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羿顿了些许,目光从远处教学楼收回,应声看向说话的人。
来人将近四十左右的年纪,神态殷切,带着很明显的套近乎意味。
并非是在生意场上有来往的人。
这种想要攀生意的人,身居高位的齐羿见多了,闻言神色平平,只淡淡嗯了声,虽并未回答,却也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
只是能做成生意的有哪个是脸皮薄的?男人亦是如此。
他明知齐羿态度冷淡,不想攀谈,但只要想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男人便继续厚着脸皮说:“您是在附近谈生意吗?”
不怪男人这样想,商圈谁不知道齐羿是独身主义?
这么多年来齐羿一直独来独往,从没有过桃色绯闻,他总不可能是来等儿女高考的吧哈哈哈哈。
再说齐羿三十岁的年纪也生不出十八的孩子。
男人刚在心底笑完,眼前身形颀长的男人便淡淡道了句:“家里孩子在里面考试。”
“……?”
什么?
男人下意识猜想,可能是亲戚家孩子吧。
他自以为想明白了真相,便看向考场,用带着点感叹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我也是,我家那逆子今天高考,也不知道能考出个什么成绩来,诶,这逆子天天逃课,能考上个大学祖上都烧高香喽。”
也是误打误撞,男人说的这几句话刚好让齐羿有了聊天的欲望。
齐羿看向男人:“你家孩子会逃课?”
男人愣了愣,有点意外齐羿会问这些,也没多想:“是啊,天天逃课,老师怎么说都不听,后来我干脆停了他的零花钱他才老实了一段时间……诶,小孩是真的难养,等今后他读大学了我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吧。”
齐羿下意识想到自己家里的小孩。
想了想,他语气礼貌地哦了声:“这样啊,我家孩子就不会。”
“?”男人满脸问号,“什么?”
这怎么还拉踩起来了呢?
“我家小孩很乖。”齐羿微微颔首,用实话实说的语气,“成绩很好,年纪前排,从来不逃课。”
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拉踩的是儿子,但他却感到了一点被人看低了的不爽。
他下意识说:“我家小孩其实也没那么调皮,平时也会懂得给我买礼物,像父亲节啊之类的,他都会放在心上,就是不爱学习而已。”
因为前段时间就是父亲节,所以男人就拿父亲节举例了。
没想到齐羿会突然沉默。
他顿时局促起来,想起自己的目的是谈生意,赶忙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踩到雷的话。
可惜男人脑干都要想没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他看来,齐羿能坐在这个位置,又是独身主义,肯定是个冷心冷情理智到死的人,总不至于在意家里小孩没给他父亲节礼物吧?
再说了,亲戚家的小孩给齐羿父亲节礼物这算怎么回事?本来也不合规矩。
男人偷觑齐羿一眼,见齐羿没了要说话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说:“您亲戚家小孩高考,您怎么会在这里?这种有意义的日子,他父母不来么?”
齐羿扫了男人一眼,语气平平:“谁跟你说是亲戚家的小孩了?”
他似是有些不悦,加重了语气:“我的。”
男人再也不敢看齐羿的眼神。
也不敢细想这句‘我的’是什么意思。
不管这小孩来历如何,他总算知道齐羿刚才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合着真是因为小孩没给他送父亲节礼物。
大太阳下,男人搓了搓手,很快想到了对策。
就夸!顺着齐羿夸那孩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么优秀,成绩能一直维持前排真的很厉害了。”
男人拉出自己的儿子开始拉踩,“您是不知道我家那逆子有多混账,拿着我的钱整天泡网吧花天酒地,要说暖心也暖心,但他每次一暖心我就犯怵啊!肯定又是想要钱了。”
齐羿再次看向男人,顿了顿才说:“要钱给就是了。”
“哪能啊!”男人说,“小孩有钱就变坏!您是不知道,他拿了钱整天用来泡妞,隔段时间换一个,被那群女人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了,就这样也不长记性,还在直播间给主播刷钱,他是不知道他老子在外面赚钱有多苦,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我是真羡慕您有个听话的孩子啊。”
最后这句话一说出口,男人心说怎么着齐羿也能听得开心了吧?
他偷觑一眼,没成想心底一个咯噔,齐羿眉头竟然皱得更深。
“拿着钱……花天酒地?”齐羿像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语气都沉了起来,“会这样?”
“……我家那小子会这样。”男人赶紧说,“但是每个人不一样,您家的那么优秀,肯定不一样。”
话虽如此,但齐羿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松开。
男人不得已多说了两句,顺带转移话题。
好说歹说,齐羿的神情这才转缓。男人趁机提起自家的生意,看看能不能攀上齐氏集团,搭上一条路。
齐羿不是没看出男人的目的。
他心有明镜,却并不介意给出一点东西。毕竟男人刚才所说一切,对于育儿的一番经验,确实给了他一些有用的启示。
***
***
考完试,小锦鲤要去一趟孤儿院。
之前和苏院长约好了,高考完就回孤儿院看看弟弟妹妹们。
齐羿得知此事,并未说什么,只在那天来临时和他一同前往了孤儿院。
收养小锦鲤后,齐羿给孤儿院捐了不少钱,改善了孤儿院的居住环境,以及略微有些窘迫的经济状况。
对于这样一位善人,苏院长得知他也来后,自然是赶忙出来接待。
他和小锦鲤熟,就不用特意客气一番了。
小锦鲤于是按照记忆里的路线,独自去到内院,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孤儿院收养了很多孩子,加之院长这些长辈对孩子们确实都很好,出去的孩子都愿意频繁回来看看,不仅小锦鲤,周围还有几位一同高考完的男生女生在场。
不同于小锦鲤是最近才被齐羿带走,他们早早就被收养了,只是常回孤儿院而已,关系倒也还算不错。
“声声!”忽然一声。
和小锦鲤同龄的男生女生看见他,立马亮起眼凑过来打招呼。
“前段时间我就听说有人带你走了,你最近怎么样?你养父对你好吗?”
“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检查?”
“你读哪所大学?我们一起啊!”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小锦鲤被热情包围,应接不暇。
他雪白的脸颊带着点慢半拍的神情,眉眼微茫,先是回答第一个女生的问题,声音清透软软,“挺好的……但是不能叫养父,我叫他叔叔。”
“为什么啊?”女生问。
她们消息渠道单一,并不知道具体情况,自然也不知道收养声声的人才三十。
“我们就差十二岁。”小锦鲤认真说,“叫爸爸不合适。”
“……就差十二岁?”女生愣了愣,许是没想到收养声声的人会这样年轻,有点费解,“这么年轻,怎么就收养小孩了……”
“身体呢?”另一个男生问,“他带你看病了吗?”
“看了。”小锦鲤回答,“医生开了很多药。”
看情况,那人应该是真心收养小锦鲤的,几人的疑虑也就打消了。
来的时候,齐羿给小锦鲤准备了很多吃的,用来分给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
几人分发下去,孤儿院满是热闹的气息。
还多余出来很多糖果,小锦鲤就塞给同龄的朋友们。
“这牌子我好像见过,很贵诶。”女生接过糖,看了眼标签随口一说,没有太在意。
能在三十岁的年纪决定收养小孩的,家庭情况肯定不差,她为小锦鲤开心。
“我也带了吃的。”女生忽的想起什么,在包包里翻了翻,是长条的软水果糖,“……诶声声你应该能吃吧?这种没那么甜,我自己做的。”
她递了过去。
看见小锦鲤接了,女生顿时弯眼笑起来,凑近说:“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小锦鲤含在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脸颊雪白,卷翘的眼睫毛像羽蝶,眼睛亮亮的,认真点头。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女生忽然有点脸热。
她匆匆移开脸,想了想又有点不太舍得,于是又递了一根软糖过去,“喜欢的话,你……你带回家吃吧,对了你家住哪?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玩。”
小锦鲤回想了一下,给了个准确的位置。
他没注意到齐羿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怕女生不记得位置,小锦鲤还在手机小地图上标了一下,递到她面前。
女生顿时凑近去看。
“……”
齐羿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副场景,漆黑的眼眸微微凝滞。
苏院长顺着齐羿的目光看去,没明白齐羿怎么忽然沉默,“您……您在看什么?”
“……”齐羿的嗓音听着不起波澜,细听却全是汹涌情绪,“没什么。”
他只是忽然想到高考那天,男人说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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