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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逢相识(完)

金羁 相荷明玉 3780 2023-12-27 20:08:50

八月廿九,夜幕降临,方宾一家得到消息,藏在柴房里。方尚书幼子方源只有三岁,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在闷热的柴房待得难受,嘴巴一扁,就要哭了。方夫人害怕暴露行踪,手忙脚乱哄道:“我儿,乖乖地睡觉,明天不背书了,不写大字了。”

祁听鸿心道:“这么小年纪就要念书,真是累煞。”

方源不睬他娘。薄双把他抱过来,放在膝上,柔声道:“不哭不闹,就给你唱歌儿听。”方源呆愣愣地点点头,柴房中飘起薄双低低的歌声。一盏茶以后,方源眼皮慢慢合上了。金贵小声骂道:“妈的,小子艳福不浅。”

祁听鸿瞪他一眼,从门口探头出去,看看天色,道:“黎前辈,是时候了。”

此前会见建文帝的时候,单先生出一计,让武林盟众人代方宾一家躺在床上,伺机而动。盟主齐万飞、百闻老人谭学年纪较大。其余人按武功强弱排序,约是祁听鸿、楼漠、三就黎、金贵,薄双和胡竹难分伯仲。

纵然胡竹不说,要他大寨主与祁听鸿躺一张床上,他一定是不乐意的。众人商讨以后,定由祁听鸿与三就黎去躺那张床,余下人等在柴房里守着方宾一家。

伺候方宾夫妇的贴身丫鬟也得了信,见二人过来,并不惊讶,叫道:“老爷,夫人,这就歇了么?”

祁听鸿压低声音,从嗓子眼“嗯”了一声。胡竹教了他俩一点发声法门,但还是少说话为妙。两人脱去外衣,钻进锦被里面。那丫鬟将灯吹灭,退到外间。午夜之后,那丫鬟又进来道:“奶娘把小少爷抱来了。”

祁听鸿捏着嗓子,佯哄道:“天皇皇,地皇皇。”

三就黎躺在里侧,笑得整张床发抖,祁听鸿却无暇管他。进行到这一步,衣柜里埋伏的两人马上就要动手了。祁听鸿还是第一次与片雪卫交锋,总听说他们无情毒辣,神鬼莫测,今夜就要试试他们深浅!

那丫鬟退出去后,不知过了多久,祁听鸿嗅到鼻尖一股淡淡异香。他已提前吃过提神解毒的药丸,闻到这股香味,仍然觉得头晕目眩。三就黎睡得靠里,好似没闻见,祁听鸿只好憋着一口气,拿锦被团成一团,捂住口鼻,暗中运行内功。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一炷香时间,祁听鸿已经憋得满头冷汗,胸闷欲呕。

对于内功深厚的人来讲,闭气半个时辰以上并不是难事,但宫中的迷药不同凡响,稍微吸进一点儿就教人难受如斯。祁听鸿咬牙忍耐,不禁想:“要是衣柜里那两人耐心好,等到五更动手,岂不是完了么。”

在他快要支撑不住之际,手背忽然被人敲敲。祁听鸿移开被子,见三就黎拈着一颗药丸,递到他嘴边,另一边手指指喉咙,又摇了摇,示意他不要往下吞。

祁听鸿把那药丸吃进嘴里,含在舌头底下,一股寒意直窜灵台,神智顿时清醒不少。祁听鸿精神一振,又想:“倘若不是黎前辈跟着,恐怕就要栽在这了。”不觉间对片雪卫多了一点敬畏之情。

等到四更,衣柜门终于轻轻响了一声。祁听鸿擦掉手心汗水,在被子底下握住隙月剑。他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装睡。那两个人很是谨慎,躲着看了半晌,这才一前一后,跨出衣柜。

祁听鸿睁开一条缝眼睛,用余光看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片雪卫”,穿着一袭纯黑夜行衣,腰上佩刀,脸上虽然没戴面巾,但屋里太黑,也看不清五官。

那二人小心翼翼走到床边,俯身细看,祁听鸿赶紧闭目装睡。他睡前故意散了长发,盖住面孔。那两人看了一会,似乎没发觉不对,抓起被子,往祁听鸿脸上捂去。

祁听鸿提早闭了一口气,虽说被捂着,倒还不至于难受。他试探着挣扎了一下,捂他那人用上内劲,力道奇大。果然能做片雪卫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祁听鸿悄悄把隙月剑伸出锦被,连着剑鞘,朝那人胸腹“膻中”一戳。

“膻中”穴在人身任脉上,一旦被点,即刻就会动弹不得。祁听鸿突然发难,距离又近,按理说这人是躲不过的。哪知他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往后飞快一跳,避开这一剑,反手拔出腰刀。

事情既然败露,祁听鸿也不再装睡。他从床上一跃,跳到外面,隙月剑铮然出鞘。

隙月宝剑虽是神兵,却有一点不好。它剑身是寒铁、陨铁共同锻成,宛如玉质,在夜里发一种淡淡荧光。行侠仗义的时候固然潇洒,暗中打斗,敌暗我明,却容易落下风。

此时另一人也已拔刀,赶来相助。他们武功显然经过磨合,进退默契,而且刀法狠辣,路数阴诡奇绝。

叮叮当当地斗了一阵,三就黎出声道:“神剑,打得过么?”

祁听鸿已经摸透这二人深浅,道:“前辈放心。”左手掐诀,右手挽个剑花,将离得近的那个逼退一步。

那人毫不迟疑,刀尖调转,照祁听鸿手腕削去。这一招方才已经用过,祁听鸿完全清楚刀路,挺剑一振,迎上刀锋。只听“叮”地一声,腰刀不敌隙月剑锋芒,从中断成两截。

三就黎喝彩道:“好剑!”祁听鸿笑道:“捉个活的么?”

三就黎应了一声,弹出一蓬毒粉。丢了腰刀那人猝不及防,被那粉末弹在面门,软软倒地。

三就黎怕这些个片雪卫有解毒秘方,一出手,用的就是最珍贵的曼陀蛛王散。他看了一眼,肉疼道:“另一个杀了罢。”

另一人听他这么说,连忙展开刀法,将身前护得密不透风。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三就黎、祁听鸿对视一眼,都听出来这是方夫人的声音。祁听鸿暗道不妙,道:“黎前辈,你去看看。”

三就黎晓得剩下这人没有威胁,撞破窗户,纵身跳出窗外。

祁听鸿留在屋内,心里也有点焦急,依样绞断了这人的长刀。正待结果他性命,窗外夜光一晃,从檐上跳进来一个人。屋里这名片雪卫见了他,大喜道:“指挥使大人!”

此人更不答话,在刀鞘一点,内力激处,长刀跳出鞘外。他空中抓过刀柄,毫不迟疑,一刀朝祁听鸿面门劈下。

祁听鸿内心大惊。他同黎前辈在屋里躺这些时候,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屋顶上还有一人。三就黎方才跳出窗外,同样没有发现此人踪迹。

不愧是“片雪卫”指挥使!祁听鸿不敢托大,回剑相迎。

刀剑相撞,但听得一声巨响,暗夜里迸出两颗火星。屋里那片雪卫叫道:“指挥使,好刀!赤心会合!”

指挥使不响,只朝窗户使个眼色。那片雪卫会意,抱拳道:“是。”背起地上同伴,追出窗外。

眼下屋里只剩他们两个。祁听鸿打起精神,织开漫天剑网。

这位指挥使毫不胆怯,用的刀法虽和别人差不多,功力却是之前那两人数倍不止。

圆融之后,这套刀法的精妙之处才显现出来。除了他从窗口跃进来时挡的那一下,两人刀光剑影,兵刃竟然再没碰在一起过。

他们片雪卫做的多是暗杀事体,动静自然是越小越好。所以这位指挥使用的虽然是宝刀,不怕隙月剑,但他仍旧避开剑锋,不使兵刃撞出声响。

祁听鸿对他有点佩服,又有点愤懑。暗杀技巧越是娴熟,他手上沾的血岂不是越多么!邢先生正是死于片雪卫之手。

想到此地,祁听鸿将剑一振,朗声道:“兄台,我不晓得你是何人。但你我打了这么久,我晓得你武功高明,对你武功是敬佩的。”

那指挥使几不可察地一顿。高手交战,即便毫厘之差,对方也一清二楚。祁听鸿也想:“他愣啥呢?”长剑直入空门。那指挥使微微一偏,侧开剑刃。

片雪卫说得再好听,其实仍旧是皇帝死士,绝对不可以惜命。这位指挥使便是如此,非到生死关头,一定不躲,以攻代守,宁可自己受伤。剑到眼前了,他也只躲一点点。

祁听鸿喝道:“这么好的身手,何必为燕王卖命呢!”

看不清五官,但他仍感到那指挥使一冷,刀刀更见凌厉。

虽说那指挥使并不接话,祁听鸿还是继续说:“以你武功,在江湖上也称得上顶尖。但你做这劳什子指挥使,肯定还要会这个、会那个。而我只会一样事体。”

祁听鸿披出一剑,趁那指挥使退一小步,中途变招,斜点他手臂“曲池”。那指挥使果然以进为退,刀尖指向祁听鸿咽喉。

祁听鸿手腕翻转,剑尖也向那指挥使咽喉刺去。两人都不愿意躲,此时只看谁更快。

而祁听鸿只会练剑而已。

祁听鸿初到邓尉“小事不见居”时,因在街头流落惯了,一心只想要练武功,真正心无旁骛。至于学得温情、道义,反倒是后来的事。

在他出师之前,基本的剑法姿势,劈斩刺挑,每天练三千下,风雨无阻。下得山来,祁听鸿年纪轻,辈分小,大家却愿意叫他一声神剑,绝不止因为他热心肠。

电光石火间,隙月剑后发先至,剑尖碰到那位指挥使颈项。而他刀尖离祁听鸿尚有一寸。那指挥使往后疾退,手中长刀“孔雀开屏”,“当”一声,重重格开隙月剑。

祁听鸿毫不恋战,将剑收回鞘中,跃出窗外。片雪卫的指挥使既然在此,单先生的计划想必是算错了。只盼方宾一家没事才好。

祁听鸿运起轻功,往柴房方向发足狂奔。那指挥使比他稍慢一点,但也紧紧追着。越过几间厢房,总算看得见柴房光景。五六个黑衣人,全是片雪卫打扮,将柴房四面围住。武林盟众人带着方宾一家,边打边走,一面要应付片雪卫,一面要护着方家三人,颇有左支右绌之意。祁听鸿福至心灵,跳下屋顶,远远大叫道:“放火!快放火!”

片雪卫不怕负伤、不怕死,但害怕被人看见。点起火来,府中仆人、丫鬟、街上巡逻的卫兵、附近住的百姓,全部赶过来救火。片雪卫不能杀他们所有人,就一定不敢再留!金贵听见他喊声,腾出手掏出火折子,奋力扔进柴房。

八月金秋,天干物燥,柴房里的干稻草顷刻燃烧起来,连带柴火也开始窜火苗,冒出滚滚浓烟。方家幼子方源懵懵懂懂,被方夫人牵着往外走,看见起火,只觉得热闹高兴,居然咯咯笑起来。方夫人泪流满面,道:“不要笑了,不要笑了。”

下一刹那,方源笑声戛然而止。一支利箭擦过方夫人身侧,正中方源眉心。方源甚至来不及疼,脸上犹带笑容,就已死去。方夫人心如刀绞,一时叫都叫不出来,喉咙中“咯咯”响了两声,第二支、第三支连珠箭已到面前,一支射中方夫人,一支射中方尚书。

祁听鸿转头看去,方府中一座三层阁楼,高高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站得靠后那个不认得,靠前那个手中执弓,一支新箭搭在弦上,则是和自己缠斗那位指挥使。

柴房火焰一亮,红澄澄火光照亮那指挥使面容。祁听鸿脑海中一片空白,惨声叫道:“句羊!”

句羊仿佛没听见,漠然拉弓,箭尖对准薄双。祁听鸿目眦欲裂,叫道:“句羊,你敢?”

句羊终于斜他一眼,转过身来,瞄准祁听鸿眉心。祁听鸿长发披散,穿件中衣,冷冰冰看着他,手中隙月剑寒光泠泠,倒映火光。

火势愈来愈大,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句羊手指一松,羽箭激射而出。祁听鸿动也不动,丝毫不躲。那支箭贴紧他耳朵,从面颊擦过,带断一绺鬓发。

苗春笑道:“指挥使,今天手抖?”句羊不响。苗春把弓箭拿过来,又道:“指挥使,让我试试呗。”

句羊道:“他又不是躲不开,等于白射。”苗春不信,句羊道:“人来了,快走吧。”

苗春摸出一只哨子,放到嘴边吹响。柴房周围几个片雪卫听到哨声,放弃缠斗,四散没入暗中。祁听鸿还剑回鞘,无边疲惫涌上心头,他站都站不稳,靠在墙上,手也一直抖。金贵跑得最快,过来问道:“神剑,怎么回事?”

祁听鸿不愿教他们担心,而且此事来龙去脉太长,一时也讲不清。他拿袖子擦擦脸,道:“没事,走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之前确实是想跑路了,但我现在调理好了,慢慢写吧。

讲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要给这篇文定一个主旨的话,应该是“承诺”。不提祁听鸿性格里的侠义,其实在一开始,武林盟答应建文帝的要求,也和一桩跟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盟约有关。而朱棣与句羊的两个约定,在两个人关系破裂以后,还是言灵一样实现了(不算剧透吧,感觉大家都能猜到)。

顺便单青没有在无间道啦,他只是心疼他句大哥,怕句羊惨遭骗身骗心。句羊一直以来表现算挺心软吧!就连杀尚书一家也选择先杀小朋友,免得小朋友看到r18场景\(`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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