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谈盛做了个梦。

眼前是一片浓重的灰雾，他是第三视角，目光透过这些灰雾，朦朦胧胧地看见自己和最好的朋友声声坐在一块。

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似乎很开心，声声笑得很漂亮，眼睛月牙般弯起。

谈盛想凑得近些，听听自己和他在聊什么，可下一秒，他便看到两人抱到一块。

‘谈盛’小心翼翼握着声声的手，亲了下去，眼睛，鼻尖，嘴唇，哪里都没放过，吻得珍之又重。

浑然不知站在一旁看见这幕的人整个如遭雷击。

谈盛飘在虚空中，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了，他僵在原地，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就这么直直望着这幕。

肌肤雪白的少年人被按在怀中，在攻势下眼睫毛变得湿淋淋的，琼鼻鲜红，唇瓣茫然地张开喘气，青涩又情动。

谈盛根本移不开眼，渐渐的，他滚动喉结，慌得厉害，拼命在梦境里暗示自己快点醒来，可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圈在这一方小天地，就这么看着另一个自己和最好的朋友越吻越深。

到最后衣服都脱干净了。

谈盛以前不是没见过声声一丝不挂的样子。

那时候也不小了，即将初二，声声暑假到他村里玩，两人在外淋了雨，因为家里只有一个浴室能用，所以爷爷把他们塞进去一起洗，怕他们一前一后洗会感冒发烧。

谈盛还记得自己那会儿无所适从的心情。

逼仄的浴室，滚烫的热水，呼吸满是沐浴露的清香，氤氲而出的水蒸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许是水太热了，又或许是浴室太小，他站在其间，有了特殊的反应。

他不敢叫声声看见，便背过身，那天一整天都很沉默。

谈盛一直以为那是正常的。

生理书上都说，男生青春期是会躁动一点。

可是现在呢？

望着眼前这幕，谈盛眼睛轻颤了一下，小少年喘息间仰起了细长的脖颈，这一幕一切都像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攻击，击溃他的精神防线，谈盛慢慢低下了头，没有细看。

他自知这是个梦，也知道自己暂时醒不来，便尤其厌弃自己。

怎么、怎么能对声声生出这种肮脏的心思。

谈盛慢慢躬身，有些颤动，眼睛闭上，既有自厌，也有明白自己心意的释然。

灰蒙蒙的雾气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滚烫的汪洋，细细的汗珠滚落，精神悬于钢丝之上，鼻息重得厉害。

声声……声声……

救救我。

次日。

谈爷爷发觉谈盛今天没有自然醒，便敲响他的房门，高喊：“谈盛，你要迟到了。”

谈盛从梦境中苏醒，精神恍惚迟滞，半响，才嗓音低沉地回应：“来了。”

他掀开被子，刚一动，想到什么沉默一瞬，找了件新的裤子。

…

小锦鲤觉得今天的谈盛很奇怪。

他和谈盛对视，谈盛总是移开视线，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下了课，小锦鲤一把抓住谈盛的手腕，凑近凶巴巴看着他：“你干什么了？”

谈盛浑身僵硬地被他攥着手腕。

他沉默不语地低头，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做的肮脏梦告诉声声。

“该不会还是昨天情书的事吧？”昨天这事没有解决，他仍然不知道谈盛昨天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但是放学的时候谈盛明明一切正常的，所以他以为这事翻篇了，怎么今天刚来学校，谈盛又是昨天那样？

小锦鲤很迷茫，越发觉得天之骄子越大，性情越不如小时候好相处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不开心，便放开了谈盛的手腕，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谈盛私底下没事就爱观察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开心时是怎样的，谈盛现在甚至练就出了一项独针对声声的技能，他对声声周围的磁场尤其铭感，一点小不对就能觉察到。

此时此刻，他当然一瞬间就察觉出了声声的不对。

但是谈盛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心里虚的厉害，根本不敢看声声的眼睛，只要一看就会想到昨晚梦境里发生的事。

小锦鲤在原地坐了会儿，起身准备找另一个好朋友聊聊天。

正在这时，谈盛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回头，谈盛抬起黑瞳，这回目光不闪不避，静默地看着他，说：

“没什么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做了个梦，精神有点恍惚。”

小锦鲤鼓起腮帮子，望着谈盛义正言辞道：“你还记得我是老大吗？”

谈盛迟钝地点头。

两人认识八九年，小锦鲤也只在小学一二三年级强调过老大这个称呼。

后来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干小弟。

“你现在都不听老大的话了。”小锦鲤控诉，“还对老大甩脸，你说你是不是很坏？”

谈盛否认：“没有甩脸。”

他攥紧了小锦鲤纤细的手腕，又低低说：“是很坏。”

他不再妄想做他最好的朋友。

他现在妄想另一个身份。

朋友有很多，就算是最好的，那也是众多朋友的其中之一。

但是另一个身份不一样。

谈盛扣着小锦鲤的手腕，复又掀起眼睛，望着他：“对不起，声声。”

小锦鲤看天之骄子认错态度良好，勉强原谅了他，顺着手的力道坐回座位，认真说：“有事情你要说。”

“我虽然是绝世天才，但是也有猜不出的。”

想着，小锦鲤又张牙舞爪威胁一句，声音却软软的，“不然不跟你玩了哦。”

谈盛用力地握着他的手。

声音镇定又信赖。

“好。”

…

林戚升了高中部，学习很忙，玩闹时间比以前少了许多。

他这次是挤了时间来声声家的。

林戚发现谈盛也在这，不由撇了下嘴，故意说：“声声，现在我们不能经常一起玩了，还能是最好的朋友吗？”

私底下，小锦鲤对两人说辞都一样。

面对谈盛，你是最好的朋友。

面对林戚，你也是最好的朋友。

小小年纪深谙端水之道，阻止了一场闹剧。

以前林戚和谈盛也在对方面前提过这个，所以小锦鲤颇有经验，一点都不慌，闻言抬起雪白的下巴说：“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啦我们回房间打游戏吧。”

先是端水，再是转移话题，端水之道十分熟稔。

谁知谈盛现在不扒着最好的朋友这个身份不放了。

谈盛平静而又镇定地看着林戚，话却是对小锦鲤说的：“可是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一个。”

小锦鲤登时看向谈盛，圆润的眼眸睁大。

天之骄子怎么回事，以前都不会这样说的。

端水小天才如今面临翻车，一下就有点慌了，还不待他想出回应得法子，紧接着，谈盛又说了一句：

“没关系声声，林戚想当最好的朋友就让他当吧。”

话落，不仅小锦鲤茫然一下，连林戚都古怪地看着谈盛。

见鬼了，谈盛不会是气到口不择言了吧？

他倒是没多在乎最好的朋友这个称呼，每次提起都是为膈应谈盛而已。

他知道谈盛特别在乎这些。

谁知道，谈盛现在是释然了？

终于接受自己不是声声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了？

谈盛面对两人的视线，定定道：“我还有别的最好的身份。”

林戚：“？什么？”

顿了一顿，谈盛认真说：“最好的小弟。”

小锦鲤：“……”

林戚：“……”

6

不管怎么说，不用再端水总是好事的。

小锦鲤甚至偷偷和谈盛挽手手，凑近说：“没错，小弟也是最好的，对我一样重要。”

两人长大后不常这么亲密，别提挽手了，所以谈盛在感受到皮肤上的触感时，第一反应是僵在原地。

小锦鲤见他不动了，茫然地看着他。

很快，谈盛就恢复如常。

他甚至挽得更紧，以至于在小锦鲤想抽开时都抽不出。

…

中考两人发挥如常，顺利进了一中。

到了高中，学习任务更重，放学时间更晚。

每天要做的作业和初中来说都不是一个量级，小锦鲤现在都没空邀请谈盛回家玩了，因为放学实在太晚，回了家两人也是坐在一块做作业。

小锦鲤特别不喜欢做作业。

他趴在桌上，脸压在手腕上，对着手机划了两下，想给谈盛发消息。

但是谈盛没有手机。

他找借口想把旧手机给谈盛，但是谈盛不肯要。

小锦鲤鼓着脸颊，没发现好玩的只好放下手机，磨磨蹭蹭开始写作业。

次日，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云灰蒙蒙的。

谈盛罕见没来上课。

小锦鲤看着谈盛的空座位，现在是第四节课了，谈盛还是没来，他怕谈盛出事，下了课就去找老师。

谈盛以前风雨无阻，不管怎么样都会来学校，他记得以前谈盛有次生病，上午打完针下午就来学校了。

他问谈盛为什么不在家休息，这样就可以顺利翘掉一天的课，谈盛却回答说想和他一起上课。

这话的意思就是和他上课，比一个人更有意思。

小锦鲤到教师办公室问谈盛是不是请假了，班主任略微停顿一下，如实告诉他说：“谈盛的家长生病住院了，可能最近都不会来学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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