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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参商(四)

金羁 相荷明玉 3584 2023-12-27 20:08:50

忙完一天,祁听鸿坐在条凳上,拿大瓦罐的盖子当一张小桌,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吃饭。本来不少人爱在院里乘凉聊天,或者窜门去别家做客。但现在冬天已到,北风寒冷,就没什么人出来了。

踩在灶上可以暖脚,就是饭菜冷得比较快,动作慢一点,油都要凝结了。祁听鸿狼吞虎咽吃完,趴在瓦罐上,看着天边一道弦月,想:“不知句羊过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个念头,祁听鸿坐立难安,细细痒痒、提心吊胆的感觉从脚底“涌泉穴”一头扎进来,再也挥不去了。只要听不到对方音讯,就像踩在冰面上,不得踏实,不得安宁。武功再高的人,再是百毒不侵,一旦害起相思病,通通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句羊有没有被燕王刁难,有没有又被喂一颗甚么毒药。之前他的副手来,仍旧管他叫做指挥使,应该是没被革职罢?

他心里又有一点儿希望句羊被革职了,这样他可以立马闯进天牢,把句羊救出来。



无论如何,帮三就黎熬药,祁听鸿是有私心在的。假如片雪卫现身,他兴许就能打探到句羊的近况。

祁听鸿抱着期待,等了几天,片雪卫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也开始觉得这差事无聊了。

熬到十几天上下,瓦罐里的药越熬越黑,变得像墨一样,而且越来越浓稠。交班的时候,三就黎递给他一个长柄木勺,教他时不时搅弄一下,免得煮得糊了。

十一月中旬之夜,月亮渐满,北方又特别爱晴,全天犹如一块上好冰种翡翠,不含半点飘花。万物照在月光下,黑白分明,影子更是干净利落。

祁听鸿掀起半边盖子,正准备伸勺进去搅,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有阵阴影飞快掠过。

影子可能是猫,也可能是鸟。祁听鸿抬头瞥了一眼,没见有何异样。但当他低头搅药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弹出一颗圆溜溜的物事,往瓦罐飞去。祁听鸿眼疾手快,把那东西一把抓住。

对着月光一看,那竟是一颗鲜红色药丸。祁听鸿盖回盖子,想着:“还好没教他丢进罐里。”手心和拈着药丸的手指蓦地传来一阵奇痒。

再仔细检查,碰过药丸的地方都已经开始溃烂,血色发黑,好不骇人。祁听鸿赶紧扯了一条衣襟,把药丸包住,大叫道:“黎前辈!黎前辈!”

三就黎闻声醒来,给他敷了药,凝重道:“要是丢进罐里,整锅药都要不得了。”

好在祁听鸿只是用手碰了碰,没有大碍。只是他手掌被包扎起来,仍然能感受到一阵阵发痒,挠又挠不到,难受得要命。他又恨这个下毒的坏人,又升起十分的好胜心,只盼那人再出现一次,跟他一较高下。

结果后半夜,那片雪卫躲了起来,不见踪影。眼看东方天空开始亮了,再一个时辰就该换他去休息。祁听鸿没找到报复机会,正自郁闷,远处忽然走来一个挑担的魁梧大汉,一路吆喝道:“飞面煎饼,绿豆面煎饼,杂粮煎饼,真——便宜。”

平心而论,他叫卖声音学得挺讲究。“真”字念阳平,“便宜”二字念去声,标准山东口音。但祁听鸿一见此人,顿时忍不住笑了。

这个卖饼汉子浑身黑黝黝的,黑得像墨了。句羊以前用过一模一样的伎俩。祁听鸿不禁腹诽:“片雪卫的易容术,一看就是师出同门。”想到句先生一本正经,教下属拿黑水抹脸,教他们卖煎饼,更觉得好笑。

等那卖饼汉子走近,祁听鸿板起脸,叫住他道:“大哥,煎饼怎么卖?”

那人道:“一文钱两大张,四文钱十张。”

祁听鸿想:“卖得有零有整,还挺像样的。”指着他担子道:“哪个是绿豆面,哪个是杂粮面?”

煎饼当然不是他自己做的。卖饼汉子左看右看,为了不露怯,随便一指,说:“这是绿豆面。”

祁听鸿也不拆穿他,点点头,说道:“要十张。”顺势攀谈道:“大哥怎么称呼?听大哥口音是山东人氏罢?”

那人道:“姓张名俞,老家是山东不错。”祁听鸿“哦”地一声,随口问:“山东人,是不是爱吃葱吃蒜?”

这位张俞平生最讨厌吃蒜,到了闻味道就恶心的程度。但念在自己扮的是山东人,只得夸下海口:“能当饭吃。”

看出张俞面有难色,祁听鸿猜到八分,故意道:“真的?”他余光瞥见门口挂的门蒜,心生一计,又道:“张大哥稍等。”飞快去门蒜上扯了一头下来,丢给张俞。

张俞剥开蒜衣,小心翼翼吃了一片。一咬下去,蒜汁四迸,辛辣味道混杂蒜味,直冲天灵盖。张俞表情俨然在服毒了,勉强笑笑,道:“就喜欢这一口。”

祁听鸿有点不忍,但他摸摸手心缠的布条,狠下心说:“是吧,张大哥勿要客气,不够还有。”

看他吃完蒜头,祁听鸿道:“张大哥,我们这片地方人挺多,你我也挺投缘,不如就在这卖吧。”为表贴心,该给他搬来一张板凳。

张俞当然一口答应。他想趁机动手脚,祁听鸿想套句羊的消息,两人各怀鬼胎,相隔一道矮栅栏,亲亲热热聊起天来。

祁听鸿道:“张大哥,你是做煎饼的,为何晒得那么黑?”

张俞面色一僵,说道:“天生就这样,不是晒的。”

祁听鸿道:“家里别人呢?也是这么黑?”张俞顺着他说:“也这么黑。”祁听鸿心道:“我认得你大哥赵三,确实是这么黑。”不由得笑出声。张俞不晓得他笑什么,跟着憨憨地笑。

赶早市的人多起来,三就黎也起床了,出来接替祁听鸿。见祁听鸿跟个陌生人聊得正欢,上前问道:“这位兄台是?”

祁听鸿道:“这是张俞大哥。”又压低声音,在三就黎耳边说:“是片雪卫。”

三就黎了然:“原来是张俞大哥,久仰久仰。”不动声色,从袖口弹出一只蜘蛛。不多时,张俞只觉脚踝一阵发痒,撩起裤管一看,皮肤上居然趴着一只吸血蜘蛛,肚子已经吸饱了。

他当然明白三就黎是养毒虫的,大叫一声,把蜘蛛扫到地上踩扁了。三就黎装傻道:“张大哥怎么了?”

张俞不敢拿药出来涂,欲哭无泪道:“被蜘蛛咬了一口。”很快他全身发痒,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疹。快把手臂抓破皮了,三就黎姗姗道:“张大哥,这恐怕是中毒了。”

张俞敢怒不敢言,三就黎又道:“我有样家传的的药膏,能治虫蛇叮咬。张大哥若不嫌弃,不妨拿去用。”把指头大一小瓶东西丢给张俞。

张俞其实怕他下更多毒,但他扮的是个卖煎饼百姓,不应该怀疑三就黎,只好悄悄混了片雪卫的解毒药水,涂到脚上。

两重药力下,红疹渐渐好了,早市也快结束。祁听鸿看他煎饼还剩两张,道:“张大哥,挑回去多辛苦,这两张我也买了。”

他们两人盯在这里,张俞找不到机会下手,早就想走了,闻言把煎饼包起来,递给祁听鸿。祁听鸿拿钱时,手指摸到一小团布包的东西,是夜里丢过来那颗毒药丸。

祁听鸿想:“这东西也应该物归原主。”把药丸取出来,和铜钱一起放在手心,交给张俞。

他自己手上包了布条,不怕毒药厉害,张俞却是怕的。见极眼熟一颗红药丸滚到手心,手腕一抖,把铜板和药一齐抖掉了。

张俞平白被戏耍好几次,知道不是巧合,怒道:“你想作甚?”

祁听鸿眨眨眼,道:“替我给你们指挥使问好。”

棋盘街人多,张俞不敢和他打起来,只能自个忍着,咬牙道:“不懂你在说啥。”捡起掉的铜板,挑担要走。

祁听鸿双手藏在瓦罐后面,又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气凝指尖,一点点撕出形状。首先撕了一个弯钩,这是鹰喙,然后撕出头颅、脖颈、翅膀、肚腹、铁一样的利爪。他手不太巧,勉强撕出来形状而已。

布鹰成形,祁听鸿把它展平,捏在食中二指之间,对张俞的背影弹出去。祁听鸿内功既深,弹这种轻飘飘的东西也得心应手。布鹰挂到张俞的腰带里,跟他走了。不晓得等他回到片雪卫,句羊会不会收到。

接下来时日,祁听鸿左等右等,张俞是再也不来了。三就黎平平安安地熬完一罐药。最后一天,原先满满一瓦缸药汤,只剩缸底黏糊糊的黑东西。

三就黎细细把药膏刮出来,角角落落,刮得丁点不剩,又拿了小锅,文火烘干、磨粉,炼作七颗大蜜丸。到时他阿妹一天吃一颗,只消七天,心智就能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三就黎找了最漂亮一个银盒,珍而重之把蜜丸码开,给大家炫耀说:“黎某人来中原,十好几年了,总算做出来这么个东西。”

平时三就黎越宝贝什么东西,金贵越是要偷来玩玩。这次蜜丸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回到三就黎那里,居然仍旧剩七颗。三就黎盯着金贵,狐疑道:“没掉包吧?”

金贵登时火大,道:“一个破药丸子,值得贼爷爷出手么?”

薄双忽然开口说:“哎呀,别动。”羊脂白玉般两根手指伸到三就黎脸侧,三就黎就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地定住了。薄双从他鬓角一捋,拔下来一根长长白发,惊奇道:“头发都愁得白啦!”

三就黎争辩:“吃一点何首乌,黑芝麻,马上就养回来了。”

祁听鸿在旁边看着,心想,这就像三就黎拿自己的光阴,把他阿妹失掉的光阴换回来了一样。

既然药已经熬好,瓦罐也该物归原主了。祁听鸿帮忙打水,把那大瓦罐上上下下洗了一遍,底下烧黑的地方是搓也搓不掉了,只能赔钱。

三就黎把银盒往怀里一揣,和祁听鸿一人抬一边,把瓦罐原路抬回熊记瓦罐汤。店老板道:“熬完药了?啥药熬了一个半月?”

三就黎拿银盒给他看了一眼。打开盒盖的一瞬间,祁听鸿瞥见一个人影,在街角晃了一下,身形不像张俞,倒挺像句羊那位副手。祁听鸿留了个心眼,悄悄又和三就黎说:“片雪卫估计来了。”

三就黎道:“一会给他好看。”

还完瓦罐,两个人打道回府。走过拐角处,胡同里走出来一个人,在三就黎身上撞了一下,匆匆跑远。祁听鸿指着说:“那就是句羊的副手了。”

三就黎道:“送了他一只蜘蛛。”

祁听鸿道:“你的药呢?有没有被他偷去?”

苦于棋盘街人多眼杂,片雪卫这段时间一直没讨到好。偷三就黎一盒药,给他们添堵,也是有可能的。

三就黎一摸怀里,装蜜丸的盒子果然不在了。他倒不着急,胸有成竹地笑笑,道:“不碍事,金贵也跟出来啦。”

果然,等他两人回到院中,金贵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上,把一个银盒抛来抛去地把玩。见三就黎来了,金贵把银盒扔给他,说:“黎老哥,要是没有贼爷爷,你不得后悔死了?”

三就黎道:“是啦。”金贵凑过来,讨好似的又说:“黎老哥,这不得谢一谢我。”

三就黎抽出一小沓银票,送给他说:“今天多亏你了。”

看到这里,祁听鸿终于反应过来。金贵最近被讨债的围追堵截,手头非常吃紧,总是围着三就黎转来转去,想要立功表现。三就黎也就将计就计,顺势接济一下他。

再说苗春。按苗春的想法,在街上捅三就黎一刀比较方便。但若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当街被杀,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到时候肯定要被句羊数落。

他偷了药盒,紧紧捂在怀里,快步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再掏出盒子看时,原本一个光华灿烂的银盒,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个烂木头盒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武林盟那位扒手换走了。盒子上了锁,轻易还不能解开。苗春气急之下,一掌把木盒拍了个稀烂。果不其然,里面掉出来一只死老鼠。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了!开了几个预收!

氐州第一是本门祖师爷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是个傲娇1x心眼子很多的中原人,比这篇正剧,欢乐成分少一点。

天下梅花是凤凰巢2.0之七年之痒(假的),暂定是小江和师父的八百个旧桃花周旋(?)莲蓬是个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的古耽无限流。因为新人榜上不去了所以来要饭啦!大家感兴趣点点收藏,不感兴趣的话我就去写点儿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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