了?”

林霰手背上的伤口太大了,紫红色的一片十分引人注目。

林霰微有些愕然地挡了一下手。

赵渊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灰头土脸的,你来,让朕看看。”

林霰将手背到身后去,说话时目光淡淡的从秦芳若脸上带过去:“皇上,臣只是身体不大舒服,老毛病了。”

林霰手上的伤很新,一看就是刚弄的,讲话还躲躲闪闪,赵渊脸一拉:“什么毛病还能将手伤成那样?林卿,朕不喜欢讲谎话的人。”

皇帝这么说话,威压马上就来了。

林霰走到大殿中间,屈膝跪下,双膝触地时觉出疼,他忍不住蹙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渊说:“到底发生何事?”

林霰低垂着眉眼,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半晌才嗫喏出一个字:“臣……”

大殿安静非常,就在赵渊耐心快要耗尽之时,一道声音亮起。

“儿臣来说吧。”

赵韵书坐在最后,靠门口的位置,她一步步上前,纤瘦身姿挺拔如林间翠竹。

赵渊不解地问:“韵书,这里有你什么事?”

赵韵书倒是没跪,而是在林霰身旁站定,陈述般道:“儿臣入宫前在路上遇到了林大人,或者说碰巧救了他。当时林大人正被三名暗卫围堵,若非儿臣经过,恐怕此刻大人已经命丧黄泉了。”

“什么?!”赵渊简直不可置信,光天化日之下,大历皇城竟然有暗卫当街谋害朝廷重臣?谁敢做这么无法无天的事!

“是谁干的?”赵渊本就被霍松声无故离都惹的心头不快,听了赵韵书的话之后更是一把火冲上头顶,“城防司和环城羽林军都是怎么当差的,这么大的事竟然无人通报?”

林霰跪在那儿听赵渊发火,眼底的风云骤然涌动起来。

赵渊果然不知道今日有一□□林军被调离长陵宫,而且已经出城之事。这令若是赵渊下的,他不可能问出这句话。但看宫内守卫有增无减,只可能是赵珩假传皇令,然后将自己的人伪装成羽林军混迹在宫中!

也就是说,赵珩今日已经做好了拦不住霍城就玉石俱焚的准备。

赵韵书道:“看穿着是宫里的人,里头有个红衣太监。”

一个“宫里”,一个“太监”,哪怕赵韵书没将话挑明,明眼人也知道这两条连一起指的就是东厂。

难怪林霰支支吾吾不肯讲明。

赵渊让秦芳若回来,秦芳若趔趄着脚步匍匐在殿下:“皇上,奴婢对此毫不知情啊!”

林霰缓缓抬起头,解围道:“皇上,暗卫当街行凶如此大胆,栽赃陷害也并非没有可能。臣也是思及这个,才未敢轻易断言。”

林霰讲话总是轻轻慢慢的,风似的往赵渊心头吹,让人听得舒服。

秦芳若连连点头:“林大人讲得对,定是有人陷害奴婢,陷害东厂!”

秦芳若毕竟陪了赵渊几十年,地位轻易不可撼动,况且在赵渊看来,秦芳若和林霰并无利益纠葛。

赵渊神色稍微缓和,先命人叫太医过来,再对林霰说:“林卿放心,朕一定查明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生事。”

城防司隶属于大理寺,实际上是赵珩在管。

赵渊对赵珩施以冷眼,话也不禁讲重了:“宸王,你怎么管的人?”

赵珩脸色也不好看,认责道:“是儿臣疏忽。”

“朕看你是手头上事太多了,管不过来。”赵渊说,“不如你将手上事列一列,朕看看能不能找别人帮你分担一点。”

座上人多,赵渊给赵珩留了面子,没直接夺他的权,但那意思十分明显,是打算将城防司交给别人。

赵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个“好”,可也无法违抗皇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愣是没吭声。

好好一个家宴,还没开席便弄成这样,在场的人都没了胃口。

林霰适时出声打个圆场:“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调查,毕竟是有人想加害微臣,臣也想知道自己是招惹了哪位权贵。”

赵渊“嗯”了一声,应完就觉不妥,摆了摆手:“朕甚是忧心爱卿安危,你还是好好在府上养病,早日痊愈来给朕帮忙,至于这个案子……”

赵渊扫视一圈:“晏清,就交给你吧。”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