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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将行 十七场风 2720 2024-01-17 10:43:20

赵渊重病后,由晏清王赵冉主持朝政,对外封锁消息,只说皇上身体不适需要休养。在他病情稳定的第二天,经太医同意,赵冉将赵渊从广垣宫移送至清安园,那里环境幽静,无人打搅,最适合养病。

赵渊这一睡就是几个月,赵冉拿来搪塞群臣的借口渐渐失去信力,宫内宫外盛传皇帝被晏清王挟持,囚禁在清安园内。那一阵长陵宫闹得厉害,不过这些声音随着朝臣换血而逐渐消失。

百姓则不管那么多,他们在乎的不是谁人当政,而是谁当政能给他们更好更稳定的生活。显然赵冉上台后,百姓的日子好过不少,渐渐的民间支持赵冉的人越来越多,倒不希望老皇帝重回朝堂了。

林霰到清安园时接近黄昏,从发起新枝的树藤间往上看是一片橙黄色的天空。

园外重兵把守,飞不进一只苍蝇,园内反而看不见几个伺候的人,周旦夕低声对林霰说:“皇上现在不认人,除了秦芳若,没人可以近身。”

林霰扯动嘴角,手指抚过袖口绣着的流云:“秦芳若从小陪侍陛下,这份情谊无可取代,可以理解了。”

一路行至赵渊居住的寝殿,终于看见俩个小宫女守在外面。

宫女屈膝行礼,说若要见皇上,得先问过秦公公。

林霰很守规矩:“劳烦通传。”

宫女开了门进去,小声同里头的人说话。

门没关严,秦芳若的声音毫无阻隔地传入林霰耳朵里:“现在这里是晏清王说了算,谁可以进谁不可以进,不用问咱家。”

宫女既然说要先问秦芳若,可见在林霰来之前,这里确实是听秦芳若的。秦芳若刻意讲这些,是说给林霰听的。

林霰长袖轻甩,推开门。

殿内染着佛香,闻起来静心凝神,赵渊躺在床上不知是醒是睡,秦芳若就靠在床边一把太师椅上,手上一柄流苏扇,正在拂香。

宫女退了下去,将门掩上。

秦芳若撩着眼皮,躺那儿没动,朝林霰笑了笑:“哟,林大人,好些日子没见了。”

林霰按规矩行了个礼:“厂公。”

自那日广垣宫事变后,赵珩逃窜出城,赵渊一病不起,秦芳若背靠这两棵大树一夜之间全部倒下。他在事发前跟林霰撕破脸皮,几次倒戈要他的命,秦芳若深知,一旦赵渊没了,林霰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于是从那天起他便安静下来,除了住处和东厂哪里也不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好在赵渊醒了,不光是醒了,还只认得他,这无异于给秦芳若上了一道免死金牌,眼下他虽然陪着老皇帝待在这清安园,但只要赵渊不死,林霰和赵冉就动不了他。

“大人来看皇上的吗。”秦芳若说道,“皇上如今不似从前,许多人都认不得了,许多事也记不清了,大人若要同皇上叙旧怕是难。”

林霰上前几步,俯下身,看向床上的赵渊:“皇上病了这么些时日未见清减,厂公反而瘦了一圈,想来定是日夜不歇,细心照顾。”

“哪里的话。”秦芳若摇着扇子,“老奴这一辈子为天子效命,照顾皇上是咱家的本分。”

林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动,目光犀利的将赵渊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又回到脸上。

老皇帝面色红润,丝毫不复先前昏迷不醒的病态,想来是大好了。

“看来今日是等不到皇上醒来了。”

“皇上才睡下不久,一般不会这么快醒,大人改日再来吧。”

林霰直起身,垂着双眼:“不知我现在说话,皇上听得见听不见。”

秦芳若对此毫无兴趣:“大人不妨试试。”

正常人都不会跟一个已经睡着的人说话,秦芳若说来堵人的,不料他话音方落,林霰忽然跪了下来,带着凉意的手搭在了赵渊的手上。

秦芳若坐了起来,声音尖利:“大人,你做什么?”

林霰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他像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湖水,清冷冷的,连声音都泛泛起寒意:“皇上,臣是来报丧的——”

“林大人!”

秦芳若看向赵渊,制止道:“皇上现在听不得这些!”

林霰置若罔闻,兀自说道:“长明死了,三皇子亲手杀了他。”

只见正在沉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赵渊像是被点醒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张开嘴,发出语焉不详的气声。他的脸迅速涨纸通红,面部变得扭曲,五官紧巴巴地皱在一起。

秦芳若吓坏了,匆忙扑上来:“皇上!来人!快叫太医!”

林霰看着赵渊,视线冰冷漠然,在他克制不住的痉挛中,将河长明的死状交代清楚,然后说:“皇上素来疼爱长明,他的后事应当怎么办,还需要您拿个主意。”

秦芳若瞪视着林霰:“大人是想逼死皇上吗?!”

“不敢。”林霰轻描淡写,一掌按在秦芳若肩上,稍一用力将人拨开。

秦芳若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喊一声:“林霰!”

赵渊双眼血红,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林霰逼人的目光宛若刀锋,这么看了赵渊半晌,随即恢复了平和,点头说:“陛下说司南鉴掌鉴使身份贵重,他的后事要风光大办。”

秦芳若不知林霰演的是哪出,惊恐地看着他。

林霰轻咳两声:“陛下放心,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定将长明的后事办的漂亮。”

说完,林霰不再逗留,提步离开了寝殿。

周旦夕侯在外面:“大人,怎么样?”

门敞着,林霰回头看了一眼,仍能听见赵渊在艰难喘息。

秦芳若扭脸过来,俩人目光交汇后又分开。

林霰站在那里说:“看起来不像装的。”

周旦夕问:“那现在是回府,还是去大理寺?”

林霰抬腿往园外走:“去大理寺。”

·

林霰出宫的路上要经过皇子殿,这个时辰,赵冉应当在广垣宫处理政务,否则他该过去请个安。

周旦夕说道:“晏清王爷惦记着大人的身体,嘱咐大人不用特意来给他请安,万事待休养好了再议。”

林霰没说什么,再要往前走的时候被一只蹴鞠踢中了小腿。

天已经黑下来了,宫道上点着灯。

林霰踩住那只蹴鞠,抬眼一看,赵时晞满头大汗从内院跑了出来。

周旦夕拉开林霰:“大人,没事吧?”

林霰摇头:“无妨。”

嬷嬷在后面追赶,赵时晞跑到亮出才发现踢到的人是林霰,见到他便眼前一亮:“先生!”

小孩儿玩起来倒有几分孩子气,脸蛋热的通红,头发乱糟糟的贴在面颊上,身上全是汗。

林霰微微弯下腰:“殿下。”

赵时晞衣服也玩乱了,袖子高高撸起,领口歪着,左侧肩颈一块露了大片肉。

林霰揪起赵时晞的衣领,将它拉回去,压低声说:“我是不是提醒过殿下,不要将左肩露出来。”

赵时晞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很内疚地看着林霰:“对不起先生,下次不会了。”

林霰站直身体,不顾脏净,用手背拂去赵时晞额上的热汗。

嬷嬷终于追到这边,掐着腰疯狂喘气:“殿下!”

林霰对嬷嬷说:“虽然已经入春,但天气尚未转暖,给殿下多穿些衣服,别受凉了。”

赵时晞一手抱着蹴鞠,一手抓林霰的衣袖:“先生,明日你来教我读书吗?”

林霰去都津之前那段时间日日都要来皇子殿,白天与赵冉议事,结束往往到了傍晚,赵时晞就抱一本书在院子里等着他,见他出来便缠着人问问题。

林霰不止给他解惑,还跟他说道理,讲治国,讲邦交,讲大历与回讫的恩恩怨怨。

赵时晞年少的思维中非黑即白,在林霰面前立誓要将回讫灭族。

林霰感受到少年的愤怒,用了很长时间抚平赵时晞的戾气,让他明白,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两国代表了各自的立场,回讫想要活下去没有错,可他们不该用流血和牺牲的方式侵略别的国家。而且这些决策都是来自国家君主和政客,更多普通的回讫人其实是无辜的,他们和大历的子民一样渴望停止战争,恢复和平。

赵时晞听后久久未有言语,林霰的话打破了他的固守十年的想法,需要更多时间去琢磨。

那之后没多久林霰便去都津了,赵时晞从赵冉那里得知林霰已经离宫,每天都要嬷嬷去问林霰有没有回来。

林霰摸了摸赵时晞的头:“来。”

赵时晞得了答复,高兴地抱着球跑了,快入内院前停下来,对林霰说:“我明日准备桃花酥,先生一定要来!”

林霰冲他摆摆手:“好的。”

人走后,周旦夕好奇道:“先生似乎很喜欢十三皇子?”

林霰没有否认:“十三皇子少年聪慧,好好培养,将来堪当大任。”

“大任”二字有些言重,眼下宫中晏清王坐镇,十三皇子才十岁,提大任过于遥远了。赵旦夕不太明白,难道林霰有意培养十三皇子,是为了将来帮衬晏清王吗?

“十三皇子身份特殊,在长陵城中想要寻一落足之地难如登天。”林霰缓步向前走,手上的绑带松了,他一圈一圈地绕出来,解开。

“那先生不是在白费功夫?”

林霰手心有几道纵横的新疤,他虚虚握了握,感觉还有些痛:“旦夕,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在将来以各种形式回报给我们。它或许很久才来,但我相信,因果轮回,善恶皆有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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