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触感一直留在小锦鲤的手背上，可小锦鲤却没能得到这团黑雾的回答，他微微歪了下脑袋，试图再次往里走。
初次拥有人身的鱼儿并没有善恶的概念，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往里闯或许会受到伤害，他只是单纯地感到好奇，很想弄明白面前这一切东西代表着什么。
小锦鲤往里走，眼前最深的浓雾已经距离他很近了，可这咫尺的距离小锦鲤再也触碰不到，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冰凉的气息，和手中的温热是截然相反的触感。
于是小锦鲤赶紧往后退步，并再次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这回自然也是没有抽出来。
小锦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睛睁得很大，没忍住说：“你是哪位神仙呀？”
“你能不能松开我的手？”
“我是无意中来到这里的，我刚刚飞升，神术还不是很稳定，我想去神阁……你知道神阁在哪里吗？”
“其实我现在更想回到自己的宫殿。”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小锦鲤絮絮叨叨，同时往外抽自己的手，然而手中的力道纹丝不动，他甚至感到握着自己的这抹温热越发滚烫了，就如同加紧了力道，在阻止他的离开。
实在没了法子，小锦鲤只好闭嘴。
他就这样和面前的黑雾遥遥相望，用琥珀色的圆润眼睛描摹着面前酷似人形的黑雾，这里是手、这里是脖颈、这里长得像眼睛……
那是眼睛吗？
小锦鲤愣了一愣，抬着头注视着那两只像是眼睛般的雾气，他就这样看着，没忍住又开了口：“你可以理理我吗？我有点害怕了。”
“……”
倏忽间，黑雾从中涌动一抹灰色的雾气，小锦鲤只觉得这团雾气好像是闯入了自己的眉心，紧接着下一秒，他听到一道很渺远很远古甚至可以称得上古怪的男音：
“……嗯。”
嗯？
单字音并不明显，小锦鲤起初以为是对方在回应自己，但是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他晃了晃脑袋，企图清除脑海中的的杂念，凝聚精神道：“你有和我说话吗？”
很快，那道渺远远古的男音再度响起：“嗯。”
小锦鲤眼睛一点一点亮起。
这次鱼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顿时说：“你是谁？”
渺远远古的男音静默了十多秒，方才再度开口：“不知。”
不知？
肯定是不愿意告诉鱼鱼。
小锦鲤猜想面前这团黑雾应该是某位神仙，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以这种面目示人，但是小锦鲤想，这应该也不奇怪，神仙就是这样百花齐放的。
于是小锦鲤又说：“好吧，那你可以松开我的手吗？”
男音：“嗯。”
嗯完，小锦鲤却觉得对方反而还握紧了些，哪里有松开？
“你为什么一直抓着我？”小锦鲤小声道，“你不能一直抓着我呀？”
男音：“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家的。”小锦鲤说，“这里是你的家吗？你可以来我家，我家好大的。”
男音：“……嗯，我暂时出不去。”
小锦鲤：“为什么？”
男音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半晌才淡淡道：“时间未到。”
“那你也不能一直抓着我呀？”
男音：“……嗯。”
眼见这团黑雾没有半分要放过他的意思，小锦鲤只好开始问一些其他问题，譬如你今年几岁啦？你平时会吃东西吗？你可以变成人形跟我讲话吗？
每个问题男音都回答了，只是他已读乱回，小锦鲤说东他说嗯，小锦鲤说西他说嗯，弄得小锦鲤什么都问不出口了，只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黑雾，等待着他主动松开自己的手。
男音见他不语了，反而道：“怎么了？”
“……我觉得你不是好东西。”小锦鲤漂亮的小脸严肃地紧绷着，“你是坏东西。”
男音：“……嗯，或许。”
“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松开我？”
“嗯。”
看，已读乱回。
小锦鲤曾经遇到过的人类没一个像他这样的，至于神仙……鉴于他遇到的神仙暂时不多，所以小锦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神仙就是这样古怪。
他站得有点累了，于是微微矮身，想就这样坐在地上。
这团黑雾许是看出了他的目的，忽而又化出一丝灰雾在他身下，小锦鲤一坐下就坐到了黑雾身上，还是温温热热的触感，有一瞬间小锦鲤甚至有种自己是坐在面前男人身上的错觉。
他呆呆地仰起脸，发现那团疑似眼睛部位的黑雾消失了，黑雾也不再有类似人形的形状，小锦鲤好像当真是被这团黑雾包裹在其中，快要与其同化。
就这般相顾无言不知道多久，那道渺远远古的男音忽然再次响起。
“你该走了。”
他的嗓音好像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传出来，话音落下的时候甚至有无数阵回音，小锦鲤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团温热渐渐消失，他收回手，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上面有点发红，是被握出来的痕迹，所以这团黑雾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是有实体的，只是和寻常神仙的表现形式不太一样。
小锦鲤起身。
包裹在周围的温热的瞬时消散，黑雾也重新飘回到半空中，小锦鲤好似又在那个部位看到了类似人类眼睛部位的形状。
“我……”小锦鲤迟疑了一下，鼓起脸颊对黑雾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呀，我如果用神术的话，自己也不能确定会瞬移到哪位神仙的宫殿。”
男音变得有些沉默，半晌才说：“嗯，我教你。”
一缕黑雾涌入小锦鲤的眉心。
几乎是一瞬间，小锦鲤便明白了回到宫殿的相应术法，他琥珀色的圆润眼睛亮起，夸了一句你好厉害，然后便想施术离开。
男音忽而道：“我再教你来我这里的办法。”
“好哦。”小锦鲤乖乖站在原地，黑雾盘旋在自己身侧，很快他脑中就多了一段神术的记忆。
小锦鲤确实还想来这里。
他还不知道面前人是谁呢。
“对了，你知道神阁在哪里吗？”
“……你去那做什么。”
“学习神术。”
小锦鲤说：“我刚飞升，好多东西都不知道。”
男音：“……嗯，不用去，来找我，我教你。”
于是说是教，倒不如说他是直接把只是揉碎了塞进小锦鲤的脑袋里。
小锦鲤当然很喜欢这种学习方法，于是瞬间便点头，也不纠结要不要去神阁了，他对男音说了句再见，便施了神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男音：“……再见。”
-
小锦鲤觉得很神奇。
他当真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周围还是老样子。
其实回来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在凡间的时候小锦鲤还能根据天白天暗来区分时间的起伏，但是在这里，他就只能呆呆地望着外面飘荡的云雾发呆。
似乎有些无聊。
不对，是非常无聊。
小锦鲤坐在边缘望着面前的云雾，他伸手抓了一把云，云瞬间从自己手心消散，留下了湿湿热热的水汽。
小锦鲤赶紧擦了擦手心，既然没事做，他打算再去找那团黑雾。
不过在此之前，鱼鱼打算在自己的宫殿里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的东西能拿出来，当做礼物送给黑雾。
黑雾教了他好几个神术，或许未来还会有更多更多的神术，在人类世界有个词叫礼尚往来，小锦鲤作为鱼鱼经常能看见人类拎着礼物从岸边经过，他有样学样。
逛了一圈，小锦鲤找到一多散发着银光的小白花。
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是小锦鲤还是摘了。
他用术法温暖着这朵小白花，好叫它不要枯萎得那么快，紧接着小锦鲤才释放术法，下一瞬便移动到了那个熟悉的广场。
“我又回来啦。”小锦鲤迅速往黑雾面前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那团消似人形的黑雾好像睁开了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我离开了多久？是不是一下就回来了？”小锦鲤说，“我不太明白这里的时间，你知道吗？”
“……”男音淡淡响起，“很久。”
小锦鲤：“是说我过了很久才回来吗？”
“嗯。”
“可是我感觉我刚刚才离开，然后立马就又过来了。”小锦鲤纳闷地鼓起自己的腮帮子，也没纠结太多，他抬起眼睛又上前了一步，彻底侵入这团黑暗的雾气。
紧接着，一双捧着小白花的手伸到了黑雾面前，往上是小神仙单纯漂亮的脸蛋，眼眉似乎也轻轻弯了弯，他说：“这是送你的花。”
不知道黑雾收不收得了。
这个想法几乎是刚划过心间，小锦鲤就感到手心空了一点，他下意识看向那朵小白花，只见一团黑雾将小白花包裹起来，一点一点将它纳入黑暗中，直至消失不见。
男音渺远远古的嗓音响起，“嗯，收下了。”
小锦鲤放下手，想了想跟他介绍了一下，“我叫锦声。”
又介绍了一下是哪两个字，然后才问面前的黑雾，嗓音软软的，“你叫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