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一下就凝滞了，裹挟而来的微风掀过湖面，带起的涟漪将冒尖露头的鱼群吹散。
林铮看到小锦鲤，不禁心念一动，向着他走去。
然而一道身影更快挡在他眼前，是曲靖朝，林铮不得已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曲靖朝走到小锦鲤面前。
想象中的控诉和吵闹没有出现。
模样精致昳丽的少年人低着头，拉了曲靖朝的衣袖一下，然后闷闷不乐地说：“你先回家。”
曲靖朝牵住他的手，三两秒的功夫就松开了，他低声对小锦鲤说：“你可以审判我，别跟林铮聊。”
“不聊。”小锦鲤鼓着脸颊软软地说，“就说两句。”
曲靖朝低低嗯了声，然后又像是不放心似的，牵了一下他的手，手指微微弯曲，再是攥紧，一点缝隙都不留。
“可以不回家吗？”他垂下眼，低声下气，“我在校门口等你，然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
小锦鲤其实都已经为曲靖朝找好借口了。
以前曲靖朝说了谁的坏话，总是会先道歉，然后自嘲自己是个坏人，怕辜负了小锦鲤心中对他好人的期待。
次数多了，小锦鲤就觉得曲靖朝其实算是个情绪敏感点的好人。
或许这次也是一样的，他可能是没有安全感，或者太过黏人，虽然他是有点讨厌被跟踪，但是好好说一下，天之骄子肯定会好好听的。
所以小锦鲤感觉曲靖朝似乎有点过于小心翼翼了。
他抬起眼睛，茫茫然看他一会儿，然后才咕哝说：“不可以，你得回家，我吃完饭要回寝的，不去校门口。”
至此，曲靖朝也不好勉强。
他只好松开小锦鲤的手，在离去之际，带着锋芒的眸子扫过林铮。
林铮顿时攥紧了手机。
“声声……”
曲靖朝已经离开，林铮有很多话想说。
但是看着小锦鲤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林铮。”小锦鲤看着林铮，林铮下意识站直身子。
“我知道你是好心的。”小锦鲤也有些为难，软音带着点迟疑，“很谢谢你告诉我曲靖朝跟踪我的事，可是你不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好人来的，脾气很好很稳定，就是谈恋爱的时候有些黏人……”
林铮重复：“好人？”
“嗯。”小锦鲤鼻音有点重的应了应，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闷闷地说，“回去我会好好跟他说，就算黏人也不能跟踪我，他肯定会听的。”
林铮半响才问：“他如果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继续跟踪呢？并且更小心，永远不会被你发现。”
“不会被我发现就证明这件事不存在。”小锦鲤抬起雪白的脸，琥珀色的眼瞳迎着阳光，认真说，“但我相信他不会明知故犯。”
天之骄子是好人，很少变坏蛋，肯定会听的。
林铮发现小锦鲤是认真的。
他虽然对他口中曲靖朝是好人这一点感到费解，但事已至此，也没再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
“你有分寸就好。”林铮低声道。
小锦鲤一本正经点头，不久和林铮分道扬镳，回到寝室他打开手机，看见了曲靖朝发来的消息。
曲靖朝承认了自己跟踪他的事，只是这回和以前不一样，他没有自嘲自己行为不耻，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来化解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最后给小锦鲤留的消息是：【回家是等，在校外是等，所以我选择在校外等你。】
看到这条消息，小锦鲤捱了一个下午，终于下了课，第一时间他就冲到校门口。
如往常一样，曲靖朝站在车旁看着他，这时候他应该冲过去给予天之骄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是问题还没化解……
小锦鲤认真想着，弹射起步，冲过去扑进了曲靖朝怀里。
问题没化解没关系，大大的拥抱打卡不能缺席。
曲靖朝以为小锦鲤不会再拥抱自己了，所以看到少年人向着自己飞奔而来时，他怔了两三秒，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条件反射就张开了双臂，将人迎进怀中。
没有迟疑，曲靖朝将人牢牢抱紧，低头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清香，喉结滚动。
“好啦，抱完了。”小锦鲤拍拍曲靖朝想让他放手，抱得有点紧了，不舒服。
曲靖朝没松，反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也没管是不是在外面。
小锦鲤睁大眼眸抬头看他，憋着脸说：“——说好了不可以在外面亲亲的！”
“对不起。”曲靖朝垂眼道，“有点害怕你跟我分手。”
诶？
小锦鲤这时才发现曲靖朝的神情看着有些不对。
他以为事情没那么严重，好好聊一聊是可以化解的，但是天之骄子似乎没这么觉得。
他不会，是还想跟踪吧？
这样是不行的！
小锦鲤也顾不得天之骄子在外面亲自己这事了，他鼓起腮帮子，抓着曲靖朝的手进车里。
车窗一关，什么喧闹声都被隔绝在外。
曲靖朝漆黑的眼眸缓慢地落在少年人认真严肃的脸蛋上。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小锦鲤强调道，“跟踪不是好事。”
曲靖朝声音喑哑，“我知道，以后不这样了。”
“好吧，我知道你黏人了点。”小锦鲤鼓起脸颊，软软说，“知道你这次是没控制住自己，可能是太想我了，以后不跟踪就好啦，我相信你的。”
“不。”
小锦鲤愣了一下。
“想你是真，黏你是真，但是。”曲靖朝坦白道，“跟踪是故意的，不是没控制住自己，我是没想过要控制。”
见小锦鲤睁大眼睛不说话，曲靖朝顿了一顿，继续向他剖析自己的内心，“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友好，我嫉妒并讨厌每个觊觎你的人，尤其林铮。”
他低声道：“很讨厌他，他跟我说学校很多人追你给你送情书，故意激我。”
小锦鲤下意识蜷缩指尖，怔忪着说不出话，甚至有些茫然，跟踪是故意的？不是控制不住，是没想过控制？
曲靖朝继续道：“但这次的承诺是真的，以后不会再跟踪你，我想和你好好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别分手。”
寂静蔓延之际，校内广播站忽然开始放起情歌，细细一听，和小锦鲤上回在直播间学着唱的那首是同一首。
小锦鲤出神地听了会儿，然后别开头，闷声闷气地说：“原来你是坏蛋。”
“也可以是好人。”曲靖朝轻轻地说，“你一个人的好人。”
直到回家，小锦鲤都没理曲靖朝。
曲靖朝沉默地为他布置好晚餐，甚至在小锦鲤开直播的时候贴心说了句：“你可以问问直播间的人，这次我不会看。”
小锦鲤鼓起腮帮子，“不问。”
顿了一顿，又软软补充：“我没有跟你冷战哦，只是还要再想想。”
曲靖朝站在门口注视着他：“嗯，好。”
话音落下，他却没走。
小锦鲤和直播间的人打了一会儿游戏，抬头看见曲靖朝还在，不由抿了抿唇，跟粉丝们说先下了，然后才摘了耳机，问他站那不累吗？
曲靖朝一直盯着他看，“担心你下一句就是分手，所以没想过累。”
“我没有说要分手。”小锦鲤真没这么想过，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好像被欺骗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全部都喜欢吗？他望着曲靖朝，软睫轻轻颤动一下，认真想道。
鱼鱼其实也是坏蛋。
所以天之骄子是坏蛋，好像也没什么。
“……好吧。”小锦鲤点了下头，“那我们和好。”
曲靖朝似是不相信他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坦白，注视他许久，方才放轻声音：“我当真了。”
“没有骗你。”
曲靖朝于是走到小锦鲤身前，在小锦鲤微微放大的瞳眸下俯身，补上了今天第一个接吻。
他亲起来总是很激烈，今天又出了这种事，现下情绪可想而知，恨不得将小锦鲤整个吞入腹中，小锦鲤总是招架不住，被亲得整个人都不住地往后仰倒，雪白的背脊绷得紧紧的。
曲靖朝的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手臂青筋暴起，垂眸深深地亲吻他的唇舌，将里里外外染上自己的气息。
最后他将浑身无力的声声抱起。
夜里，翻来覆去的弄。
…
昏昏欲睡间，小锦鲤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浑身酸疼，记忆里最后是天之骄子抱自己去浴室的画面，再之后就记不清了，腰到现在还酸着。
小锦鲤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想接，曲靖朝拿来看了眼，正要挂断，指尖一顿。
他看向不愿面对的小锦鲤：“你妈妈的电话。”
小锦鲤一下清醒不少。
他伸手去接，曲靖朝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看见了他雪白手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皆是他昨晚的杰作。
“妈。”小锦鲤喉咙有点哑，怕暴露什么，他不得已放轻声音。
“是我，你刚睡醒？”
听到小锦鲤细声细气应声，锦母于是皱着眉说了两句不许熬夜了，小锦鲤翕声答应，完事锦母问：“看到你朋友圈了，你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