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眼前少年的解释，齐羿怔了一怔。
他先入为主，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
齐羿无意识按紧指骨，回想自己看到聊天记录的一瞬间，那瞬间无可抑制涌上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如同咽喉被人扼住，以至于他无法理智地对待眼前的一切。
这么些年来，就算生意场上遇到再难解决的问题，齐羿也始终是理智的。
可今天发生的事好像打破了他一贯的思维。
齐羿没法深想自己会有这种反应的根源，他渐渐陷入沉默，半响才垂下眼，认真道歉：“对不起。”
大抵是情绪波动过大，小锦鲤的脸有点发白，精致昳丽的眉心都显得有点病恹恹的。
他不应齐羿的道歉，只抓紧手机，濡湿的软睫轻轻垂下，闷声闷气道：“我要去睡觉了。”
齐羿盯着他有点发白的脸看了看，略微皱起眉，本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他只说出来两个字：“去吧。”
小锦鲤转身就走。
***
***
睡梦中，小锦鲤隐隐约约听到敌对值的声音响起。
响了很久，似乎增加了很多。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很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这种陌生的感觉压抑得心口难受，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在角落里，小锦鲤无意识蜷缩起了单薄的身子，原本发白的脸颊变得有些绯红，呼出的气息也是热的，眼尾沾染了些生理性的泪水。
……好难受。
小锦鲤意识极其不清晰，处于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间，他感受到自己微微紧蜷的指尖被人包裹，握住。
“……声声？”
小锦鲤努力睁开眼。
视线透过薄薄氤氲的泪雾，他看清了齐羿脸上的担忧紧张之色，有片刻的失神茫然。齐羿见他终于醒了，手从他滚烫的额头放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你有点发热，我刚刚给医生打电话了，医生很快就来。”
小锦鲤只觉得很热。
而齐羿的手有些冰凉，无意识间，他失焦的漂亮眼眸挪了挪，握住了齐羿宽大的手心。
齐羿一顿，手下意识僵硬起来。
仿佛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就这么任由小锦鲤握住自己的手，然后贴住了有些滚烫的脸颊。
小锦鲤的脸颊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总算舒服了点。
他半垂着细密的眼睫毛，薄薄的眼皮显得极为脆弱，声音如同含着氤氲的热气，细声咕哝，齐羿听不太清他说的什么。
微微凑近了点，齐羿定睛，才听清小孩说的是‘难受。’
心口瞬间像是分裂了无数道裂痕，有些细细密密的疼。
齐羿的手仍然被动地贴在小锦鲤的脸颊上。
他就着这个姿势，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小锦鲤的脸颊，低声说：“医生马上来了，先起床好不好？”
小锦鲤这时候倒是乖。
哪想得起什么敌对值，自然是天之骄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乖乖松开了齐羿的手，齐羿指尖顿了一下，一瞬还有点不适应，心底有种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失落。
只是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他想那么多。齐羿扶住连起身都有点摇摇晃晃的小病弱包，帮他拢了拢几乎滑到肩下的睡衣， 指尖离开时，仿佛还能感受到软嫩皮肤的触感。
一番折腾，医生总算到了。
李医生是齐家的家庭医生，自己开了家小诊所，收了几个徒弟帮忙管理，他自己闲得很，一般主家有事才来一趟。
李医师拿着药箱匆匆忙忙赶来，一看见蜷缩在沙发里的病弱小美人就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齐羿，“你这，这么折腾人家？”
齐羿停顿两秒，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李医生在说什么。
直到李医生说了来这的第二句话：“真没看出来啊，你不是独身主义么？”
看似毫无关联的两句话，可在这种情形下一说，齐羿哪里还不懂。
他眸子霎时一沉，声音带着点愠怒，“他是我在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李医生一愣。
他再次看向小锦鲤，又看了看齐羿的神情，明白是自己搞错了，表情一时有点尴尬，“抱歉，是我嘴贱。”
这个年龄差，分明任谁第一时间都会误会。
谁家好人收养孩子收个这么大的啊？
李医生在心中腹诽，面上不显，他提着药箱走到小锦鲤身侧，准备为他检查检查。
齐羿站在一旁，因为李医生刚才那句毫无依据的猜测，此刻他的眉心还是皱着的，深邃的黑眸情绪不显。
真是、真是——
齐羿心头乱得很，目光下意识看向窝在沙发里的病得一无所觉的小锦鲤，小锦鲤心性单纯，此刻又病得厉害，未必听见了那句胡言乱语，就是听见了也不会联想到别的。
想到这里，齐羿又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怎么样。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最近想得有点多，为避免再胡乱发散思维，齐羿沉了沉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李医生很快检查完，从药箱里翻出打针用的用具。
同时，他抬眼对齐羿说：“情况不严重，药应该有按时吃，就是最近情绪波动有点厉害，影响了身体，多做点开心的事，到外面走走吧。”
后面两句话是对小锦鲤说的。
小锦鲤把手伸出去，准备打针。
闻言，他卷翘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翕声应了应。
齐羿站在一旁不语。
他清楚知道是自己昨晚说的话，惹得小锦鲤不开心了。
齐羿垂眸反思。
李医生把针头扎进小锦鲤青黛色的血管里。
刺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但是小锦鲤还是被疼得轻轻瑟缩了一下，李医生注意到他的反应，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好了。”
他站直身子擦了擦汗，真觉得这小孩和齐羿还挺合适的，不怪他第一眼先入为主。
“一共四瓶。”李医生看向齐羿，“是需要我在这里帮忙换瓶，还是您来？”
“……我来。”齐羿走到小锦鲤身侧，“你走吧。”
李医生拿起药箱，点了点头，“有问题再打电话。”
齐羿没理。
很快，诺大的客厅只剩下两人。
小锦鲤的睡意已经彻底消散，思维也渐渐清晰。他小心翼翼放着自己打针的手，有点发白的脸颊贴在沙发背靠上，精致昳丽的眉心显得尤为脆弱，湿润的眼睛每眨一下，都会带出更多的生理性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齐羿就是觉得他可怜兮兮的。
他沉默地伸手，轻轻圈住了小锦鲤没打针的另一只手，低声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昨晚的冲动，小孩不会生病。
小锦鲤被他握住手腕，也没挣脱开。
他吸了下鼻子，声音有点病软软的，“……没关系，是我身体差。”
敌对值什么的，小锦鲤暂时想不起来。
他想暂时和天之骄子好好说话。
齐羿见他这样，心头更为乱，他揉着小锦鲤手腕上的那点软肉，半响，才又说：“以后如果有别人让你不开心，跟我说。”
小锦鲤软软说：“……那你要怎么样呀？”
“我不会放过他。”
小锦鲤稚嫩圆润的眼眸望着齐羿，齐羿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映。
他沉默一下，疑心自己的话是不是太过了，会不会在小锦鲤心底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他真是这么想的。
过了会儿，小锦鲤挪了挪身子，靠近了齐羿一些，困哒哒地说：“想睡觉了。”
齐羿碰了碰他的脑袋：“靠着我睡。”
小锦鲤就靠在齐羿身上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齐羿是怎么换吊瓶的，总之再次醒来的时候，齐羿已经在帮他拆针了。
“怎么了？弄疼你了吗？”齐羿见他醒来，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太大力弄得他了。
小锦鲤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有些淤青的手背。
齐羿把针拔掉后，小锦鲤白皙的手背上冒了点小血珠，被棉签一碰，很快就没了。
“你还没吃东西。”齐羿起身整理四周，“我给你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小锦鲤没什么胃口。
但是看齐羿认真的模样，他想了想，微微仰起了瓷白的脸，软软说：“想吃甜粥。”
齐羿道：“好。”
齐羿做好甜粥的时候，小锦鲤正在看手机。
高层叔叔的女儿发现自己莫名被删了后，就再次添加了联系方式，只是昨晚小锦鲤跟齐羿吵完就困了，回了房间根本没有看一眼手机。
现在他才来得及打开手机，看见对方的申请，忙不迭就通过了好友。
女生在线，发现好友终于被通过了，直接就给小锦鲤甩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看到这，小锦鲤雪白的脸颊微微紧绷，他很少遇到这种问题，不知道怎么处理，绞尽脑汁想了半响，也只能稍稍把事实魔改一下，解释说是他的叔叔看他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好友删掉了。
女生也不知道信不信，发来句：【叔叔？】
【你叔叔看你手机干什么？】
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圆，小锦鲤望着屏幕，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犹豫一下，再次发了一句。
【他管得比较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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