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鲤想起了裴路口中的江竹。

那时候他不懂，不懂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也不明白其中蕴藏的深切缘分，但是现在他懂了。

江竹。

他的初恋，准确来说，贯穿他整个任务生涯的道侣。

他们是同一个人，和他纠缠了无数个位面，直到如今——

一幕幕画面盘旋着。

“这不是欺负，是在爱你。”

“我们下辈子会在一起吗？”

“宝宝，我好喜欢你。”

“以后我来养你吧。”

“我会来找你的。”

“别跑，等我。”

桩桩件件，刻骨铭心。

一切都牵动着小锦鲤的心神。

太多了，所有记忆赋予的情感像是滔天巨浪一样，小锦鲤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站在原地，雪白精致的脸上满是无措的迷茫，眼眶都无端湿润了一点。

为什么……他们会纠缠这么久呢？

小锦鲤抬起头，看向四周。

仙鹤盘旋在水一般的云间，连绵得看不见边际。

他愈发茫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怎么样？】小莓看着他的反应，有点紧张，【我要消散了。】

“……都想起来了。”小锦鲤鼻音重重的，有点小声又有点可怜地说，

“但是记忆还没消化完，这种感觉好奇怪。”

【没关系，你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消化。】小莓虽然想陪着小锦鲤，但它毕竟是霉运的化身，并不能持续地待在一个人周围。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飘远，【试试看还有没有倒霉的办法，然后来找我……】

声音低到消失不见。

小锦鲤叫了小莓一声，见没有回应，便明白小莓这是已经消散了。

他鼓着脸颊，有点郁闷地走到宫殿外面的阶梯上坐下。

所有记忆都在复苏，占据着他的心神。

他只消轻轻回忆一下，便是自己和另一人间的回忆。

几乎贯穿他百分之九十的鱼生。

小锦鲤便这样坐在阶梯上，一点一点消化自己的记忆，直至时间悄悄溜走，远方突然传来了别的声音。

“希望事情顺利吧……”

“这是一定的。”

“话说，你们最近有看见声声吗？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也是……我上次去找他，没看到人，鱼也没看到。”

“或许是下凡了？凡间孕育过声声的那条河都快要被填了，也不知道声声知不知道这事……”

“等等，你们看那是谁？”

众人齐齐看去，再是齐齐愣住。

仙界没有黑夜，时时刻刻都是一片亮光。

他们便居住在云间，可用法术开辟一片土地 ，宫殿伫立在宽阔的土地间，周围是渺渺云雾，光从中折射进来。

像是覆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大殿门口的阶梯上，一位长相漂亮的小神仙坐在那。

他是锦鲤化形，因此化形后的衣着也是红中透着白的长衫，轻盈飘渺，脚腕和手腕上都带着系着小铃铛的红绳，皮肤雪白，落在光影间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虽说神仙就没有难看的，但他仍然是公认的最好看的那个，刚飞升就吸引了不少神仙的注意，有神仙暗戳戳想追求，可惜锦鲤不通情事，任神仙如何暗示他依然单纯得以为人家想和他做朋友。

还有神仙去求问月老，想知道小锦鲤命定的有缘之人是谁，何时出现，然而月老却说小锦鲤缺了一根姻缘线，算不出来。

说是缺了，但是谁都知道姻缘线是被偷了。

别提他们有多嫉妒那个偷姻缘线的家伙了，怎么就叫他偷成功了呢？

记忆回到现在，几位神仙面面相觑。

宫殿的主人率先上前，他是龙化形，自古有鲤鱼跃龙门的说法，所以看小锦鲤就跟看后代似的。

“声声。”神龙上前，小锦鲤听到声音迷茫地抬眼一眼。

他出神了很久，记忆消化得差不多了。

现下遇到了其他神仙，小锦鲤愣了一下才起身。

“你这段时间哪去了？”神龙忧心忡忡地看着小锦鲤。

感觉他似乎变了一点，但是看大体又没什么变化。

小锦鲤犹豫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任务的事情说出来，小莓又不在。

他只能含糊道：“最近有点事要办，现在已经办好了。”

“出息了，以前天天来找我们。”神龙笑着说，“现在也算是有正事了？是下凡了吗？”

去位面里做任务，应该算是下凡吧？

小锦鲤迟疑地点头。

“因为孕育你的那条河吗？”神龙说，“占星君算出来了，那条河要被人为淹掉了。”

小锦鲤不清楚这件事。

他眼睛微睁，那条河等于家乡，家乡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神龙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是不知道，“不急，凡间时间流速不一样，先进来坐坐聊聊，到时候你再下去看看吧。”

说着，像是觉得小锦鲤眼睛睁大的样子很可爱，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小锦鲤的头发。

小锦鲤捂了下脑袋，歪着脑袋去看跟在神龙身后的那几位神仙。

大部分他都认识，就一个不认识的。

他软软‘哦’了一声，而后跟着神龙一起进殿了。

-

六界是主世界。

所有小世界都是基于主世界而分裂。

主世界提供孕育三千世界的能量，三千世界才能得以顺利运行，为保证三千世界的顺利发展，点亮科技树，每个世界的世界意识都会钦点一位天之骄子，赋予气运，使其将位面的科技发展拔高。

世界升级后便可以独立于三千世界之外，化作一个真正不受控制的位面。

主世界科技树已经拉满了。

此处虽称为仙界，却是和三千位面中的仙界不太一样。

神仙很多，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独立小世界，他们居住在云间，偶尔会受法则钦点身负一些拯救小世界的任务。

但大多时候，神仙们都是无所事事的。

他们可以自行幻化各种科技树拉满的设备、例如现代的手机、又例如星际的光脑、机甲。

然而真正对这些感兴趣的神仙却很少。

他们更像是古人作息，无聊的时候便会沉睡，一睡就是千百载，世纪更迭。

小锦鲤没沉睡过。

他认识的神仙也基本没有沉睡的。

例如神龙。

神龙每天都在串门，在各个神仙那坐客，像是永远不会无聊。

小锦鲤消化一下记忆，刚坐下，周围熟悉的神仙们就开了口，挨个问他这段时间下凡是去干什么了。

“我找你三次，次次扑空。”

“你下凡怎么都不和我们说？小心魔族那家伙抓你回去成亲。”

魔族的魔神曾抓过小锦鲤一次。

小锦鲤那时候一直不通情事，所以不知道魔神在干什么，对于他口中的‘喜欢’‘成亲’之类的词汇也感到迷茫无措。

魔神最后还是放他离开了。

大概是强扭的瓜不甜。

小锦鲤现在懂得了许多，他歪着脑袋去看说话的小神仙，迟疑道：“我……我下凡邂逅了一段情缘。”

神龙：“？”

众神震惊：“？！！！”

“邂逅情缘？”神龙正色许多，“为什么？谁？”

小锦鲤哪里知道是谁。

裴路还说来找他呢，他也就只能等着，不然一点目标都没有。

他相信裴路找得到自己的。

但是在此之前，小锦鲤说不出答案，只能摇摇头，雪白的小脸满是认真地说：“他还在凡间。”

“不要他了？”神龙说，“有些话本里不就是么，神仙抛下凡人情缘独自飞升，凡人最后追到仙界来复仇。”

小锦鲤欲言又止。

“没有抛弃……”

“那人呢？”

“他说到时候来找我。”

神龙点头：“找你复仇。”

另一位神忍不住开口，“你喜欢他吗？”

小锦鲤点头，“喜欢的。”

喜欢？众神不信，小锦鲤刚飞升那会儿就跟条鱼一样，什么都不懂，很久之后才懂了些人的习性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通情爱。

就算揉碎了和他讲他也无法理解。

这种情况下，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会他情爱，还顺利得到了他？

神龙突然问：“女的还是男的？”

“男的。”小锦鲤老老实实说。

神龙道：“你以前还说男的和男的不能谈恋爱。”

小锦鲤鼓了鼓脸颊。

他飞升前生活在河里嘛，那个朝代还处在古代，每天来到河边谈恋爱的情侣基本都是男女搭配，他作为鱼鱼的时候也听过有人在岸边聊这些。

所以他才觉得男的和男的不能谈恋爱的。

但是，现在他懂了。

小锦鲤没有反驳神龙，只是软软说：“我告诉你们哦，我现在懂得特别特别多。”

雪白的脸还微微扬起，特别骄傲的样子。

几位神笑起来。

“成吧……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追到你。”

又聊了聊这件事，他们方才转移话题。

聊起了一个小锦鲤没听过的词汇——邪神。

在众神口中，小锦鲤得知这位邪神顺应天地法则而生。

天地法则是是虚无的象征，邪神便也是虚无的象征，抬手便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而之所以称呼其为邪神，是因为这位顺应的是天地法则中‘不公正’的那层法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