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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湘灵鼓瑟(六)

金羁 相荷明玉 2537 2023-12-27 20:08:50

转天中午,吃罢午饭,楼漠比较手痒,带十来个人出去捉落单禁军。祁听鸿作为新晋百夫长,留在院里看操练。练得差不多,他做主放了大家休息。忽然队列里跑上来一个人,把他叫住了,说:“我有事,百夫长,请稍等。”

来人名叫赵三,最开始和祁听鸿编在一个小队。只是后来祁听鸿教训徐裕后,自己换走了。

赵三皮肤奇黑无比,身形也高。按理说应该很打眼,但他沉默寡言,又有点驼背,反而不大引人注目。祁听鸿相处这几日,对他也就是有个印象而已。他突然来找祁听鸿,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事?

别人散去喝水聊天了,赵三搓着手道:“祁大人,我想换个队,想和你一队。”

祁听鸿道:“怎么突然要换?吵架了么?”

赵三不答,黑不见光的眼珠子乱转,悄悄打量祁听鸿。祁听鸿奇怪道:“你是怎么了?”

赵三好像有点不快,看祁听鸿没别的话了,才道:“是了,是他们欺负我。”

祁听鸿皱眉道:“怎么欺负你的?”义愤填膺,就要找另几人来问。赵三也不说话,搓着手跟在后面。

问完一轮,他们队里几个人个个莫名其妙,都说和赵三从没过节,更没欺负过他。祁听鸿狐疑地看向赵三,赵三说:“他们不搭理我,不是排挤我么?”

祁听鸿头疼无比,说道:“你也从不搭理他们,是不是?”赵三点点头。

如今赵三惹火了同队别人,也待不下去了。祁听鸿只得把他换进自己队里。

办完了此事,赵三仍不肯走,亦步亦趋跟着祁听鸿。

祁听鸿问:“你还要做甚?”

赵三憨笑道:“一个队就要一起走罢?”

祁听鸿没办法,只得让他跟着。

过了一会,胡竹神神秘秘找过来,支支吾吾,说不出甚么东西。

祁听鸿了然,出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赵三仍旧在后面跟着。胡竹看他一眼,倒也没赶他走,问:“神剑,你念过书,有没有那种、那种,诗啊词啊的。”

祁听鸿好笑道:“什么诗啊词啊?”胡竹说:“就是那种……”纠结半天,从怀里摸出来一根长条的物什,终于开口:“我是想给寨主做根簪子。”

祁听鸿把那东西接过来一看,是细细的竹子做的,打磨得很光。胡竹不做木簪,不做玉簪金簪银簪,偏偏做一根竹簪,含义不言而喻。

见祁听鸿笑吟吟的,又要打趣他,胡竹赶紧抢回簪子,解释道:“就是嫌太素了,想刻几个字上去。”

祁听鸿笑道:“刻一点花花草草,写,林断山明竹隐墙。”

他把其中“竹”字咬得特别重。胡竹摆手道:“不行不行,这像话么。”

赵三插嘴道:“我看你刻一个《长命女》,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胡竹涨红了脸说:“多肉麻呀。”祁听鸿讶道:“赵三,你还知道这个。”赵三不响。

赵三这个爱答不理的样子太眼熟了!祁听鸿只认得一个人是这么讲话。他起了疑心,打发胡竹走后,故意打听说:“赵三,你武功怎样?”

赵三说:“稀松平常吧。”祁听鸿说:“我两个比划比划。”脚尖在地上一点,内力激处,一把长矛跳起来,落到赵三手里。

赵三手忙脚乱,没接中,把长矛又“当啷”扔了,苦着脸说:“祁大人,你是百夫长,我怎么比呀?”

祁听鸿心想:“装得挺像。”说道:“到时打起仗来,我们小队是冲在前面的。你若武功太差,我就给你调走了。”

赵三赶紧捡起长矛,攥紧了说:“那、那就请吧。”

大概因为祁听鸿说过,若他武功太差,就给他调去别的队伍。赵三特意维持一个中间水准,比祁听鸿队里另外几人厉害一点,但又不到厉害得惹眼的程度。

祁听鸿玩心大起,轻叱一声,右手长剑从“赵三”决计接不到的角度递来,脚下一勾,隙月剑穿过赵三衣,把他钉在地上。

赵三躺着说:“唉呀,祁大人,别逗我玩了。”

祁听鸿抽剑同时,手腕一勾,把他半边袖子划烂了,道:“真对不起,回去赔你一件。”

其实祁听鸿划他袖子,是为看看这赵三手臂黑不黑。要是手臂白而脸上黑,肯定就是药水涂的了。没想到他胳膊也是一黑到底。赵三挑衅似的笑笑,把破洞收拢,袖口重新扎紧。

祁听鸿恨得牙痒痒。他直觉肯定此人就是句羊,然而半点证据都找不着。

这么一会功夫,楼漠捉回几个禁军俘虏,摆在院里准备祭旗。祁听鸿说:“赵三,你不去看?”

赵三道:“太、太吓人了,我看不得。”祁听鸿强调说:“其他人都好奇呢,你这个洞庭寨做土匪的,怎可能害怕这个。”

赵三一步三回头,说:“那、那我去了。”

等他走出一丈远,祁听鸿在后面叫:“句羊!”赵三根本不理睬。

因凌晨要突围,众兵士养精蓄锐,都早早睡了。赵三未受重用,睡在大禅堂的通铺。祁听鸿夜里去看他,鼾声隔门可闻。

绕开横七竖八的壮汉,赵三离群索居,缩成直挺挺一条,躺在墙根,两手叠放在肚皮上。屋内热气蒸腾,大家都是脱了衣服,垫在身下,赵三则只脱了鞋,领口紧到脖子。祁听鸿贴近他,气声说:“句羊!”

这个人闭眼不答。祁听鸿想:“又装睡。”佯怒道:“再装下去,我就不理你啦!”

句羊睁开眼睛,说:“我呆了这好几天,你也没认出我来。还理我干嘛?”又把两眼闭回去。

祁听鸿哄道:“堂堂指挥使,不能一下就被我认出来吧。”句羊哼了一声。祁听鸿又说:“我问你,你是啥时候来的?你不是在醉春意做人质么?他们也舍得放你?”

句羊说:“我说我不放心,去找你,他们就叫我赶紧走。你们武林人士,别人讲什么就信什么。”

祁听鸿喜孜孜道:“那你也不跑呀?原来是担心我。”句羊不响。祁听鸿说:“我来猜猜,你是第一天夜里来的。”那时候祁听鸿被遣上山去,给建文帝报信,不在队伍中。句羊默认了,祁听鸿又说:“难怪我总觉得,有人暗地看我。”

句羊说:“我可没看。”祁听鸿道:“那完啦!一定是有奸细,我查奸细去了。”

他说着起身要走。句羊把他两边手腕捉住了,说道:“别走。”把他欺在墙上,凑近了要亲。

句羊顶着这张脸,显得恶声恶气的。祁听鸿偏头躲开了,咯咯笑道:“你涂的啥东西,别来蹭我,一会给我蹭黑了。”

句羊松开手,祁听鸿怕他生气,笑道:“那这样,我闭上眼睛,你来亲罢。”

句羊躺回去,背对他说:“亲什么亲,我是赵三,不是什么句羊了。”

祁听鸿硬把他扳回来,道:“让我看看,你这黑药水黑到哪儿。”句羊要挣,祁听鸿在他胸口轻轻一指,说道:“点穴了,赵三挣不开,动不了的,知道吧。”

句羊果真不动了,装作被点了穴,手脚僵硬,眼睁睁看祁听鸿扒开他衣襟。淡淡月光下,脖颈是黑的,肩膀黑,胸膛黑,连带身上旧伤痕都染深了。沿胸膛中央一条缝,祁听鸿的手指往下一滑,惊叹:“这都染黑了,洗不洗得掉?”

句羊不答,胸口重重起伏。祁听鸿把他衣领彻底扯散,一路看到腰间,仍旧是黑。再往下扒衣服,太不成体统。祁听鸿说:“不会全身都黑了吧。”

句羊忍不住了,骂道:“这些个兵士洗澡又不避人。一块黑一块白,像话吗?”

祁听鸿哈哈一笑,在他腰间旧伤摩来摩去,问:“怎么弄的?”句羊装作穴道被点,不回答。祁听鸿低下头说:“我也给你弄一个。”滚烫的呼吸吹在皮肤上,句羊绷紧腰腹,闭目待痛,等他咬上来。

祁听鸿找见一块完整干净的皮肤,双唇贴上去,舌尖飞快点了一下,呸道:“你涂的什么,是苦的。”又笑笑说:“不舍得,不咬了。”

寅时三刻,祁听鸿随同楼漠出去,将禁军眼线悄悄清了。回到明王寺内,大军分成两批,已经整装待发。先遣的八十人队由胡竹率领,选的都是洞庭寨中轻功最优的,穿的也是最好铁甲。祁听鸿原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楼漠在前面,不知跟胡竹讲什么话。

讲了一会,楼漠弯下身,将个袋子样的东西系在胡竹腰间。祁听鸿想,这是句羊那个锦囊。免死金牌,送给胡竹了。胡竹从袖子里也拿出一样物事,给楼漠插在头上。祁听鸿又想,这是那根簪子。

胡竹白天找他参谋,叫他使尽浑身解数,《灵飞经》小楷,写了好几句诗。拿到字稿,胡竹就躲起来闷头刻,也不晓得最后选了哪一句。等回到醉春意楼,当把这事讲给大家听。

冷月之下,先遣的八十人队走出山门。祁听鸿这才想起来,还没去跟胡竹打个招呼呢。但是有点晚了。只见到胡竹高高瘦瘦、穿铁甲的背影、八十名洞庭寨好汉穿铁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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