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剑刃抵着脆弱的皮肤,春寒料峭,冷得小锦鲤长睫轻颤,脸颊微抬。
他想伸手,握住萧方礼的手腕,免得他乱来,可第一反应,他却偏过了脑袋,湿润的眼睛怔怔看着萧方礼。
萧方礼也垂眸看着他。
他用指尖抵着未开的剑刃,幅度很小地动了动,小锦鲤觉察到剑没再触碰自己的皮肤。
这时,他才来得及攥住萧方礼的手腕,唇瓣张了张:“……放肆。”
“臣是放肆。”萧方礼神情不变,按在剑刃上的指腹却越发用力,以至于印上一层深深的痕迹。
萧方礼头垂得更低,呼吸透着凉意,唇瓣几乎要亲吻到少年的耳垂。
“臣请求陛下治臣的罪。”
迷茫又怔忡,小锦鲤几乎要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僵在萧方礼怀中,背脊能感觉到身后人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膛,仿佛没有一点缝隙。
小锦鲤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听着这句听不出真心还是客套的话,讷讷说:“……你先放开朕。”
萧方礼垂眸,凝视着他干净白皙的侧脸,半响,手臂微垂,放下剑,跪在了他面前。
哪怕跪着,萧方礼看着也依旧沉着,没半分矮人一截的意思,而且,越是这种时刻,小锦鲤越是能感受到他的气势。
……他为什么要这样呀。
小锦鲤有些害怕无措,指尖伸出,下意识想把人扶起。
萧方礼看着他的手,突然说:“陛下可有带臣给予您的匕首?”
怔了怔,小锦鲤捏住衣袖,“带了。”
他藏在袖子里,就像萧方礼那天拿出来一样。
想着总有一天,应该能用上。
萧方礼似乎是想起才问,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并且问完后,他还把话题扯了回来,“治罪。”
“……”
场外,王览又懵又傻。
他看着不远处,突然就跪下的男人,脑子里某根筋突然就断掉了。
怎么也没法将眼前的萧方礼,和那天冷眼命令太子弑父的萧方礼对上。
犹豫良久,小锦鲤实在分不出萧方礼是真心还是客套,他见萧方礼一直没说什么,于是试探性小声说:“罚你一个月俸禄?”
萧方礼皱起眉。
罕见,他向来漠然的神情竟然出现了别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小锦鲤鼓起了腮帮子,改口道:“罚你半月俸禄,如何?”
“……”萧方礼神情又消失了,“您不该以商量的语气问我。既生气,那就罚。”
“那打你十大板。”小锦鲤过分道。
萧方礼低着头,“是。”
“……”
稀里糊涂的,这个罪名就定下来了。
小锦鲤回到宣政殿时,脑子还反应不过来。王览跟他一样猜不透其中源头。
“陛下……您以前同摄政王,都是这样的吗?”王览犹豫问。
“没有。”小锦鲤茫然说,“我……朕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要说生气,后台也没敌对值的声音。
小莓直白道:【神经病了,发癫了,你管他的,没敌对值就不用在意。】
小锦鲤没法不在意。
他想到自己下的令,又想起惩罚结束后,天之骄子后背染血的伤,便忍不住蹙眉,有些愧疚和无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其实觉得,萧方礼似乎对自己没恶意……
哪怕剑抵在他脖颈上,他也没觉察到危险,分明半分杀意都没有。
更像是,萧方礼只是以此为由,求个罪名。
这猜测太无厘头了,小锦鲤没忍住鼓起脸颊,闷闷不乐。
***
萧方礼的属下看见他带伤回来,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得知缘由后,更为震撼,却无人敢说一句不是。
因为萧方礼看上去并没生气。
相反,他的神情看着比平时更自然,这段时间以来不断萦绕的压迫感似乎都散了散。
怎么会有人被打了还这么愉悦?
属下没忍住问:“主上,您……是何用意?”
原本他们都以为萧方礼该处理少年帝王了,结果直到如今,帝王气焰大涨,甚至能下令治他罪,就这样萧方礼都没表示。
萧方礼神情平淡,语气平静:“没有用意。”
“……”属下抓耳挠腮,“那陛下那边……您准备如何?”
“静心辅佐。”萧方礼言简意赅。
属下:“……?说好了夺位登基呢?
不对,这一定是主上的权宜之计!
定然是出了什么岔子,所以主上才不得已更改计策的,属下认真脑补,热血沸腾。
***
小锦鲤以为十大板下去,萧方礼该静心养伤的。
怎料翌日下朝,萧方礼便随他回到宣政殿,动作间自然得好似未受过伤。
若非昨日小锦鲤亲眼看着他受罚,恐怕都该怀疑行刑的宫人收受贿赂手下留情了。
小锦鲤坐在案桌前,湿润的眼睛往萧方礼身上一飘,而后他又心虚地收回视线,企图批阅奏折。
自从上朝,能摆到这里的奏折都比以前更难批阅了,小锦鲤通常都要停下思考一会儿,才敢下手批阅。
殿内寂静,萧方礼并未说话,小锦鲤如同考试一般被监考盯着。
看了一会儿,小锦鲤鼓起勇气问萧方礼,“……伤如何了?”
萧方礼微顿,尽管并不明显。
他淡淡道:“尚可。”
这什么回答呀……伤口尚可?
小锦鲤鼓起腮帮子,不跟他说话了,他刚想趴在桌上看奏折,就被萧方礼口吻严格地提醒仪态。
相处多了,面对他小锦鲤自然了些,闻言鼓起脸颊说:“一直那样好累。”
萧方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再说话,默许了。
于是小锦鲤趴回了案桌。
周遭实在安静,看多了奏折,小锦鲤眼皮渐渐无力,困得想睡。
但他还记得萧方礼在这。
小锦鲤撑着力气又看了会儿奏折,实在困,便忍不住抬眼,问萧方礼想不想休息。
“陛下若想臣离开,开口便是。”萧方礼垂下眼眸,漠然道,“何须旁敲侧击?”
小锦鲤说:“那你走吧。”
“……”萧方礼起身,竟当真听的话,“臣改日再来。”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小锦鲤想思考什么,又实在困。
他于是挪啊挪,挪到榻上睡着了。
***
除却需要看数不尽的书外,萧方礼最看重的,当属小锦鲤的武力了。
介于他自幼无人看管,体态瘦弱,为防止像上次那种连弓都拿不起的事再发生,萧方礼着重训练他的体能。
一些寻常的体能锻炼便不提了,小锦鲤最受不了的是扎马步。
这马步扎得他无数次在想,天之骄子是不是在借机打击报复。
可是后台再无响起过的敌对值,又告诉小锦鲤天之骄子是认真的。
小锦鲤不想锻炼了。
他累得要哭鼻子,眼眶湿润,才十六的少年满脸委屈,比雪还白皙得面颊热得绯红,眼睫根根都是濡湿的水光。
握着的手和抬起的手臂都在轻颤,萧方礼却站在一旁,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也不知是在看姿势标不标准,还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偷懒。
半响,小锦鲤抽泣一声,“……先生。”
萧方礼没说什么。
“……老师。”
萧方礼垂下眼。
“萧方礼。”小锦鲤为了敌对值,再加上累和不高兴,总算颤着声开口了,“你是不是很想要帝位啊?”
萧方礼倏然抬眼,沉沉看着胡言乱语的小锦鲤。
“我给你。”小锦鲤不做了,轻喘着气站起身,“你要,我给你。我不要了。”
【叮,敌对值已涨5%,现有15%。】
【叮,敌对值已涨10,现已有25%。】
意识到萧方礼生气了,小锦鲤累得不行的大脑茫然迟钝地想了想,又改口说,“刚刚是骗你的,朕才不可能给你。”
如此反复,萧方礼又要生气了吧。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敌对值的声音再响。
于是有点费解,小锦鲤睁着湿润的眼眸,眨了眨濡湿的眼睫,软软说:“你在想什么呢?”
望着累到口不择言的少年帝王,萧方礼缓慢走到他跟前。
他比小锦鲤高,此刻微微低头,望见那张漂亮昳丽的脸颊敷满了绯意,连眼睫都濡湿的,不知是泪还是湿汗。
原本白皙的鼻尖也通红了,显得委屈可怜,少年睁着圆润纯稚的眼睛看他,一句你在想什么呢?令萧方礼有一瞬间,想剖开心脏告诉他。
我在想你。
见萧方礼不语,漆黑的目光满是压迫感,小锦鲤缓过劲来的大脑茫然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下意识就想离他远点。
结果练太久了,手臂和小腿都是酸的,他刚一动作,腿便酸软得站也站不住,险些摔了。
萧方礼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如同在演武场那次扶住他的弓一般,手劲很稳,小锦鲤靠在他稳固的怀中,覆上湿雾的眼有些迷蒙,轻轻喘了口气。
“陛下。”萧方礼伸手,挑开沾在少年脸颊上的发丝,他呼吸中闻到一股幽香,比寻常时还要浓烈。
慢慢的,萧方礼手臂用力,将人无形桎梏在怀中。
再慢慢低头,鼻尖轻轻抵在少年乌黑馨香的发丝间。他垂眸,问:“你如何想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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