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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唐人传奇(三)

金羁 相荷明玉 2886 2023-12-27 20:08:50

在小事不见居住了月余,天气回暖,山里十二个时辰起着浓雾,连绵下雨,又到衣服晾不干的时节。祁听鸿有点待不下去了,某天来问句羊:“歇够了没有?歇够了收拾东西,我们十五走吧。”

结果才到十二日晚上,句羊在屋里拿碳炉烘外衣,祁听鸿风风火火跑进来说:“快,快,我们今晚就走。”

句羊问:“出什么事了?”

祁听鸿讳莫如深,只一个劲地催他。句羊举起衣服欲叠,被祁听鸿一把抢过去,揉成一团,塞进包袱。

临出门了,句羊要吹蜡烛,祁听鸿也拦下他说:“不要吹!”句羊于是没有吹灯,把长刀从墙上取下来,匆匆跟着祁听鸿出门。祁听鸿贴到他耳畔说:“一点声音也不要出,跟我来。”

句羊心说:“在小事不见居这种地方,还能有敌人不成,干嘛鬼鬼祟祟的?”怀着满腹疑窦走进前院,只见细雨中有个黑漆漆人影,手执木剑,守在院门口,正是郇潜。

祁听鸿喃喃道:“糟了。”一扯句羊,拉着他往后院飞奔。然而郇潜已经察觉到他们动静,提剑追来,口中叫道:“祁听鸿!你这个小兔崽子!”

祁听鸿轻飘飘跳过篱笆,也喊道:“师父,雨天路滑,你老人家早歇!”撒腿往山下跑。

句羊跟在他身后,过篱笆时衣摆被绊了一下,郇浅的木剑就递到眼前,在他袖子上“刺啦”划开一道。

郇潜没刺中人,怒喝道:“你也是个小兔崽子。”祁听鸿把句羊拉过来,百忙中回头道:“师父消消气吧。”一路往山下跑。郇潜在后面穷追不舍,把祁听鸿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祁听鸿道:“师父,徒儿最亲的人就是你老人家。”

跑到树林里,祁听鸿专往隐蔽地带跑,总算把郇潜甩开一段距离。眼见岔道上有棵高高的大玉兰,祁听鸿低声道:“我们上去。”带着句羊爬到树顶。郇潜乍然跟丢,在树下转来转去,说:“祁听鸿,你对不对得起师父师娘,对不对得起列祖列宗?”

祁听鸿闭紧了嘴,郇潜又骂道:“什么逍遥神剑。我看你出去完全学坏了,烂到骨子里去了。”祁听鸿只是不响。

喋喋不休地骂了半个时辰,郇潜一无所获,悻悻悻而归。等他脚步声走远,句羊才道:“怎么惹你师父生气了?”

祁听鸿捏着他裂开的袖口,说:“下山了赔你一件。”没有答这个问题。句羊说:“没关系,所以你师父气啥呢?”

祁听鸿说:“你这么聪明,猜不到么?”句羊不响。祁听鸿咬耳朵说:“我把我们俩的事体,和我师父说啦!”

春风之中,祁听鸿面颊飞红,眼睛里闪动光芒,又兴奋又难过。句羊说:“怎么突然跟他讲这个?”

祁听鸿说:“我乐意讲就讲了。”句羊说:“太莽撞了,我还没把他哄高兴呢。”祁听鸿说:“你就讲,你自己高不高兴吧。”

句羊不响。他当然有一点高兴,但看见郇潜生气,他也当然有一点难过。这两种情愫太纠结了,以至于都不热烈,只有内心化成水了。祁听鸿笑了一声,靠到他身上。靠了一会,摸到句羊腰间那把长刀,祁听鸿才退开说:“哎呀,忘了拿剑了。”

句羊说:“回去拿?”祁听鸿道:“算了,就当留给小毛练剑。”

山下的客栈几乎都已打烊,两人敲了半天门,才叫醒一个小二,住进客栈。

次日清晨,句羊一睁眼睛,看见祁听鸿呆呆坐在床边,长发未梳,外衣也未穿。若没有剑要练,也没有事情做,祁听鸿一般不会起得这么早。看着他背影,那种心软的感觉又现身了。

句羊道:“我们要去哪儿?”

祁听鸿被他吓了一跳,说:“先别出声,我瞧瞧师父追上来没有。”旋即披衣下床,静悄悄走去窗边,看院里有没有人影。

院里是空的,只有个小厮在水缸旁边择菜。祁听鸿又去看屋门,去听屋顶声音,终于怅然若失道:“没有。”

句羊逗他说:“没有追过来,不应该高兴么?”祁听鸿嘴硬道:“我就在高兴。”

句羊笑道:“但是隙月剑很可惜,今天上山去拿回来吧。”

祁听鸿应道:“嗯。”又说:“小毛学剑不久,拿不动的,还是先用木剑吧。”

二人于是又偷偷摸摸回到小事不见居。这一遭回去当然不只是为了取剑。祁听鸿猫腰转了一圈,小毛和蔺冰在前院练剑,蔺无忧在屋檐底下看书,师父师娘却不晓得在哪里。祁听鸿悄声说:“会不会没找来客栈,但在镇上等着我们呢?”

句羊道:“或许吧。”两人沿原路翻进后院,隙月剑前两天拿给小毛试手,眼下正挂在小毛的厢房。祁听鸿轻而易举开门拿了,果然对句羊恳求道:“我去看一眼我师父,就一眼。”

句羊道:“去嘛,我不拦你。”

两人又溜到主屋窗下,只听里面嘀嘀咕咕,声音压得很低,听得不太清楚。祁听鸿在窗纸上点了一个小洞,朝内看去。

屋里光线极昏暗,只能瞧见谢秋云坐在板凳上,手里拿了一罐药油。床上情状被挡住了,看不见,但料想是郇潜躺在那里。

祁听鸿低声急道:“我师父是受伤了么?我去门口再看一眼。”

他推开一丝门缝。木门“吱”地响了一声,谢秋云好似往这边瞥了一眼。祁听鸿先是吓得退了一步,但谢秋云好像没察觉到,他才放心去听。

谢秋云埋怨道:“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还不晓得自己保重身体。”

郇潜哼了一声,谢秋云又道:“还生气呢?你这个腿,骨头断了,又没有人晓得接。晚点叫无忧下山,背个大夫上来吧。”

句羊心想:“蔺无忧还坐在院里看书,丝毫不急,所以郇前辈腿肯定没断,是演的一出戏罢了。”

正要告诉祁听鸿,祁听鸿已经急火攻心,撞开门喊道:“师父,没事罢!”

见他闯进来,郇潜从床上一跃而起,伸手来抓祁听鸿衣领,哪里像是摔断腿的样子?

祁听鸿心知中计,扭头往外跑,然而二人相距实在太近,还没跑出门,郇潜已牢牢抓住他后心。

句羊上前要拦,郇潜大喝一声,道:“臭小子,给我滚开!”抓起床头一根痒痒挠儿,使出一招“一叶障目”,将痒痒挠尾巴递向句羊右眼。

虽说这东西并未开刃,但若戳中眼睛,仍然是要受伤的。句羊不得已退开一步。

然而郇潜不依不饶,一手捉着祁听鸿,另一手施展素棘剑法,招招老辣,尽往句羊双眼、穴道之类地方打去。眼看句羊要躲不开了,祁听鸿忽然抱住师父胳膊,叫道:“师父,别打了!”

郇潜动作一滞,更加愤怒,把木门“砰”地关紧了,在屋里吼:“你还护着那小子!”

祁听鸿哀求道:“师父,你晓得的。”郇潜厉声道:“我晓得什么?跟个男人苟合,祖宗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蔺无忧听见他们吵架,合上书走过来,对句羊道:“故事讲到棒打鸳鸯了,是么?”

句羊忧心忡忡,没有理他,蔺无忧又说:“劝你下山避一避的好。祁听鸿是我师叔亲徒弟,至多打一顿,骂两句,也就完了。对你可不晓得会怎样。”

即便蔺无忧这么说了,句羊仍旧安不下心,时常在想,祁听鸿有没有和师父又吵起来?

在山里转了大半天,天色暗了,句羊又回到院子外面。还没走近,他就看见郇潜高高站在房顶上放哨,一手叉腰,一手提着隙月剑,守株待兔等他过来。

谢秋云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说:“老头子,这儿抓到一只山鸡,快来呀。”

郇潜没好气道:“莫打扰我,我要捉那小子。”

谢秋云顿了顿,说:“你捉他干嘛呢。”郇潜道:“他教坏鸿儿,你说我捉他干嘛?”

墙外这道谢秋云的声音,正是句羊学的。听见郇潜这样回答,虽然言语间对他不悦,但对祁听鸿仍旧充满了拳拳爱护之心。句羊反而比较放心,又学道:“哎呀,不管那么多。老头子,鸡要跑了,你快来捉它。”

郇潜道:“你的轻功全忘了?抓只鸡都抓不住。”篱笆外谢秋云的声音说:“我、我有点怕这玩意。”又说:“快来捉了,明儿炖鸡汤,大家补补身子。”

说到一半,鸡还“咕咕”地叫了几声。郇潜骂骂咧咧地跳下屋顶,去捉鸡了。结果来到篱笆外面,草丛中果然有只肥嘟嘟的老母鸡,却不是野山鸡,反而像市集买的。同时看来看去,附近也并没有谢秋云的踪影。

此时此刻,句羊已经趁机跑到院子另一边,跳进篱笆。他先去看祁听鸿的屋子,房里没有人,又去看郇潜夫妇睡的主屋,只有谢秋云在里边打瞌睡,不晓得祁听鸿去了什么地方。

再听前院那边,郇潜叫骂起来了,一定是发现自己中计,就要来抓句羊。句羊离开主屋,贴到旁边厢房的墙上,静静等郇潜过去。

郇潜大概意识到骂人会暴露方位,也噤声了。句羊只能屏气凝神,更努力去听他脚步。

不过脚步还未听到,他却听见一墙之隔的屋里,有一个人呼吸的声响。这间厢房不是蔺无忧一家住的、不是小毛住的,而是用来教弟子打坐静心的静室。句羊试探着叫了一声:“祁听鸿?”

屋里那人震惊道:“句羊!”

句羊沉声说:“别出声。”

他摸到门上一把大铜锁,运力一弹,把锁给弹开了。又解下发带,把其中一端在锁上打个活结,另一端握在手中,闪身进屋。

祁听鸿坐在蒲团上,看见他进来,又惊又喜,说:“你怎么来了!”

句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扯发带,铜锁重新扣了回去,发带也从锁上脱落,被他收回手里。

做完这一切,句羊才道:“你师父马上要找来了,有没有地方让我藏一藏?”

这间屋没有床榻,但有一张供桌,前面摆两张雕花扶手椅,正好能挡住人。句羊钻到桌子底下,堪堪把衣角收进来,就听见外面开铜锁的声音。

祁听鸿赶忙迎到门口,道:“师父怎么来了?”

郇潜面色铁青,问道:“那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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